第109章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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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看到費雯麗的卡牌閃爍, 葉槭流微微皺眉,毫不猶豫地將卡牌拖過來,放進“交談”窗口, 隨後閉上眼睛,讓意識穿過微芒星光籠罩的黑暗, 尋找費雯麗的意識。
和奧格有事沒事都要祈禱不一樣, 費雯麗平時一直像個齒輪一樣,在唱歌和學習之間連軸轉,沒有那麽多空閑時間, 所以基本上不遇到重要的事情, 不會貿然向我祈禱……葉槭流隱約猜到費雯麗大概遇到了麻煩,隻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的麻煩。
他的意識進入鈷藍色濃霧籠罩的荒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穿透黑暗,直接進入費雯麗的意識,反而失去了目標。
葉槭流疑惑又擔憂地睜開眼, 他依舊坐在窗前的書桌邊,窗外就是劇院門前的街道, 路燈灑下朦朧的淡黃色暖光。
這很奇怪,隻要費雯麗還是我的信徒,我就不應該無法進入她的意識……難道是導師出手了?可是【信徒費雯麗】的卡牌並沒有消失,也就是說費雯麗並沒有唐突改變信仰……葉槭流陷入了深思之中,思索片刻, 重新閉上眼睛, 打開墨綠桌麵。
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再拖動閃爍的【信徒費雯麗】卡牌, 而是在黑暗中默默等待了起來。
——葉槭流曾經在密大的廢墟上進入了夢境, 穿過夢境邊緣, 來到了漫宿之中。
那時他出現在了漫宿高處的一道巨大拱門前,在門前的座椅上,他一樣能夠打開墨綠桌麵,而且比起在醒時的世界,墨綠桌麵的功能明顯更加全麵,甚至為葉槭流顯現出了加西亞的卡牌。
平時葉槭流可以直接打開墨綠桌麵,隻在進入信徒意識時會穿過漫宿,感覺上像是通過快捷方式打開桌麵,而在睡夢中進入漫宿高處打牌,比較像是直接打開文件根源目錄,能做到的事情也會更多。
隻能嚐試一下在漫宿高處時能不能聯係到小智障了,否則我隻能等明天的新聞,看看巴黎那邊有沒有出事……葉槭流沒有等待太久,他就察覺到自己進入了睡夢之中。
他穿過夢境邊界的黑暗,再睜開眼時,眼前終於出現了鈷藍色的迷霧和荒草蔓延的花園。
恢弘古老的拱門後,混沌而模糊的光不斷變幻,既像是光芒,又像是黑暗,拱門前的高背座椅上依舊空無一人。
葉槭流不再猶豫,在座椅上坐下,墨綠桌麵瞬間在他麵前展開,【信徒費雯麗】的卡牌仍然在閃爍,他將卡牌拖進窗口,霍然之間,一道投影畫麵在桌麵之上展開。
雖然沒有進入費雯麗的意識,但至少是找到人了……葉槭流無聲地鬆了口氣,定神向著投影畫麵看去,瞬間明白了為什麽正在他現在才找到費雯麗。
畫麵裏,一身褪色白裙的費雯麗手中提著一盞燈,在濃重的鈷藍色迷霧中,沿著一條遍布殘垣斷壁的道路蹣跚前行,不時停下來,打量四周近乎黑暗的濃霧。
雖然看不出具體細節,但光看四周彌漫的鈷藍色迷霧,就知道費雯麗的意識現在就在漫宿之中,這樣在醒時的世界當然無法進入她的意識。
費雯麗似乎沒有察覺到來自葉槭流的注視,她提著燈行走在迷霧中,眉毛極其細微的皺了皺,流露出一絲不安和迷茫,看起來並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等等……葉槭流坐直了身體,發現費雯麗有些不對。
她的皮膚早已經被替換成記憶陶瓷,不可能做出如此細微的表情變化,會能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隻能說明在漫宿之中費雯麗是以意識的形象出現的,等於失去了作為機械時的戰鬥力,如果在荒原上遇到危險,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葉槭流看到費雯麗也停了下來,向著濃霧看去。
幾秒後,一團迷蒙的光出現在濃霧之中,漸漸向著她接近,那團光並不強烈,仿佛蠟燭的燭光,卻透著強烈的威脅意味,讓人感到凝重和不安。
費雯麗也察覺到了這種威脅,她抬起手中的燈,似乎想要驅散對方,可瞥見自己正常的手指時,她不禁稍稍怔了怔。
怔愣的瞬間,那團光忽然加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地逼近了費雯麗,燭光的光暈也驟然擴大,將費雯麗籠罩在內。
光照亮了費雯麗的身體,她的輪廓忽然模糊了起來,接著變得虛幻而透明,像是對著光的照片,一切想法和隱秘都無法控製地在靈魂中浮現,以一種神秘的方式,變得可以被了解。
葉槭流手指猛地扣緊,從他的高度,他能夠清晰地解讀費雯麗靈魂中浮現出的隱秘,淺顯如失敗的降臨儀式,以及更加隱秘的,她真正的信仰到底指向哪裏……
費雯麗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隻是提著燈想要後退,然而葉槭流突然看見,一道影子沿著路麵遊向了費雯麗,它無聲無息,仿佛一道不真實的痕跡,費雯麗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光上,沒有察覺到影子的接近。
影子迅速滑到費雯麗的身後,在她身後緩緩站起,向前一撲,貼附在了費雯麗的身上。
刹那間,費雯麗的身體停住了。
她睜著眼睛,提著提燈的手緩緩放下,手指一點點鬆開,提燈的光漸漸微弱,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幻,她蠕動嘴唇,無聲地念出祈禱的話語。
在她祈禱的瞬間,葉槭流察覺到一種無形的聯係從費雯麗的身上延伸出來,緩慢地指向他所在的方向,然而從費雯麗現在的狀態來看,這一次,她不是出於自我意誌向葉槭流祈禱,而是因為那道貼附在她身體上的影子。
提燈的光越來越暗,隨著明暗變化,費雯麗身後閃過幾絲微弱的光,那些細絲一樣的光連接著費雯麗的關節,葉槭流的目光隨之上移,忽然眼瞳一縮。
一道龐大巍峨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費雯麗身後,它看上去像是佝僂的巨人,披著深色的巨大鬥篷,帶著深色的帽子,脊背高高隆起,本應是腦袋的位置卻隻有黑暗,在鬥篷和帽子間的黑暗中,擠滿了一隻隻金色橫瞳的眼睛。
深色的鬥篷在迷霧中飄動,伸出兩根樹枝般的手臂,一根根絲線從手臂上垂下,吊起了費雯麗的關節,隨著它低下頭,所有眼睛都靜靜注視著被籠罩在鬥篷下的費雯麗。
它在等待,等待費雯麗通過祈禱聯係上我,從而找出我的位置……看到這一幕,葉槭流也理解了對方的目的。
他想得甚至更遠一點正常來說,作為輝光教會的使徒,費雯麗祈禱的對象隻有兩個,一個是守夜人,一個是輝光教會的導師。
它顯然不是想要找到守夜人,那麽隻能是意圖找到費雯麗的導師,輝光教會的導師並不在現世,難道說一直在漫宿?使徒似乎都會被不知何處的敵人攻擊,指的難道就是這個東西嗎……它應該是燈教導師的大敵,想要通過費雯麗找到導師,從而破壞導師的計劃,可問題是費雯麗的導師是我,如果不阻止,它豈不是要直接找到我了……葉槭流神情越來越凝重。
他大概清楚,作為教會的實際統治者,導師的等階必然在第七等階之上,早已經深入了漫宿,抵達了神靈的居所。而作為導師的敵人,又身處於漫宿之中,這個操控費雯麗的巨人等階應當同樣在七階之上,足以侍奉在神靈身側。
費雯麗的祈禱接近結束,葉槭流也察覺到那種微弱的聯係正在變得強烈,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他可以不回應費雯麗,將她拋下,留給導師的大敵,自己結束入夢,從漫宿返回現世,從而避開被發現的可能,但葉槭流完全沒想過這麽做。
況且就算回到現世,也不是說對方就完全不可能追過來了,我現在連半神都打不過,如果在現世中被對方發現,恐怕不會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葉槭流瀏覽桌麵上的卡牌,掃過兩張3級遺物,感覺都起不到作用。
他決定換個思路,燈教導師的大敵理應也是燈的天命之人,沿著燈之道路抵達過漫宿的深處,而在來到這道佇立在廢墟中的拱門前,葉槭流曾經在神廟廢墟外看到八條從荒原中延伸至山頂的小徑。
難道說我身後的這道拱門就是所有天命之人深入道路的終點?那豈不是層次非常之高……雖然我進不去,但我現在就坐在這裏打牌,是不是可以蹭一下這道門的格調,偽裝成是我的格調……葉槭流思緒轉動,迅速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他沉下心,伸手觸碰眼前的投影畫麵,回應了費雯麗的呼喚。
無形的聯係被接到了葉槭流的意識之中,佝僂的巨人瞬間察覺到了變化,他抬起頭,密密麻麻的金色橫瞳全部看向葉槭流的方向。
……
太陽褪色,光芒熾烈,鏡麵破碎,這些征兆都在說明,沐浴輝光之人——或者說導師,他的大敵正在接近。
費雯麗記得這些,葉利欽祭司沒有和她說過襲擊她的到底是什麽存在,隻是讓她注意這些征兆,所以在意識被從身體裏扯出時,費雯麗瞬間聯想起了葉利欽祭司說過的話。
再睜眼時,她出現在了從未見過的鈷藍色濃霧之中,能夠照亮四周的隻有她手中的提燈,而不等費雯麗找到離開的辦法,她發現自己忽然無法控製意識,眼睜睜看著自己張開嘴,開始向著她真正的導師祈禱。
不行,這不是我想做的……看到這一幕,費雯麗仿佛忽然回到了小時候。
她曾經在冬天掉進冰湖裏,那時候的恐懼和寒冷似乎又一次回歸了,她的意識忍不住劇烈掙紮起來,想要奪回意識的控製權。
她不想被他人的意誌控製,不想被當做工具使用,不想被用來傷害她崇敬和信仰的、讓她把她自己當做“人”的存在——
忽然間,費雯麗感覺到她的意識前所未有的震動起來。
意識和靈魂在混沌的氣息中翻湧起來,事物的界限開始模糊,費雯麗無法理解,她感覺她失去了穩定的形體,一同變得不確定的還有支配她的什麽東西,費雯麗抬起頭,看到了身後巍峨恐怖的身影,看到了垂落的微光絲線,看到深色的鬥篷劇烈地震蕩起來,露出了鬥篷下仿佛觸手的陰影。
一道恢弘的巨石拱門浮現在他們麵前的高處,仿佛與鈷藍色的濃霧存在於不同的層麵,拱門前的高大王座上,一道模糊而深不可測的身影坐在上麵,奇異的黑暗和光芒從拱門後聚攏,圍繞在祂的周圍,說不清顏色的光芒之上,無數虛影重疊變幻,讓一切景象都變得無法形容。
這是……我所信仰的真正導師,那位指引我的神秘存在嗎……費雯麗感到情緒在靈魂中激蕩,她在眩暈中意識到,她感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一種無法躲避的龐大恐懼。
她看到冰冷而奇異的光芒亮了起來,她身後的巍峨巨人抬起手臂,擋住了他金色橫瞳的眼睛,所有的眼睛迅速閉合起來,不敢直視那亮起來的光芒,但光芒越來越明亮,巨人鬥篷下的陰影觸手瘋狂舞動,仍然無法抵抗地在光芒下宛如融雪般迅速消散。
一種低沉刺耳的聲音從高處降下,在費雯麗耳畔隱隱回響,費雯麗抬起頭,看到身後的巨人正在以不可思議的敏捷速度退入濃霧之中,在他消失之前,他的鬥篷與觸手還在消散,看上去他無法停止這種消散。
那道聲音,難道是他在慘叫嗎……費雯麗忽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
但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喜悅和感激,哪怕不算清楚自己遭遇了什麽,光看剛才的情景,費雯麗也能猜到應該是她真正的導師又一次保護了她。而在祂的偉力麵前,即使是燈教導師的大敵也不值一提,隻是看到祂的身影,那個巨人就如遭重擊,慘叫逃跑,這讓費雯麗在感激和信任之外,又湧現出了更多的敬畏之情。
拱門和王座緩緩消散,與此同時,費雯麗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什麽東西融化了,因為她現在隻是一道靈魂,許多關於輝光的知識直接湧入了她的意識中,雖然她現在還無法完全理解,但她隱約察覺到這些知識等價於3階燈密傳,隻要花費一些時間,她就能夠完全解讀,不需要額外的學習。
……這個發現讓費雯麗真正開心了起來。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默念著感謝她真正導師的話語。
而在這時,她也終於在提燈照亮的道路上,找到了離開漫宿的出口。
……
看到費雯麗的身影從漫宿消失,葉槭流向後仰去,靠在石製椅背上,心情放鬆下來。
剛才他從投影畫麵裏還看到了一些別的,那道貼附在費雯麗身上的影子似乎是某種被召喚出來的漫宿生物,巍峨巨人因為看到葉槭流身後的門就慘叫著逃跑了,那道影子更慘一點,連慘叫都沒有就直接融化了,也讓費雯麗直接獲得了知識和影響。
這樣隻要再有一件2級燈遺物,過段時間小智障就可以晉升第三等階了,這種好運氣我也想要……話說幸好燈導師的大敵是在漫宿裏攻擊費雯麗,要是回到醒時的世界,我就隻是個柔弱無助的催稿專家了……葉槭流唏噓不已地看了看身後的巨大拱門,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把門撬起來帶走。
他也沒想到這道拱門這麽好用,直視拱門都能造成直視神靈的效果,要是能撬起來帶走,他還擔心什麽怒銀之刃半神。
可惜這次能夠這麽蹭格調完全是因為在漫宿,而絕大多數天命之人都是不能再漫宿停留太久的,西溫·艾瓦顯然不可能和葉槭流在漫宿打架。
而對於真正的七神來說,這道拱門估計也不算什麽……葉槭流搖頭失笑,退出墨綠桌麵,從夢中蘇醒。
葉槭流也不敢在漫宿多待,漫宿畢竟是神靈的居所,正常來說,七神都停留在漫宿,他剛剛製造出那麽大的動靜,還是在漫宿高處的門前,再顯眼下去絕對會被七神發現。
最近一段時間還是小心點,別再進漫宿了,雖然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麽事,但萬一被七神發現……葉槭流光是想想都覺得這個想法很恐怖。
想到他打牌時旁邊可能有神靈,他就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睜開眼時,葉槭流依舊在桌前,手裏還拿著馬德蘭的文件夾,他放下文件夾,邊檢視自己的遺物,邊離開了歡騰劇院。
知道下倫敦有蒼白之火這個曾經的密教後,葉槭流當然不可能再毫無準備地下去。
距離下次威靈頓公爵的品鑒沙龍還有幾天,葉槭流也沒有獲得更多的遺物,眼下他可以出手的遺物依舊隻有上次那件1級心遺物,而在研究之後,葉槭流覺得這件遺物似乎也挺好用的,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售。
這件心遺物叫做“永不褪色的笑容”,特性是每天可以治愈一次持有者之外的人的病痛或是傷害,並且讓持有者精力更加充沛,更不容易感到疲憊,負麵特性則是持有這件遺物時會一直保持笑容,並且每天隨機獲得一種疾病。
主要是負麵特性有點嚴重,萬一隨機到帕金森症或者癱瘓豈不是會當場倒下……葉槭流搖搖頭,覺得有機會還是出售給相信自己不會這麽倒黴的人好了。
來到上次從下倫敦返回的出口,他戴上無麵之王,變幻外貌和衣服的同時,隨意地打了個響指。
他把馬鞭夾在胳膊底下,走進了打開的光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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