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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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

    倫敦,  裁決局。

    大雨已經下了幾個小時,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看起來要一直下到明天。不過值班警員都是要明早才能下班,  倒也不需要為半夜冒雨回去發愁,隻是望著窗外黑沉的夜色,忍不住許願今晚不要再出什麽事。

    “這個天氣應該沒人會願意待在外麵吧?”有人捧著咖啡喝了一口,心有餘悸地說。

    這時,他們聽見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探頭出去一看,看到走廊上站著一個頗為眼熟的年輕人。

    他穿著裁決局的黑風衣,  裏麵是白襯衣和馬甲,  打著領帶,除了衣擺在往下滴水,看起來和每天早晨上班時別無兩樣,他手裏提著一把黑傘,傘尖正在往下滴水,在地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看清對方的一瞬間,  幾個值夜人員紛紛閉上了嘴,無言地投以敬畏的目光。

    能現在好端端地在裁決局值班,意味著他們沒有加入裁決局今天的行動,  但這不妨礙他們一些內幕消息,比如在刃教刺客翻盤之前,這個被他們背地裏稱為“惡龍”的年輕人以一己之力掌控了大半局麵,聽說當時他站在樓上鎮定自若地開槍,幾乎壓製了全場刺客的攻勢,全程沒有一個刺客能夠近他的身,無愧於他在裁決局的赫赫威名。

    雖然他們沒有目睹現場,  但是結合起過往的傳言和視頻資料,光是想象都能夠想象出惡龍當時的氣勢,身為裁決局的普通警員,很難不對於這樣的強者氣場感到目眩神迷。

    要不是對方還沒有畢業,他們都相信對方絕對不止是現在的職位,要是幾年後對方選擇留在倫敦,空降倫敦裁決局警司職位都不奇怪。

    年輕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視線,隻是低著頭往前走,目光似乎沒有焦距,路過他們身邊時,他們都感覺到了冰冷潮濕的雨水氣息。

    直到雨水的氣息消失在走廊盡頭,值班警員們才長出一口氣,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心跳也漸漸放緩。

    “我隻有在遇到馬德蘭局長時才會這麽緊張……”其中一個警員忍不住喝了口咖啡,溫熱的咖啡熨帖了他的心情,他呼出一口氣,疑惑道,“這麽晚了,為什麽他會來裁決局?”

    “可能是來加班。”另一個警員聳聳肩,“畢竟現在裁決局警力不足,有一大半警員無法工作,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可能沒有足夠的人手去處理,所以他來幫我們一把。”

    他的反應有種微乎其微的異樣感,但幾個值班警員沒放在心上。他們以往和他的接觸就不多,隻是偶爾在上下班時和他擦肩而過,懾於他顯得冷淡的眉眼以及以往的凶名,幾乎沒人敢和他搭話,現在態度顯得疏離一些也不奇怪。

    沒人發現他們剛才甚至屏住了呼吸。

    辦公室裏,葉槭流坐在桌前,登入自己的賬號,進入裁決局的內部網,開始搜索最近的一些案件。

    他沒有開燈,屏幕藍瑩瑩的反光映在他的瞳孔裏,將他的眼睛映成異種無機質的鈷藍色,看不出任何情緒。

    因為沒有正式入職,葉槭流的權限並不高,能夠查看的資料也有限,但在翻完能夠查到的資料之後,他沒有結束閱覽的意思,手指一敲按鍵,眼底蒙蒙的鈷藍反光裏忽然掠過一絲瑰麗的紫色,空白的界麵瞬間刷新,一行行絕對不是他能夠瀏覽的資料自上而下從頁麵頂端滾落。

    開啟了第三封印後,裁決局的防火牆對葉槭流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除了還拿不到最高權限,他在裁決局的內部網絡裏完全可以暢行無阻,隻不過以前他覺得沒必要知道這麽多,況且通過後門入侵內網總會留下痕跡,如果觸發警報,肯定會被裁決局當場抓住。

    但現在葉槭流沒有在意被發現的後果,他一目十行地瀏覽資料,倒影在眼中的一行行字符飛快下滑,最後他在一份加密文件前停下來,繼續解鎖加密文件,看到了其中的資料。

    這次下倫敦的行動抽調了裁決局的大量人手,其中包括了裁決局絕大多數開啟了道路的天命之人,也因此,許多涉及天命之人的案件都被暫時擱置了下來,隻要不是不特別緊急,全部都被裁決局押後處理。

    比如葉槭流正在看的這份資料是關於上周發生的一起恐怖襲擊事件。襲擊者駕駛卡車衝撞進繁華的市區,撞擊並碾壓了數十名行人,之後下車對逃跑的行人開槍,在造成76人死亡、300多人受傷後更是囂張地與趕來的警察展開了槍戰,在殺死了多名警察後突破重圍,駕車逃離了現場。

    倫敦警方認為這起恐怖襲擊或與某個信奉刃之準則的極端組織有關,因此將案件遞交給了倫敦裁決局,倫敦裁決局的反應也很迅速,目前已經大致推測出了這些恐怖/分子躲藏的地點,但因為這次下倫敦的行動重要程度更高,針對恐怖/分子的抓捕行動隻能讓步。

    在這次行動之前,裁決局應該也沒有考慮過會遭受這麽重大的損失,以至於現在或許抽調不出足夠的人手來抓捕這夥恐怖/分子了。

    葉槭流看完他想知道的信息,關閉頁麵,退出登陸,沒有管其他痕跡,拎著靠在桌麵的傘,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裁決局,白茫茫的雨傾盆而下,在街道上濺起白霧似的水花,葉槭流撐起傘,走進雨幕中,傘珠下的雨水連成了線,將他和喧囂的大雨分隔開。

    他沿著泰晤士河行走,雨水混合著汙泥,在滾滾河流中翻騰奔湧,仿佛要奔湧到黑夜的盡頭。

    雨聲吞沒了響指的聲音,光門一閃而逝,葉槭流從雨幕中走出,站在了那夥恐怖/分子可能的藏身地點前。

    大雨能夠洗刷很多信息,也能夠蒙蔽人的感知,特別是赤杯的力量仍然在影響泰晤士河,今晚的瓢潑大雨致使泰晤士河暴漲,也足以讓許多神秘學手段效果減弱乃至完全失效。

    站在雨幕中,葉槭流仰頭望向眼前的倉庫,盡管許多信息都因為大雨而失效,他依舊從數據視野裏攫取了足夠多的情報。暗處的警衛,監控探頭,警報器,如果不是這場大雨,或許還會有相應的神秘學陷阱,表麵上,這處倉庫看起來和周邊建築一樣沉寂無害,沒人能夠想得到其中潛藏著什麽樣的人。

    無數信息從葉槭流的腦海裏流過,但這一次,他沒有進行分析和思索,他什麽都沒想,隻是放任自己本能地行動,也沒有考慮過行動的後果。

    墨綠桌麵上,“長牆的捕鼠器”卡牌微微亮起,下一秒,鑲嵌寶石的象牙高腳杯出現在葉槭流手中,杯中的深紅液體微微蕩漾,雨水落入杯中,卻沒有蕩開任何漣漪。

    葉槭流舉起高腳杯,向下傾倒,赤紅之色連成一線,注入地上的雨水,迅速染紅了倉庫外的地麵,赤紅潮水隱藏在雨水之中,無聲無息地蔓延過地麵,幾個呼吸間,倉庫便仿佛浸沒在了一層赤紅之潮之中。

    一個巨大的圓將倉庫包圍在內,淡淡的血色沿著雨水向上迅速侵染,雨水仿佛被染成了紅色,一道枝形閃電在天空中閃滅,伴隨著暴雷聲,一圈紅雨圍成的雨幕被雷光照亮,雨幕之中的建築物仿佛籠罩在血色之中。

    隨著赤紅囚籠成型,葉槭流收起“長牆的捕鼠器”,把雨傘丟在腳邊,握住化為長刀的一潑血,走進了雨幕之中。

    他的闖入引起了敵人的注意,沒有人會傻到認為一個穿著裁決局風衣的人出現在這裏隻是路過,幾乎是一瞬間,敵人就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一開始迎上來的是刺破雨水的彈幕,在這場大雨中,子彈遠比其他手段更好用,但沒有子彈能夠接近葉槭流,暴雨般的槍聲甚至壓過了雨聲,等槍聲停歇,一地彈頭中間卻已經沒有了那道漆黑的身影。

    慘叫聲從身後響起,玻璃“嘩”一聲爆開,碎裂的玻璃仿佛尖刀一般四射,槍手急忙調轉槍口,血花卻忽然在視野中揚起,他們無暇看清目標,隻覺得一道黑影掠過視野,腦海中緊繃的弦一下崩斷,牽動肌肉反射,手指猛地扣下扳機。

    暴烈的槍聲再度響起,沒人聽出其中混雜著同伴的慘叫,槍手們不敢停下,濃鬱的血腥氣漸漸空氣中彌漫開,然而下一瞬間,他們感到胸前皮肉裂開,劇痛在傷口間跳動,還在彈跳的心髒暴露在胸腔外,隨後心房沿著平滑的痕跡打開,鮮血噴湧而出,濺起數米高的血泉。

    鮮血如雨而下,一把血色長刀揮開了血雨,突然子彈破空聲響起,帶著銀綠光芒的子彈相繼射來,隱藏在暗處的槍手抓緊時機開槍,幾乎同時,地麵上擴散的血泊突然竄起一根根尖刺,地麵上的黃銅彈頭一一飛起,迅速連成赤金光芒的鎖鏈,牢牢捆住了泛著血光的長刀。

    眼看赤金鎖鏈就要纏緊刀刃,長刀忽然潰散成赤紅,緊接著再度融化成型,重疊虛影在血雨中閃過,暗處的槍手來不及反應,忽然身體一僵,從鋼架上跌落下去,摔進下方的板條箱之中。

    下方槍聲大作,高處的敵人幾乎已經全部倒下,血沿著鋼架往下流,像是屋頂邊緣滑落的雨水,倉庫地麵幾乎浸沒在血水中,一隻隻板條箱淋上了斑駁的血跡,剩下的敵人躲藏在隱蔽物後,瞄準上方的人影掃射,燈光懸在倉庫頂端,他們看不清那個逆光的身影,隻能不要錢地傾瀉子彈,仿佛這樣就能驅散內心的恐懼。

    有人撬起了板條箱,搬出了更多的武器和彈藥,不等他們有下一步動作,高處的人影忽然消失。

    片刻後,爆炸的火光衝天而起,倉庫的屋頂被氣浪掀飛,火海席卷而出,一道道火龍衝出窗口,照亮了漆黑的雨夜,火光倒映在渾濁的雨水裏,仿佛雨水也在熊熊燃燒。

    滾滾烈火和濃煙中,一身黑衣的人影踩著雨水走出來,一滴滴血沿著衣擺滴落,融入雨水之中,將地上的積水染成更深的紅色。

    葉槭流神情麻木地走出倉庫,暴雨瞬間打濕了他的衣服和頭發,他低下頭,看向被火光映亮的積水裏模糊的倒影,覺得自己什麽都看不清。

    離開火海後,他又走了很久,最終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打開了墨綠桌麵,望著桌麵上的卡牌,手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抬起來。

    這不是能和奧格或者費雯麗說的事,我們的關係並沒有……也不可能貼近到這一步,布萊克……他們是為什麽接近我?除此之外……葉槭流一時間想不到名字。

    沉默許久,他抬起手,將【信徒懷特】的卡牌拖動到麵前,注視著卡片上那張虛假的麵孔,緩緩開口

    “去裁決局之前,我給導師打了個電話,電話沒有接通,所以我掛斷了電話……或許就算電話接通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好的學生……這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嗎?

    “然後我去了裁決局,我想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於是我做了裁決局警探該做的事……可是我依舊不覺得我是裁決局的警探,我並不想要成為他們,這似乎也不是我。”

    葉槭流的目光漫無目的地移開,想到什麽說什麽,隻是偶爾會停下來,陷入沉默。

    “劇院的一員,一起冒險的朋友,信徒眼中的神靈……他們賦予了我很多身份。當他們賦予我這樣的身份時,我似乎也變成了他們所期望的樣子。

    “泰晤士河的河水會匯入地下河,再沿著那些隱秘的河流流入下倫敦,幾千年來,它們都是這樣塑造著這座城市,無論是否被遺忘,它們都在地上和地下源源不息地流淌。但沒有人會懷疑,這座城市與它之中的人也在重塑河流。

    “我也一樣……我是被他人所塑造的。”

    說到這裏,葉槭流無聲地笑了笑,伸手撫上麵前懷特的卡牌。

    卡牌靜靜地躺在桌麵上。

    “現在坐在這裏的這個人,到底有多少是屬於‘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76的名字,流,用的是河流和流動的意思,泰晤士河塑造了倫敦,倫敦也在重塑河流,76也一樣,他一直在被周圍的人重塑,被他人賦予身份和性格。

    接觸奧格時快速代入身份,阿維蘭提出偷狗時一接受就很投入,再到後麵無論什麽身份,隻要他人賦予他這個身份他都會做得很好,這才是他最不正常的地方。

    至於槭,作另一個讀音se時有樹葉凋枯的意思,不過qi的讀音諧音“啟”,所以用了這個音……

    但其實名字也不是很重要,就是個代稱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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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昨晚忘記請假了orz我找個時間把今天的更新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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