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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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

    即使是白天,  歡騰劇院門前的街道依舊冷清安靜,玻璃隔絕了房間內外,窗外飄進來的聲音微不可聞。

    房間裏的氣氛仿佛凝固的琥珀,  沉寂在空氣中蔓延,過了片刻,葉槭流開口問道

    “我能知道你這麽做的用意嗎?還是說這也需要我支付代價?”

    聽到聽到話,渡鴉扭了扭脖子,抬起翅膀,  擋住了他的腦袋。

    隨著翅膀的扇動,他的身形忽然開始變化,  從原先占據小半桌麵,  很快膨脹到占滿了寫字台。

    羽毛劃過眼前,葉槭流情不自禁地一蹬桌腿,連人帶座椅猛地向後移去,讓出了桌前的空間,他看到覆蓋鱗片的利爪輕易陷入了桌麵,如同切開絲滑的黃油,  鳥背擋住了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房間裏也變得仿佛夜晚一樣昏暗。

    原本渡鴉就是一種體型較大的鳥類,成年後體長超過半米,  而現在渡鴉幾乎有一個人那麽高,張開的翅膀幾乎要碰到天花板,光是停在桌上,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壓力。

    漆黑的羽毛密密地蓋住翅膀,渡鴉終於放下翅膀,他腦袋上的銀質麵具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覆蓋上半頭顱以及鳥喙的白骨,  眼窩深處藏著兩點淡藍色的幽光。

    他抬起一隻爪子,從翅膀下的小袋子裏拎出了茶壺和茶杯,爪子尖勾著茶壺把手,給自己和葉槭流各自沏了一杯茶。

    “您可以理解成這是一種對於珍寶的日常維護,”渡鴉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讓珍寶暴露在空氣中,隨著時間推移,表麵總是會沾染許多灰塵,我在做的就是擦拭掉這些灰塵。當然,我也有我的私心,還請允許我保留一些。”

    葉槭流從他的話語裏捕捉到了一個關鍵點

    “你認為你從我身上拿走的這些東西原本並不屬於我?”

    渡鴉歪了歪頭,絲毫不驚訝地說

    “是的,現世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影響,當您身處其中時,您自然也會被影響,比如獲得一些多餘的東西,發生一些奇怪的變化,出現一些我沒見過的反應。”

    會這麽說,也意味著渡鴉很清楚我在被他人賦予的身份塑造吧,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什麽,看起來渡鴉比我清楚得多……葉槭流微微垂下眼睛,大致清楚了渡鴉的態度,也明白這之中沒有什麽調和的可能。

    顯然渡鴉的認知很清晰,目標也很堅定,並不打算因為葉槭流的保留態度而放棄,隻是因為被葉槭流發現,他才會把整個交易擺上明麵,讓葉槭流自己來取舍。

    “我對於這些其實並無意見,畢竟神靈也有自己的和喜好,最初凡人會擁有也是受到了他們的影響。”渡鴉淡淡地說,“所以您隻要理解成這是我的私心就好。”

    他抬起頭,淡藍色的幽光在眼眶中晃動

    “好了,您決定好是否要接受交易了嗎?”

    見渡鴉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葉槭流也不再追問,點點頭,回答道

    “是的。”

    拋開了浮誇的表演,渡鴉顯然並不是什麽隨叫隨到的可靠仆從,葉槭流也很清楚他不會對自己有問必答,雖然目前來看,渡鴉對自己也沒有惡意,但他也說得很明白,他有自己的私心,並且不打算讓葉槭流知道。

    隻是眼下,葉槭流還需要渡鴉提供的信息。

    如果渡鴉想要收取的代價隻是這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想要獲得什麽,總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這點心理準備我還是有的……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葉槭流心情其實很平靜,並沒有太多的複雜心緒。

    況且按照渡鴉的意思,這些像人的地方,都是他接受了他人賦予的身份,才漸漸沾染上的灰塵,那麽就算現在被渡鴉偷走,隻要他還在不斷構建新的經曆,他的身上也會落上新的灰塵,獲得新的情緒和變化,這也和葉槭流之前的推斷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渡鴉放下茶杯,抬起了利爪,輕巧地在空氣中一捏。

    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葉槭流還在等待,渡鴉卻已經收回了利爪,顯然已經收取了他想要的代價。

    “那麽,請允許我為您展現。”渡鴉說。

    層層無法命名的色彩在眼前浮現,葉槭流感覺自己似乎穿越了朦朧的霧氣,俯瞰著一幅幅流動的畫麵。

    他看到了人流密集的遊樂花園,看到了燈火輝煌的舞會,他的視角穿過衣著華美的賓客,沿著樓梯衝上二樓,進入一間熟悉的房間,鎏金的壁燭照亮了牆壁上的油畫,深藍色的天鵝絨幕布在風中微微飄動。

    威靈頓公爵的品鑒沙龍……葉槭流並不意外,威靈頓公爵手上肯定有鑄遺物,問題隻在於他願不願意出手。

    四周的色彩漸漸變濃,遮住了房間裏的畫麵,等到色彩重新變淡,葉槭流看到了下倫敦的街道。

    煤氣路燈散發出明亮的黃色光芒,照亮了濃霧彌漫的街道,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出現在葉槭流眼前,他緊皺著眉,在濃霧中匆匆行走,不時警覺地看看四周。

    畫麵隨之變幻,他已經躺在了一張薑黃色的沙發上,一隻手從沙發邊緣垂下來,看上去陷入了昏迷。

    一隻手出現在畫麵邊緣,手中握著一把虛幻模糊的鑰匙,這把鑰匙看上去像是由某種金屬打造,卻又給人一種無法看清的感覺,仿佛重疊了無數鑰匙的輪廓,又仿佛這把鑰匙根本不存在。

    手握著鑰匙,直接將鑰匙插進了年輕人的胸口,然而沒有流血,年輕人依舊在昏迷,隨著鑰匙擰動,一聲清脆的音叉嗡鳴在房間裏響起,年輕人的胸膛緩緩打開了一道發光的傷口,一枚明亮的骨頭躺在他的心髒裏。

    比起遺物,它更像是閃耀的金屬囚籠,一點不可思議的暴烈光芒被囚禁在其中,它現在還在沉寂,但似乎隨時會爆發出恐怖而熾熱的力量,光是目睹這點光芒,都會產生視網膜被灼穿的錯覺。

    握著鑰匙的手沒有停下,繼續向下,觸碰到了這件囚禁光芒的遺物,刹那間,葉槭流聽見了一聲輕微的滴答聲,像是水計時裏滴落的水滴,又像是座鍾裏滴滴邁過刻度的秒針。

    鑰匙終於被收回,年輕人胸前的傷口立刻消失不見,畫麵邊緣的人麵孔也清晰了起來。

    威靈頓公爵收起鑰匙,轉頭吩咐一旁的侍從道

    “如果怒銀之刃有人過來,把他交給他們。”

    ……明亮的色彩漸漸淡去,葉槭流從一幅幅畫麵中返回了現實,望著渡鴉,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又似乎還有些不明白。

    那個年輕人身體裏有一件鑄遺物,先不說為什麽他體內會有遺物,而他看起來完全是個凡人,渡鴉的意思是,那是我最容易獲取的鑄遺物嗎?也不是沒可能,公爵把人交給了怒銀之刃,刃教過來帶人走,總不可能是全體出動,隻要提前知道他們的路線,完全可以半路劫道,最壞的情況就是遇到加西亞或者西溫·艾瓦,但是打不過我還不能跑嗎?

    葉槭流默默思量片刻,意識到這的確是個絕好的機會,渡鴉並沒有騙他的意思。

    他的思緒很快轉到了剛才看到的一幕上,公爵手中的鑰匙應該就是卡特的“開啟之鑰”,而他用這件遺物打開了……那個年輕人身體裏的鑄遺物?他打開了什麽?

    感覺會是個很重要的秘密……葉槭流腦海中閃過諸多猜測,抬頭看向邊喝茶邊等待的渡鴉,問道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渡鴉放下茶杯,若無其事地簡單回答道

    “這是另外的價錢。”

    ……葉槭流並不意外渡鴉暴露了奸商本質,他懶得和渡鴉再多說,直接問道

    “這次是什麽?”

    “您覺得疼痛怎麽樣?我覺得您不太需要這個,這會對您造成很多幹擾。”渡鴉仿佛和葉槭流關係很好一樣,煞有介事地和他商量。

    葉槭流沒有給出理由,拒絕了渡鴉的提議

    “不。”

    “好吧,您可以繼續留著這個,”渡鴉遺憾地歎氣,“讓我想想……那麽就悲傷吧。”

    葉槭流察覺到這次渡鴉用的並不是疑問句,意識到這次大概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可以。”他說。

    兩個人談妥了交易條件,葉槭流的眼前再度呈現出從未見過的奇異色彩,隻是這次,眼前的色彩顯得不太真實,透出虛幻而神秘的氣息。

    黯淡朦朧的畫麵裏,西溫·艾瓦灰綠色的頭發在路燈的光下跳動,她和一群怒銀之刃的刺客帶著年輕人來到上倫敦,在繁華的市中心和他告別,收獲了他疑惑又感激的眼神,但麵對甜美可愛的小姑娘,他最後的懷疑也悄然消散。

    告別了笑眯眯的西溫,年輕人回到了家中,臥病在床的弟弟在他敲門的瞬間從床上滾下來,跌跌撞撞撲到門邊,撞進年輕人的懷抱裏,而他也緊緊抱住了他的弟弟。

    幾天後,年輕人換回了快遞員的製服,抱著一份快遞,按照地址來到泰晤士河畔,看了看眼前的裁決局,並無懷疑地走向了裁決局的大門。

    門衛看到了他,招手讓他停下,年輕人沒有異議,在門口站住,等待門衛走過來。

    就在這時,無形的波動從裁決局的建築物內傳出,似乎是在進行檢測,波動很快擴散到門口,穿過了年輕人的身體,霍然之間,仿佛一粒火星在他的胸腔裏點燃,他的身體發出了奪目至極的光——

    狂暴,熾烈,明亮,宛如一萬個太陽在地上爆炸,周圍一切的輪廓都在強光中扭曲,被光照到的物體瞬間汽化蒸發,泰晤士河仿佛開水一般沸騰,等強光散去,河岸邊出現了一塊空白的圓形區域。

    緊接著,城市在衝擊波中跳了起來,建築物一排排倒下,無數房屋和樹木被連根拔起,和車輛一起在空中翻滾,仿佛被丟上天空的玩具,房屋之間還有許多小小的黑影在舞動,隨著衝擊波像是灰塵一樣飛出去,不知道摔落去了什麽地方。

    眼前的色彩飛快褪色消散,葉槭流睜開眼睛,第一時間轉頭望向窗外。

    窗外的倫敦依舊風和日麗,沒有爆發的太陽,沒有連根拔起的房屋,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葉槭流看向渡鴉,聲音低沉地問

    “怒銀之刃會在什麽時候把人帶走?”

    “三天後。”渡鴉彬彬有禮地說,“您還有什麽需求嗎?”

    “沒有了,到此為止吧。”葉槭流正在思索,聞言搖了搖頭。

    他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卡特,比如加西亞,但毫無疑問,他也要為這些問題的答案支付更多的代價,而從渡鴉的態度來看,很難說他還會要求什麽作為代價。

    簡直和奧格獻祭器官一樣,用一張少一張……葉槭流在心裏微微歎息,另一種意義上感受到了自己的貧窮。

    得到他的回答,巨大的渡鴉拍了拍翅膀,在漫天飛舞的漆黑羽毛中消失不見。

    窗外的陽光重新鋪滿了桌麵,漆黑的羽毛之間,茶杯邊緣流淌著淡淡的金色。窗外流進來的光輝邊緣,葉槭流靜靜坐在陰影裏,目光散漫地在空氣中遊離。

    過了會,他從椅中站起身,走到房間門前,推門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作話補了解釋,再解釋一遍,沒有神秘學閹/割!也不會禿!隻是還原出廠設置!受到外界刺激還是會有的!要徹底沒有除非鳥鳥每天除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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