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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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注視著畫麵許久, 葉槭流漸漸聚攏了思緒,抬起左手抵在唇上,右手手指輕輕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克製住從胸口蔓延到指尖的戰栗感。
在並不算快的敲擊中,葉槭流的心情也一點點平靜下來,恢複了波瀾不驚,終於,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抬起手在空中一劃,眼前的曆史重影迅速重疊, 消失在【教派總部】的卡牌之下。
卡牌重新躺回了墨綠桌麵, 隻是現在,葉槭流再看向這張卡牌,眼底的情緒也越發複雜,像是暮光海上蕩開了層層波浪。
雖然隻看過一次加西亞的素描,但葉槭流並沒有忘記那張素描上描繪出的景色,從第一眼, 他就被畫中的景色所吸引。他也看過刃教刺客的思想,知道加西亞一直都執著於追尋這個記憶中模糊的影子。但留給葉槭流最深刻的印象的,是加西亞提到故鄉時的表情。
當時的葉槭流並不能理解, 隻覺得那個表情平靜溫柔得迥異於加西亞平常表現出來的性格,但現在回想起來,葉槭流忽然覺得那神情並不是思念,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快要渴死的人抓向金色的蜂漿,是瀕死的士兵握緊藏在胸口的照片,是折翼的飛鳥仰望失去的天空,加西亞看見他的故鄉, 回到故鄉的信念支撐他成為了現在的模樣,或者這信念就是蟄伏在他身體裏的瘋狂。
難怪加西亞怎麽找也找不到他的故鄉,原來他的故鄉根本不在這一重曆史,他的確是回不去的候鳥……他是從之前的某一重曆史穿越到這一重曆史的嗎?至少在我的印象裏,他應該不知道他的故鄉不在這一重曆史,那他穿越的時候應該很小……越是接近最初的曆史,奧秘的氣息也越強盛,那些曆史中的人類也和神靈更加親近,如果說加西亞來自之前的某一重曆史,他的體質應該也和其他人不一樣,這能夠解釋為什麽他能夠承載征服之力……葉槭流垂下眼眸,靜靜思索著,很快想通了很多之前無法解釋的事。
而知道了這一點,葉槭流也大概能猜到為什麽加西亞會被將軍追捕了,不是所有怒銀之刃的叛徒都有被神靈下令追捕的待遇,這樣的特殊待遇隻能是源於加西亞本身的特殊,想也知道,這種穿越多重曆史的情況絕對不多見。
收起【教派總部】的卡牌,葉槭流又檢查了一遍,沒有其他的發現,他也就沒有在漫宿多作停留,很快從睡夢中蘇醒,返回了現世。
剛睜開眼,烤雞存在感強烈的香氣從廚房飄了過來,頓時喚醒了葉槭流的味蕾,他立刻意識到是布萊克他們回來了。
等葉槭流來到餐廳,桌上已經擺上了芹菜禽肉清湯、禽肉沙拉和黑蘑菇禽肉裏脊,布萊克頂著一盤烤雞從廚房裏出來,若無其事地把盤子擺在了桌子中央。
“今天都是鳥?”葉槭流感覺哪裏怪怪的,“這是什麽雞?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烤雞?”
“烤鬆雞。”布萊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尖牙,“現在是鬆雞的季節,我們應該多吃點。”
葉槭流“……”總覺得狗狗們意有所指。
但不得不承認,不管布萊克是出於什麽目的,烤鬆雞的確有理由讓老餮們一到秋天就趨之如騖。
可可粉、麵包屑、香蔥、胡椒和鹽醃製出了鬆雞的外殼,烘烤的烹調方式逼出了微甜辛辣的香氣,烤得焦脆的外殼將肉汁完全鎖在的鬆雞肉裏,一刀切下去,鮮甜濃鬱的汁水爭先恐後沿著切口溢出來,烤得半熟的鬆雞呈現出誘人的酒紅色,浸在淺淺的肉汁裏,旁邊配著無花果、胡蘿卜、馬鈴薯和巧克力波特醬,深紫色的無花果,淡金色的馬鈴薯片,亮橙色的胡蘿卜和淺橘色的醬汁,色彩繽紛卻不顯得淩亂,搭配得相得益彰。
炙烤過的無花果清甜得讓人耳目一新,無疑是這道菜肴的一抹亮色,醬汁的原材料是酒香四溢的小牛肉汁和巧克力,為鬆雞增添了一些別樣的風味,鬆雞肉被處理得沒有半點腥味,肉質纖維緊實而又細膩,在本身的鮮甜之外,還混合了淡淡的堅果香氣,無論是香氣還是口感,都完美實現了層次上的豐富與平衡。
不同於之前的家常做法,這次布萊克完全拿出了大廚的水準,葉槭流剛吃了第一口就被征服了,頓時把覺得狗狗們意味深長的想法拋到了腦後,完全沉浸在一桌的禽類菜肴裏。
雖然感覺他們在針對渡鴉,但鬆雞真好吃啊!
不過想到渡鴉,葉槭流又想到了渡鴉輕描淡寫說偷走了他留在怒銀之刃那裏的痕跡,秉持著對渡鴉位格的相信,他覺得渡鴉說沒問題,應該的確沒問題。
隻是不知道渡鴉到底做了什麽……
……
倫敦的某處。
一道人影蜷縮在屋簷下,像是一隻老鼠,或者一團扭曲的陰影,路過的人就算抬起頭,也很難從黑暗中分辨出這一團陰影是一個人。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屋簷下的陰影卻仿佛不受影響,依舊懸掛在完全不能容納一人的狹窄縫隙裏,像是甲蟲一樣黑黢黢的眼睛隱藏在湧動的黑霧之中,似乎在靜靜地思考著什麽。
黑霧在思考他為什麽在這裏。回憶起來,似乎就是他忽然萌生出想要出來逛逛的念頭,等回過神,已經出現在了倫敦的街頭。他似乎是用了任務作為借口,才能合情合理地離開現在的藏身處,至於作為借口的任務,既無關緊要也沒有難度,黑霧也沒有放在心上,完成之後他就把任務拋之腦後,現在想想,他甚至不記得任務的細節了。
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隻是個借口罷了,誰也不能拿這個當做攻擊他的理由。
想到他們現在的領導者,黑霧忍不住皺了皺眉,覺得他或許可以再在倫敦逛逛,反正隻要他不回去提交任務,就沒有人會知道這個任務的完成情況。
怒銀之刃的藏身地。
人影在別墅裏來回穿梭,一個個刺客們在樓梯上擦肩而過,任務列表上的任務一直在更新,沒人注意一個模糊而平平無奇的任務,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任務在列表裏,但既然它已經被接取,那麽應該也不是其他人需要考慮的事。
披著漆黑鬥篷的西溫坐在飄窗上,神色陰沉地看向窗外的城市,大半張臉都纏著繃帶,隻露出一隻琥珀色的眼睛,鬥篷下,嬌小的身體也被繃帶緊緊裹住,將一切痛苦、煩躁和憤怒全部鎖在了身體裏。
西溫很難不覺得煩。她不是沒有受過傷,在她成為半神之前,她受過無數次傷,然而那都是微小得可以忽略的傷勢,這樣的重傷依舊是第一次。每個刺客都行走在生與死的交界處,很多時候,一點小傷就足以致他們於死地,死亡並不會給他們掙紮的機會,西溫也很清楚,能夠從全盛的半神手裏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她的幸運了。
但想到那張可惡又可怕的臉、想到她為此付出的代價、想到今後的晉升和她因此不得不放手的職務……煩躁堆積在西溫的眉眼間,凝聚成了令人畏懼的戾氣。
她的記憶裏已經沒有了那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那個似乎被加西亞·略薩輕飄飄放過的年輕人。當然,他的確有點存在感,但也不值得太重視,似乎已經有誰接取了解決他的任務?這就夠了,任務會成功的。他長什麽樣?她不太記得了,但這也很合理,她不會浪費時間去記住一個已死的人……
無光的地下殿堂裏。
一遝遝空白的紙卷放在桌角,風吹過時,幹燥的紙頁互相摩擦,發出沉悶的嘩啦聲響,紙麵光潔如新,沒有任何血跡或者墨跡殘存在上麵。
有人匆匆從桌邊路過,順手把空白的紙卷抱起來,又匆匆去了其他地方,其他更需要這些紙卷的地方。
巍峨的神像前,渾身傷疤的男人仍然在虔誠地跪拜。
……
歡騰劇院裏,葉槭流走過空蕩蕩的劇院。
封鎖帶在演出大廳入口處飄飄蕩蕩,劇院裏冷清而寂靜,他的腳步聲在劇院裏不斷回響,仿佛有無數人在劇院中行走,但當葉槭流回過頭時,除了孤零零的陰影,他沒有看到任何別人。
自從劇院的工作人員都離開後,也很少見到理查德了……葉槭流收回視線,沒什麽表情地繼續向外走。
那天之後,葉槭流再沒有遭遇過暗殺,看起來渡鴉解決得很徹底,葉槭流也就繼續在歡騰劇院住著,每天按部就班忙碌,學習杯之密傳,練習目前具備的奧秘特性,晚上出門去尋找月神信徒,閑下來看看自己的信徒們都在幹什麽……
走到後台時,葉槭流聽到後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有人在裏麵,他停下腳步,牡蠣卡滑進掌心,手持卡片走進後台,看到儲物間的門開了一條縫,翻動東西的聲音就是從裏麵傳出的。
葉槭流無聲地走到門邊,往門裏看了一眼,看清儲物間裏的人影,他手裏的牡蠣卡又收了回去,轉而抬起手敲了敲門。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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