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您也吃！”

    唐白首給老太太低了一包玉米。

    老太太笑著看著他們。

    一下子看看莫黎，一下子看看唐白首，滿眼笑意，又滿眼懷念。

    十幾年前，兒子帶著兒媳回家看她的時候，也有類似的場景。

    兒媳是大城市裏的人，但是吃飯玉米棒的時候，開心的模樣，就像現在這樣。

    場景相似，但故人已去！

    物是人非，山長水闊，不外如是。

    “我兒子帶媳婦兒回家是玉米剛剛可以吃的季節，我兒子兒媳都可喜歡我種的水果玉米了！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給他們寄一些玉米去他們單位。”

    老太太說到這裏，笑著看了看供桌上麵的兒子兒媳。

    “後來啊，我就一年四季，都種植玉米，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都有新鮮的玉米可以吃！”

    老太太看著自己種的嫩玉米，可驕傲了！

    哪怕兒子兒媳已經離去，而她種植玉米的習慣，卻留了下來。

    “叔叔阿姨……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唐白首想了想，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心，開口詢問。

    “十四年前，江州洪水災害，兒子去抗洪救災，在那之前，滿心歡喜的給我打電話，說甜甜懷孕了，很快就可以帶著孫女回家吃奶奶種的甜玉米了！”

    老太太笑著回憶，臉上洋溢著笑容，眼淚卻不知何時滑落。

    “終究，還是沒能回來，甜甜得知消息，難產，孩子也沒能留下！”

    “十四年前的甜玉米，怎麽也吃不完，怎麽也吃不完！”

    老太太輕笑了聲，若非那滿臉的淚水，隻怕以為她再說著別人的故事。

    “老太太我呀，想來是天煞孤星了！兒時喪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

    “我沒有聽媽媽的勸告，嫁給了軍人，雖是孤苦一身，卻不曾後悔。”

    老太太笑著看向唐白首和莫黎。

    “怎麽都哭了！都已經過去了！”

    老太太伸手，給唐白首莫黎擦拭著眼淚。

    ——奶奶，也給我擦擦吧！

    ——奶奶，從今往後，我們都是您的孩子！

    唐白首忽然起身，猛然跪下。

    “你這是做什麽？”

    老太太趕緊去拉唐白首。

    莫黎卻隻是默默的坐在一旁，看著跪下的唐白首，不停的流著眼淚。

    似乎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僵屍臉，又似乎不是，畢竟……凝了眉，流了淚……

    “十四年前，我十六歲，江州洪災，我在……”

    唐白首語氣哽咽。

    “你落了難？”老太太拉著唐白首的手，顫抖著。

    有些艱難的開口。

    唐白首“是！”

    老太太眼睛紅了“是軍人救了你？”

    唐白首聲音顫抖“是！”

    老太太“你知道那位軍人是誰嗎？”

    帶著希冀，又帶著惶恐，怕知道是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又怕不是這個答案。

    “莫誌遠叔叔！叔叔犧牲了自己，救了我……”

    唐白首定定的看著老太太。

    一瞬不瞬，當時情況危機，莫叔叔臉上全是泥漿，他看不清麵容，但是叔叔將他托上岸，上麵的其他軍人叔叔接過他後。

    莫叔叔因為精疲力盡，徹底淹沒在洪水中。

    他聽到了岸上的軍人叔叔們哭泣著大喊誌遠……莫誌遠……營長……

    這個名字，伴隨著他後半生，他永遠無法忘記。

    刻骨銘心。

    他怕莫叔叔是劉奶奶的兒子，那樣，就是自己害了劉奶奶孤苦一身，是自己毀了他們闔家團圓的幸福。

    也是自己害了劉奶奶的兒媳和未出生，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子。

    又希望是劉奶奶是莫叔叔的家人，因為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探查著曾經救他的莫叔叔的家人，想要報恩，卻終究沒能找到。

    那麽多年，除了莫叔叔的名字，和江州英雄碑上的黑白照片，他什麽也沒找到。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我兒……”

    劉奶奶歎了口氣，有些脫力的坐了下去。

    全程關注著老太太一舉一動的唐白首並沒有看到旁邊無聲哭泣，哭得眼睛紅腫的莫黎，在聽到莫誌遠的名字時，那一瞬間的顫抖和緊握的雙手。

    滿眼的複雜，悲痛，卻沒有怨恨。

    是了，小阿黎的日記本裏，夾著兩張相片，一張是五歲的小阿黎和十四歲的唐白首的照片。

    唐白首抱著瘦弱小阿黎，在警局門口拍的照。

    那是莫黎第一次認識唐白首，是唐白首救了身陷混沌的她。

    自此，五歲的小阿黎心裏，裝下了一個十四歲的叫唐白首的大哥哥。

    小小的小阿黎每天都會想起救自己與水火之中的大哥哥，卻沒想到，時隔兩年，再次見到，卻是在報紙上……

    爸爸奮力將大哥哥往上托，被當地的記者抓拍到，那是爸爸留下來的，最後的照片。

    所以，小阿黎日記本裏的另一張相片，其實隻是一張被剪了隻剩下爸爸和唐白首照片的報紙。

    夾在日記本裏，時時能看到，時時能想到。

    唐白首……是小阿黎遙不可及的夢，也是小阿黎不可碰觸的痛。

    十四年前，江州洪災……

    似乎成了不少人心目中的疼痛。

    ——十四年前，江州洪災……我也在……

    ——我就是江州人，我想過那些救了我們江州上百萬人的叔叔們，不幸犧牲的叔叔們家裏會怎麽悲痛，卻沒想過……

    ——原來如此，所以，唐白首進娛樂圈，掙的錢幾乎盡數捐了出去，唐白首從不參加綜藝，卻行走在公益的道路上。原來是因為這個……

    ——難怪他能憑借一部軍人抗洪救災的題材，演技精湛，一舉拿下影帝的桂冠，原來是身臨其境，親身經曆過……

    ——報了國家，忠了人民，卻最終愧對父母親人……

    ——所以這是為什麽軍人優先了！那些鍵盤俠一天隻知道bb賴賴，有本事在國家需要，人民需要的時候，你也能第一時間出現。

    ……

    老太太的身世，無疑引起了網友們的悲痛。

    哪怕老太太不是莫叔叔的家人，可是想到或許莫叔叔的家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受著這些苦難，他就悲痛不能自己。

    莫黎和唐白首從劉奶奶家裏走出來時，已經是正午了！

    比起早上一起外出時的悠閑自在，兩人之間多了沉默和難言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