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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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東唐門。

    一道浩然正大的劍意與一道狂暴凶煞的劍意同時升起,一銀一紫與周寂這般的天雷相映生輝。

    周寂抬頭看向半空中殘留的銀紫光束,心知唐家那邊的事情應該已經被景天解決,正當他打算回到永安當等龍葵他們回來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威壓從渝州城外的璧山方向一閃即逝。

    “重樓?他這會兒應該被我忽悠的到處找靈藥了吧?怎麽還會留在渝州?”周寂眉頭微皺,往永安當的腳步隨之停頓下來。

    倘若他隻感到了魔尊的氣息也許還不怎麽在意,可他從這道威壓之後,又感到一種恢弘厚重的神性閃過。

    回頭看眼街道盡頭的永安當,再看一眼重樓氣息消失的渝州城外,周寂略微猶豫,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

    璧山的另一側,一位身著白色道袍的年輕修士也察覺到了身後發生的追逐激鬥,於是沿著魔氣侵蝕的痕跡一路跟去,穿過一處山坳,正要再往前走的時候,突然被一隻手掌拍在肩頭,他的心髒猛然一跳,呼吸也瞬間停滯,下意識的掐訣禦劍,卻又被對方將出鞘三寸的飛劍重新按~回了劍鞘中。

    禦劍指訣都掐好了,飛劍也已經出鞘,卻又悄無聲息的被人生生按了回去。

    這種詭異的情況,他以前聞所未聞,修士驚得閃身向前,卻發現對方並未追來,抬眸看去,隻見一個身著淺藍色道袍的熟悉身影,正朝他揮手輕笑。

    “周周前輩?”

    “前輩就不用了,同道中人,以友相稱即可。”周寂笑了笑,挑眉道,“鎖妖塔頂部破損,長卿你不在蜀山協助師長鎮壓塔內妖魔,怎麽會在這裏?”

    就連清微掌門以及元神長老他們都得規規矩矩的喊一聲‘道兄’,徐長卿又怎敢直呼周寂道友?

    “長卿不敢。”鄭重其事的俯身抱歉,徐長卿低眉道,“前輩走後,掌門特意交代長卿前往渝州尋找一人,適才經過璧山察覺身後魔氣肆虐,故而前來查探究竟。”

    “都說了別叫我前輩,我們看起來年齡相仿,你就當我虛長幾歲,喚我一聲大哥或是道兄就行了。”周寂擺了擺手,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鎖妖塔那邊又出了什麽紕漏,導致一些妖魔逃竄了呢。”

    徐長卿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周寂,沒敢開口吐槽。

    其實在鎖妖塔被掀翻塔頂的時候,蜀山眾人也都以為會有大量妖邪趁機逃出,然而等他們了解情況才發現,眼前這位周道兄在進入鎖妖塔的十七年裏,幾乎把塔內所有的妖邪都整治了一遍。

    實力強大且桀驁不遜的直接斬殺,實力強大且有點腦子的被打得修為暴跌,隻能和低等妖物龜縮在鎖妖塔的最底層,生怕哪天再被周寂拉出來‘切磋’~

    最終,在塔頂被掀開的那段時間,妖邪們都擠在鎖妖塔內最底下,還沒來及往上逃就被先一步離開的周寂配合蜀山其餘四位長老,用五靈法陣堵在了鎖妖塔裏麵。

    想到這裏,徐長卿剛要感謝周寂對於蜀山的幫助,卻看到對方神色微變,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帶著幾分古怪。

    緊接著樹林當中再次爆發出一種頗為古怪的神性。

    本應恢弘厚重,卻又稀薄弱小。

    此地距離兩人交手的位置很近,不僅周寂,就連徐長卿也能感到,對方爆發神性是想要擺脫魔氣的糾纏。

    狂風呼嘯,周寂伸手護在徐長卿跟前,抬頭看去,隻見一條泛著幽暗紫光的蟒蛇從山坳上空一掠而過,陰影罩在徐長卿頭頂,看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渝州城境內竟還有這般修為的蛇妖!”徐長卿目光一凝,露出一絲警惕的神色,當蛇尾的陰影掠過頭頂的瞬間,他揮手喚出佩劍,儼然一副要為人間斬妖除魔的陣勢。

    “她可不是蛇妖”周寂嘴角一抽,錯愕的看向徐長卿,剛想解釋就看到又是一團泛著深紅光芒的黑氣緊隨其後,轉眼就快追到了蟒蛇。

    “魔尊重樓”這兩人的交手與追逐讓周寂一頭霧水。

    從小生活在蜀山,經過元神長老這個嫉惡如仇、脾氣暴躁的師尊教導,徐長卿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如今同時見到了魔族和妖族,更是激發了徐長卿的‘正義感’,飛身就朝兩人的方向追去。

    樹林深處,紫色的蟒蛇躲過一團飛來的魔氣,盤踞到旁邊的樹幹上,流光閃過,顯露出一個身著紫色衫裙,佩飾宛如苗疆風格的女子。

    淡紫色的輕紗遮麵,掩不去她嬌美絕豔的容顏,纖細修長的雙腿在枝丫上曲展擺動,給人一種異域的曼妙風情。

    “閣下貴為魔尊,何苦要緊追一個小女子不放?”紫萱單手扶額,晶亮的眼睛看向麵前的紅發怪人,故作輕鬆道,“難不成,你愛上我了?”

    “廢話少說!交出水靈珠,我饒你不死!”魔尊重樓揮手將紫萱身下的樹枝劈斷,看向飄落地麵的紫萱說道。

    “你是為水靈珠而來?”紫萱秀眉微顰,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此物與我有大用,決不能給你。”

    “找死!”重樓身影一晃,猶如一團烏光撞進紫萱身側,炎波血刃劃破一團紫色屏障,直直刺向紫萱的胸口。

    紫萱眼中閃過一絲慍怒,本就所剩無幾的女媧之力再次爆發,掀開重樓的瞬間,本想再次褪回蟒蛇逃走,卻在轉身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一個她不敢見,卻又很想見的身影從樹林另一側走來。

    “業平~~!”

    “蛇妖呢?為何一進樹林就消失不見了?”徐長卿聽到這邊傳來的動靜連忙追來,卻看到了前幾日剛闖過蜀山的魔尊重樓正對一位紫衣女子出手,徐長卿腦海裏下意識的閃過‘這名女子就是剛剛蛇妖’的念頭,卻又在對上紫萱眼神的那一刹那,下意識的掐動指訣,禦劍擋下了重樓的那一擊。

    砰~

    炎波血刃與飛劍相撞傳出一聲轟鳴巨響。

    倒飛而出的佩劍發出哀鳴一樣的顫音,在半空中裂開道道細縫,朝徐長卿直直刺來。

    蜀山劍修就是要與佩劍性命交修,隨著飛劍被重樓一擊重創,徐長卿也跟著如臨重創,一口鮮血噴出,體內血氣與真氣翻滾,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飛劍刺向自己,卻又無法動彈。

    還好周寂及時趕到,右手伸出,在劍尖即將刺入徐長卿眉心的前一刻,險之又險的握住了劍柄。

    用收入陣圖再喚出的瞬間抵消劍身慣性,就在周寂鬆了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徐長卿的眼睛錯過他的肩膀,正愣愣的朝他身後看去。

    紫萱那邊,當她爆發女媧之力蕩開重樓的時候,麵上的輕紗就已經被掀開了大半,再加上徐長卿拚命拖延的那一擊,倒飛而出的劍身掀起氣浪,卷起輕紗一角,將她的容貌完全展露在徐長卿的麵前。

    咳~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生死之際,徐長卿在看清紫萱的瞬間,腦海中空白的記憶好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他能看清這個疑似蛇妖的女子,卻看不到他記憶裏的那個人。

    隻能感覺很熟悉很熟悉。

    熟悉到讓他看到心痛,比本命飛劍受損帶來的重傷還要痛徹心扉。

    “喂,你沒事吧?”周寂放下飛劍,伸手想要將徐長卿扶下,突然感到香風襲來,紫萱閃身先一步扶住了徐長卿,梨花帶雨道,“業平!業平!!”

    “他現在不叫林業平,你要找的人已經死去兩百年了。”周寂抬眸看了眼眼前的這個姑娘,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是徐長卿,隻會是徐長卿。”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劇裏的紫萱。

    雖然她很漂亮、很癡情,但她太自私了。

    也許有人會說‘愛情就是自私的’,可她那份愛已經隨著時間扭曲成為了執念,至少在她心裏,她最愛的人仍是那個林業平。

    為此,她可以拋棄自己的女兒,將其冰封一百多年。

    更可以與重樓擁吻許久,隻為吃下對方不死不滅的心,以便延續青春。

    前一個也許能稱為極端的愛,但後一個請恕周寂有些精神潔癖,實在無法接受。

    當然,不喜歸不喜,周寂還不至於因此就要掐死紫萱,或是恨她恨的咬牙切齒。

    畢竟人無完人,這點周寂還是能掂量清的。

    抬頭看向朝他們走來的重樓,周寂收斂心中雜念,含笑道“魔尊,我們又見麵了。”

    “又是你!”重樓眉頭微皺,目光掃過紫萱與徐長卿,冷聲道“不想死就滾開!”

    周寂從容而立,含笑道“以我現在的實力卻是不是魔尊的對手,但我也沒有和魔尊動手的意圖,隻是很好奇魔尊為何要緊追女媧後人不放,難不成真是為了水靈珠?”

    重樓笑容一斂,冷聲道“不是你提醒本座的嗎?飛蓬轉世如今隻是個普通凡人,但可以用天材地寶幫他提前恢複實力,世間所有寶物哪抵得上女媧娘娘用生生造化之力凝練出來的五靈珠?”

    呃周寂眨了眨眼,一時有些語滯。

    根據他的邏輯,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五靈珠合成聖靈珠,內含無窮法力,如果將其引渡到景天體內,足以把他立刻恢複到飛蓬時期的實力。

    相較於其他方法,這種方式最為直截了當。

    周寂默然不語,悄悄用法力凝音為線道,“紫萱姑娘,你先帶長卿離開,我幫你們拖住他。”

    紫萱愣了下神,抬頭看了眼周寂的背影,沒有絲毫猶豫,再次爆發女媧之力,身影化作一團紫霧卷起徐長卿就朝遠處飛去。

    重樓冷哼一聲,露出不屑的神色,腳下浮空而起,剛要追去卻被周寂擋在了身前。

    “以凡人之軀修的千年法力”重樓眼中閃過一抹翻騰的煞氣,咧嘴狂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攔本座了嗎?”

    狂笑掀起的魔氣化作道道氣浪朝周寂刮來,卻又在臨近周寂三尺的地方蕩然無存,好像被一層無形氣牆擋住。

    “攔住片刻,足矣。”周寂淡然一笑,伸手探出氣牆迎向了重樓揮來的血色刀光。

    經過鎖妖塔內十七年的梳理整合,周寂如今以千年的法力修為,勉強能夠收斂四方陣圖的氣息不被外泄。

    一時間,刀光碰觸周寂掌心的瞬間,燃燒著血色火焰的刀氣像是被什麽東西抹去了一般,毫無征兆的消失在兩人之間。

    而重樓無法看到的誅仙劍陣內,一道充滿著狂暴煞氣的刀光從陣台一角飛出,還沒飛出兩尺,就像是小溪流撞向海嘯一樣,泯滅在了更加狂亂的氣流當中。

    重樓目光一凝,以他萬年修為根本看不穿周寂是如何擋下的那一刀,於是提起幾分認真的情緒,揮動雙刃,再次劃出十餘道刀光,周寂可沒有和對方硬拚的想法,正如他所言。

    此時的他還不是重樓的對手,再加上誅仙四劍都不在他手上,隻能依靠陣台所處的那塊聖人戰場,勉強自保。

    倘若能夠自由穿梭四方陣台倒也能利用無法攜帶生命的規則,抓住誰抹殺誰,可如今距離陣圖再次開啟還有一年的時間,別說抓人進去了,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回到四方陣台規避攻擊。

    抬手再次收納幾道刀光,周寂仿佛看到一個刺蝟頭的不幸男在向他豎起拇指。

    不過,雖然他們的方式一樣,但原理截然不同。

    再度交手幾個回合,周寂一直隻守不攻,而重樓那邊也感到了越發的不耐,以他身為魔尊的驕傲,對付人族已經算是丟臉,可從三成、四成、乃至五成六成的實力都已施展,眼前的這隻螻蟻仍是一副安若泰山的模樣,哪怕到了現在,他都沒能看出對方施展的什麽手段。

    瞧見重樓眼底從戰意轉為不耐,再從不耐轉為殺意,周寂眼皮直跳,連忙飛身退後幾步,收手道,“魔尊實力果然非同凡響,便是我透支法力也隻能擋下你的寥寥數招。”

    說著,周寂將法力波動完全收斂,苦笑道“在下認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