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還欠著我房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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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寧缺眼看就要衝出馬賊的包圍,一刀斬斷馬腿,抬頭卻見莫山山身前浮現的神符道紋突然炸裂,翻滾的氣浪卷起草地上的積雪迎麵撲來,寧缺橫刀轉身,神色凝重的看向半空飄落的蒙麵人。

    “馬賊當中竟有洞玄巔峰的大念師!”

    被馬賊分割的另一側戰場,周寂掩護墨池苑弟子的同時,一直也在關注馬賊後方的動靜。

    以他如今的神識修為,早在林零與馬賊匯合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如今見此人終於忍不住出手,不禁淡然一笑,身影一晃從馬賊當中掠過,一道道細密的電流發出劈啪脆響,所過之處連人帶馬通通倒地,原本圍攏在墨池苑弟子四周的賊寇頓時撕開一個巨大豁口。

    “周公子,此人看起來有些不像馬賊。”微風拂過耳畔,莫山山忽覺身旁多出一人,下意識提起戒備卻又隨之放鬆下來。

    周寂微微頷首,笑道,“若是堂堂鎮北軍營中統領淪落到成為馬賊,那他所圖的就絕不僅僅隻是押送的這點糧草了。”

    話音落下,寧缺凝重的表情突然有些猙獰,手中樸刀緊握,繃緊的手背青筋暴起。

    鎮北軍夏侯

    這人果然是衝著我來的。

    早在護送大唐長公主李漁去長安的路上,他就遇到馬賊奇襲,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拋下李漁,帶著桑桑脫離車隊。

    而如今,對方既是為他而來,那寧缺便沒有了退路。

    畢竟茫茫荒原,一旦被一隻擁有著洞玄境大念師的數百人騎兵盯上,僅憑他一人必死無疑!

    退無可退,那就隻剩死戰。

    這也恰恰是寧缺所最擅長的。

    念師與符師肉身孱弱,皆不擅長近戰,趁對方還未站定,寧缺便欺身上前,朝追來的馬賊反衝而去,雙手握著的樸刀,一記滑鏟斬斷馬腿,在草地翻滾一圈,躍身化作一道灰黑的刀芒,執著而肯定地斬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連林零都沒有料到區區一個不惑境的武者竟敢向洞玄境巔峰的念師亮刀。

    然而境界的差距絕非一腔熱血可以衝破,寧缺一刀劈出,雪亮的白刃卻陷在了距離林零三步開外的地方。

    寧缺早在長安的時候,就見識過朝小樹與大念師的交手,掃了眼被刀身在空氣中砍出的透明波動,寧缺抬眸應對上那個蒙麵人輕蔑的雙眼,殺意毫無動搖,

    突然間,纖細狹長的雪白鋒刃燃起熊熊的火光,紅光鮮紅如血,燃燒的是寧缺體內血脈,林零神色這才有了一絲波動,雙手向前一揮,兩側翻倒的板車受念力牽引,朝寧缺砸來。

    寧缺翻身後退,板車相撞遮擋兩人視線的同時,一蓬火花在林零麵前綻開,這是寧缺一直隱而未用的符道本事。

    可惜即便火花炸裂,仍未傷及林零分毫。

    便是連遮麵的黑布都未觸及,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包住,最終火花微弱,消散在荒原的風中。

    一時間,荒原寒冷的冬風裏,寧缺的身體和心情都寒冷到了極點。

    林零冷漠地看著以刀杵地的寧缺,垂下來的右手指尖輕輕敲打衣襟下擺,寧缺心頭一跳,就在感覺到危險來臨的同時,身後一道焚天火符浮現,熊熊烈火平空而生,招搖之間再漲數分,成了一道火牆。

    ‘砰~’

    火牆剛一生成,中央就被炸出一個圓形缺口,林零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目光掃向突然出現的一男一女,一眼就瞧出剛剛的焚天火符便是由這位墨池苑的莫山主施展。

    “你是何人?”

    同為洞玄境,林零已是巔峰,而莫山山僅為初境,林零看了眼莫山山便把視線轉到了周寂身上。

    在場三人,他唯獨看不破的便是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人。

    “這個人的房東~”周寂指了指身後的寧缺,輕笑道,“當初說好了押一付三,如今都半年多過去了,他可還欠著我五個月的房租呢!”

    林零自然不會傻到說出,讓對方讓開,自己替寧缺交納房租之類的傻話,瞧見周寂語氣中的庇護之意,林零目露殺機,冷聲道,“那就等你下去以後再找他討要吧!”

    說罷,一股極為雄渾強橫的念力,依循著無形的軌跡,從地麵生起穿透空氣,直朝周寂眉心刺去。

    念力無形無色,最是難以提防,但以林零洞玄的境界如何撼動周寂千年的修為?

    尤其是在被紫萱坑了一次之後,周寂對於神識的修煉尤為重視,感受到空氣傳來的無形波動,周寂並指為劍,點在麵前虛空,隻聽空氣傳來一聲‘啵~’的輕響,微風拂麵而來,半透明的空氣褶皺浮現在眾人跟前。

    一擊沒能試探出周寂修為,反倒讓林零更加覺得對方的深不可測。

    神符師溝通天地,念師淬煉自身,越是境界提升對於危險的感知越是敏銳,看著麵前這個神色如常的俊朗青年,再掃一眼快要被金帳騎兵殺退的馬賊,林零心知這一戰不能再往下拖了。

    對方一個洞玄一個不惑,還有一個看不出境界的神秘青年,以一敵三隻會讓自己陷入僵局,然後被金帳騎兵團團圍住,最終難以脫身。

    想到這裏,林零示意身旁馬賊掩護自身,然後抽出一柄彎刀,劃向左手。

    隨著鮮血滴落,一縷縷鮮紅的血絲從血液中抽離,匯攏在林零跟前,有形的光球散發出無形的波動,一道恐怖至極的精神威壓擴散開來,風雲為之突變,整片草地被染成了淡淡的血色。

    在場的馬賊與金帳騎兵,以及墨池苑的弟子們紛紛停下廝殺,不安的看向四周的異象。

    而在周寂身後的寧缺心裏一沉,取出元十三箭想要射殺對手,卻發現林零早有準備,以及躲在了馬賊的後方。

    不僅是他,就連莫山山也沒想到對方竟能夠爆發出超出洞玄境界的力量,這種境界的碾壓足以讓洞玄初境的她感到一絲絲無力的絕望。

    血絲如網,聚攏成球,林零臉上已無半點血色,強忍著大腦因透支靈識傳來的刺痛,將血球推出。

    一時間,紅光籠罩之地猶如定格了一般,血球翻滾,所經之地草皮、馬匹、賊寇,不分敵我,盡皆絞成碎片,眼看血球直奔周寂而來,莫山山大腦空白一片,仿佛已經看到了周寂被血球吞噬,然後消失在自己麵前的情景。

    莫山山精神恍惚然後瞬間清醒,迎著翻滾而來的氣浪飛身擋在周寂麵前,同時伸出了兩根纖細修長的玉指,在寒冷荒原的東風中畫下了幾根泛著流光的細線。

    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這幾根線條中誕生。

    她以手指為筆,念力為墨,天地為卷,畫出了隻有晉入知命境界的神符師才能畫出的不定符!

    周寂並非神符師看不出這是什麽,但能感覺到莫山山像是在透支自己的心力。

    越境施符,其中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夠想象。

    她縱然符道領悟頗深,境界卻也仍然停留在洞玄,眼看她畫到一半,手指便忍不住的劇烈顫抖,周寂心底泛起一絲感動,張了張口,卻也沒有勸她放棄。

    血球越滾越大,莫山山的神符畫到一半就已堅持不住。

    看著眼前猶如煉獄一般的血色世界,莫山山體內真氣俱已掏空,就連靈識也已透支過重,精神萎靡到近乎昏迷。

    ‘難道已經不行了嗎?就要和周公子死在這裏了嗎?’莫山山空靈的眼眸漸漸失去焦點,已經失去所有氣力的她本想轉頭再看周寂最後一眼,身體向後仰去,卻被一個熟悉的氣息緊緊包裹。

    渙散中的意識微微停滯,視線的餘光裏,莫山山一雙寬厚熾熱的大手從兩旁伸出,溫柔輕緩的握住了她的柔夷。

    溫潤如水的精神力沿著掌心與她的念力絲絲交融,枯竭透支的靈識瞬間恢複,莫山山仿佛看到自己身處一片汪洋大海、浩瀚星空,又好像躺在雪山身處的那個溫泉裏,整個人融入其中。

    下滑垂擺的雙臂緩緩抬起,莫山山驀然清醒,施展一半的神符再次開始開始繪製,周寂從莫山山身後握住她的柔夷,將神識絲絲縷縷的湧出,幫助她完成了這一道洞玄初境根本無法完成的‘不定符’。

    神符完成,血球也已近在咫尺。

    瞬息間,周遭的空間驟然坍縮,在極短的時間內,凝結成一團透明的氣團,將血球吞噬其中。

    無形而透明的符力,仿佛是天神全力揮出的拳頭,隔著數十丈的距離,朝林零的方向反衝而去,狂暴的氣浪一掃之前的狼藉,在草地上犁出一道深邃的長壑。

    僅剩的十餘名馬賊鮮血狂噴,紛紛墜落下馬。

    林零此時已經無法維持之前的淡然與冷漠,越境施展知命境念術的他耗去了體內大量念力,剩餘念力應對洞玄初境的莫山山和不惑境的寧缺倒也夠用,可如今他所麵對卻是一個完整的不定符。

    神符影響下,他甚至連調運念力都有些困難,如果隻是半道神符,也許他憑借多年的苦修還能勉強保下性命。

    但這是一道完整的知命境神符,體內殘餘的念力甚至還沒接近就被神符擊碎,林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道神符從他麵前穿身而過,洞穿胸口。

    低頭看去,巨大的血洞近乎把身體撕成兩半,林零噴出一口鮮血,眼中的亮光緩緩消散,整個人跌進了身前的溝壑中。

    林零已死,金帳騎兵和墨池苑弟子反守為攻,很快就將剩餘的馬賊圍殺,相隔不遠,寧缺緩緩鬆開弓弦,將手中的元十三箭放回了長匣。

    適才若是周寂和莫山山沒有幫他擋下林零的這一擊,恐怕他已經和這些連屍體都拚不齊的廢材一樣,永遠葬身於此了。

    寧缺本打算當麵感謝,但看了眼站在荒原山坡的一男一女,聳了聳肩,攔下了上前想去湊熱鬧的芍畫,推著她朝車隊走去。

    惡戰過後,滿目瘡痍。

    墨池苑弟子幾乎人人帶傷,而金帳騎兵和民夫也有不少傷亡。

    隊伍就近整理剩餘糧草,重新整裝待發,莫山山看著滿地的屍體以及負傷的眾人,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哀痛之色。

    “是我有些急於求成了嗎?一味尋求試煉,卻沒有考慮後果。”莫山山目光黯淡,低眸道,“今日”

    莫山山搖了搖頭,繼續道,“不前幾日也是,這趟荒原之行若非有你,我們墨池苑定會傷亡慘重不知不覺,我已經欠你很多很多。”

    “這趟押送糧草的主力是金帳騎兵,他們土生土長在荒原,對地貌和馬賊無比熟悉,你提議從旁協助的請求並無不妥,我甚至很讚同。”周寂笑道,“更何況,這次遇到的馬賊隻是個意外,他們的目的本就不是你們,若是沒有你們,他們仍會衝擊營地,你們的隨行幫助金帳騎兵保護了更多的民夫,這是一件好事,又何必如此自責?”

    ‘好事嗎?’莫山山看向正在整理糧草和馬車的民夫們,黯淡的眼眸終於亮起了光。

    另一邊,中軍營帳。

    神殿騎兵統頷羅克敵以及曲妮都注意到了糧草隊伍出現的天地異象,前後接連兩道劇烈的天地元氣震動,一道充滿戾氣的血腥念力,一道強大而境界高妙的符逍氣息,直接清晰地映入兩人的識海,令兩人臉色劇變。

    抬頭看向遠處的山丘,曲妮喃喃低語道,“這等威勢,當是知命境的不定符無疑了。難不成書聖真的扯下了臉皮,一路跟到荒原保護自家弟子?”

    “還是說,這道不定符是莫山山那個小妮子施展?她已經進入了知命?”

    曲妮臉色陰沉,羅克敵臉色也不太好看。

    洞玄與知命是修行者最大的坎,無數人終其一生也難到知命,同樣,一旦進入知命境,所有勢力都隻會全力拉攏,不敢貿然得罪。

    不管這道不定符是書聖施展,還是莫山主施展,對於他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視線的餘光瞥了眼身旁的曲妮,羅克敵挪開幾步,心想,若下次曲妮大師再去刁難墨池苑的時候,定然不再牽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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