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要提的還是要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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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武揚威之舉偏偏異象橫生。
軒轅敬宣站穩之後,將翻騰的氣血平複,麵色鐵青的望向岸上的車隊,色厲內荏道“剛剛誰人說話?這就是劍神李淳罡嗎?看了也不過如此!”
“據說當初他敗於王仙芝之手,被斬去一臂,折斷木馬牛,沉寂江湖六十年,&nbp;沒想到還敢露麵”
為了挽回麵子,尤其不在旁邊的窩囊廢兄長麵前丟臉,軒轅敬宣整了整衣衫,負手而立,喋喋不休的貶低著李淳罡,言辭盡是不屑之意。
軒轅敬城搖了搖頭,&nbp;凝重的目光落在後麵的那輛馬車上。
他雖未見過李淳罡,但那一句‘聒噪’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人的隨口訓斥,絕非耄耋之年的蒼老聲音。
隨著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從後麵那輛馬車下來,&nbp;軒轅敬城視線掃過那一道身著紫色華服,冷豔高傲的倩影;看向一隻手托著花盆,俊朗秀逸的年輕公子。
恰巧那位公子同時抬眸朝他看來,那雙清澈平靜的眼眸好似能夠穿透他的偽裝,覺察他真正的實力。
“果然是個老陰蔽這一身實力已入天象,隻論境界怕是和他們家那位老祖持平,就這還要隱藏自己,看來軒轅大磐召他這個重孫女回山一事絕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相隔數百丈,周寂朝船頭那位軒轅家的微微一笑,軒轅敬城瞄了眼圍欄一側的老三,不動聲色的頷首回禮。
“果然是他周寂,周公子。”
片刻間,兩人視線交錯,便是一直眺望船隻靠岸的軒轅青鋒都沒能察覺。
徐鳳年走出車廂坐在車梆的橫木上,&nbp;看著身旁走過的軒轅青鋒,狹促道,“剛剛喊話那人就是你三叔吧?聽說這麽多年一直由他執掌家業,別的不說,&nbp;嗓門不錯。”
軒轅青鋒橫了徐鳳年一眼,淡漠道“徐世子,我知道世子救我是想插手徽山之事,但我可以告訴你,徽山不會跳進渾水,也不會依附北椋。”
“多謝徐世子一路相送,告辭。”
“這就走啦?”徐鳳年隨口客套一句,踱步而來的周寂笑道,“怎麽?你還想留人家做點什麽?”
“哎~!哎!!我沒有,你可別胡說啊!”徐鳳年撲騰一下從車梆跳下來,一把按住從車簾中間鑽出來的小腦瓜,把她塞進車廂,急聲道,“我就是隨口客套一下,客套,懂不?”
出來混終歸是要還的。
在北椋的時候,徐鳳年和薑泥之間雖然互生情愫,但又隱忍、克製。
曹長卿的到來,一方麵宣告了兩人刻意不曾提起過的分離,另一方麵讓相處十幾年的他們關係突飛猛進。
沒有表白,也無需表白。
周寂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笑意。
當初這小子當著司藤的麵,在南宮仆射和他之間瘋狂拱火,如今總算是找到了報複的機會。
秉承著從不吃虧的周寂,哪裏都大,唯獨心眼很小。
徐鳳年死死按住車簾後麵的那顆小腦瓜,好不容易才把薑泥安撫下來。
回身幽怨的瞥了周寂一眼,視線餘光掃過江麵,頓時有些愣住。
“黃蠻兒?”
軒轅家的大船靠岸,一葉竹筏繞過船側緩緩劃過江心。
黃蠻兒背朝官道,提著根竹竿專心致誌的在江麵釣魚,直到聽見徐鳳年雙手擴音的高聲呼喊方才意識到什麽,往茫茫無際的歙江上下遊看去。
在竹筏後方撐篙的老道士啞然失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朝他身後指了指道“傻徒兒,後麵。”
黃蠻兒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遠處車隊正前方的徐鳳年,激動的放下竹竿,在竹筏上揮舞手臂,“哥~!我在這兒~!哥~!!”
“還真是小王爺。”舒羞驚奇道,“他不是怕水嗎?”
青鳥遠遠看去,清冷的表情柔化些許,打心底裏為自家世子見到弟弟而高興。
徐鳳年迫不及待想要與黃蠻兒相見,可惜竹筏遠在江心,他現在又在山道上,估算一下距離,轉頭看向周寂道,“老周,送我一程。”
‘要提的還是要挾的?’
周寂抬起胳膊向下滑了滑袖口,本想親自把徐鳳年‘送’到竹筏上,但看到那雙充滿欣喜的眼眸裏亮起的前所未有的光,邁出的腳步微微一頓,揪向徐鳳年衣領的手掌化作劍指,揮袖朝江心掃去,一縷清風化作一道若有似無的氣劍,懸停與徐鳳年身前。
徐鳳年躍身而起,踏上劍身,宛若禦劍飛仙,跨過數百丈的距離,朝竹筏淩空飛去。
停靠岸邊還未啟航的軒轅敬宣等人看得目瞪口僵,其中絕大多數都把視線落在了和徐鳳年互稱兄弟的年輕道士身上,唯有軒轅敬城深深的看了周寂一眼,心中似乎做下某種決斷。
“這軒轅敬城怎麽又看我?不會是想把女兒嫁我吧?”
周寂不動聲色的瞄了眼隨風舒展的藤蔓,心裏泛起嘀咕,卻是不敢發出什麽聲音,生怕被某個占有欲極強的藤女王聽到。
江麵上,徐鳳年像是和黃蠻兒以及趙希摶聊了些什麽,轉身朝岸上揮了揮手,竹筏調轉,頭也不回的朝遠處劃去。
“哎?世子他們怎麽這就走了?”舒羞沿著山道追了幾步,回身道。
“趙希摶帶黃蠻兒出來本意是想釣些魚養在山上等他哥過來的時候吃,此番相遇純屬意外,再說他們兄弟二人許久未見,定然有很多話想說,就讓他們先回山吧。”
周寂笑了笑,示意魏叔陽繼續出發,回到了後麵那輛馬車坐好。
江邊渡口,軒轅家的大船上。
軒轅敬宣看著漸行漸遠的北椋車隊,以及早就不見蹤影的竹筏,心底稍鬆口氣。
“青鋒離家數年,今日歸山我也是放心了”
老祖點名要軒轅青鋒,對他而言自然樂見其成,怕隻怕其間再有什麽變數,於是試探道“與你同行的應該就是周寂周公子和北椋徐鳳年吧?你們是舊識?”
軒轅青鋒留意到父親看過來的目光,眉頭微皺,挪開幾步道,“之前見過一麵,不算熟悉。”
袁庭山受命阻截軒轅青鋒回山一事,軒轅敬宣心知肚明,嗬嗬笑道“不熟還送你回山啊?”
“或許是順路吧?”軒轅青鋒隨口答道。
軒轅敬宣看到軒轅青鋒語氣隨意,不像作偽,心裏放下一半的石頭終於落地,最後還是提點了一句“青鋒呀,咱們軒轅家傳承數百年,可不能把命脈交到別人手上。”
軒轅青鋒微微頷首,微笑道“三叔高見。”
軒轅敬宣掃了眼在旁眉頭微皺欲言又止的窩囊廢大哥,朗聲笑道“青鋒這次回山,得到老祖宗的親傳,將來軒轅家說不定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
軒轅青鋒心裏自是激動萬分,表麵上卻是盡可能保持謙遜,恭維道“三叔才是軒轅家的擎天玉柱。”
“哈哈哈~”軒轅敬宣看到自家這個傻侄女臉上洋溢的驕傲與自信,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們父女多年沒見,好好聊聊。”
軒轅敬宣說著朝船頭走去。
軒轅青鋒視線餘光掃了眼旁邊的父親,微笑收斂,板著臉朝甲板另一邊走去。
“青鋒”
軒轅敬城見女兒要走,連忙叫住了她,還沒走出多遠的軒轅敬宣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閃爍著威脅的光。
“什麽事?”軒轅青鋒沒有注意到三叔的眼神變化,微微側首,隻拿餘光看他。
軒轅敬城猶豫一下,開口道“那位周公子對你是什麽意思?他與徐鳳年是至交好友,你若投靠可有把握讓徐鳳年支持你?”
“就問這個?”軒轅青鋒冷笑一聲,麵露不屑,“合縱連橫,書裏讀來的?想用我換北椋支持,讓你有機會奪回嫡子長孫的世家之權?”
此時的她隻想著軒轅敬宣剛剛說的那些話,正值心高氣傲之際,被‘老祖親傳’和‘執掌軒轅家’的希望填滿內心,對眼前的這位‘父親’越發有些瞧不上了。
軒轅敬城有口難言,隻得看著軒轅青鋒遠去的身影,露出幾分苦澀表情。
另一邊。
車隊行至渡口,眾人搭船使往歙水西岸的龍虎山。
趙希摶和黃蠻兒所住的逍遙觀,就位於青龍溪邊上,沿支流並入歙江,一直北去,岔入八百裏春神湖。
黃蠻兒以前怕水,但被送到龍虎山以後,經常會在溪邊等兄長過來,等著等著,也就不怕水了。
鍾鼎世家,傾軋冷血,有幾個兄弟如此相親相愛的,再加上徐龍象出生時,皮膚病態暗黃,又是天生癡傻,故而小名黃蠻兒,其間未必沒有民間‘取賤名、好養活’的心疼之意。
周寂坐在逍遙觀前的涼亭下,看著不停給徐鳳年掏好吃的的黃蠻兒,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笑容。
壽元一長,情感也就淡薄了,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隻要是世間美好之物,對他而言都是一種舒緩心緒的治愈。
炊煙嫋嫋升起,隔不對,炊煙嫋嫋升起,伴隨著魚湯的鮮香縈繞鼻間,勾得李淳罡翻過涼亭一側的圍欄,湊到了篝火旁。
注意到身旁蹲著的黃蠻兒,上下打量一眼,忍不住嘖舌道“天生金剛境,人間僅見。”
說著看向徐鳳年,搖頭感歎道“你這個弟弟呀,入指玄境就行了,可別入天象境啊,入天象境可是要天人歸一的,以他身子骨,恐有劫數。”
趙希摶聞言笑道“我這弟子修得是龍虎春秋,可以借心法渡天地劫啊。”
“嗯,那倒還行,你這個做師父的還挺用心。”李淳罡認可的點了點頭。
趙希摶撫須笑道“那是自然,嫡傳弟子比命還重要啊。”
徐鳳年在旁聽得雲裏霧繞,當即打斷道“趙天師,李前輩,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什麽天地歸一,天地劫的?黃蠻兒是會遇到危險嗎?”
“你小子是怎麽修煉到現在的啊?”李淳罡嫌棄的撇了撇嘴,解釋道“簡單的說,指玄境升至天象,就會引發天道感應,進而降下劫難,資質越高遇到的天劫越強,你這個弟弟資質世間罕見,可謂絕無僅有,趙希摶把龍虎春秋傳授給他,就是讓他借心法渡過天劫。”
李淳罡和趙希摶的態度讓徐鳳年舒了口氣,複又好奇道“前輩當初也遇到過嗎?”
李淳罡神色淡然的點了點頭,“天地劫,所有升入天象境的人都會遇到,隻是時間早晚,劫難大小的差別罷了。”
說話間,半掩的道觀門後溜出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子,左右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從台階下來道,“這裏可是龍虎山,我這樣不會被人發現吧?”
趙希摶放下蒲扇,捋須微笑道“小姑娘放心,這裏雖在龍虎山境內,但不像天師府那裏人多煩雜,平日隻有老道和我這徒兒住在這兒,不會有人來的。”
話音剛落,趙希摶表情微變,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幾乎和李淳罡同時看向遠處。
隻見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身影,從青龍溪對岸淩空飛渡,橫跨十餘裏,落步眾人身前。
趙希摶和黃蠻兒等人紛紛站起身來,薑泥第一反應是擔心自己身份暴露,下意識躲到周寂身側,遠離徐鳳年道,“他他不就是軒轅敬宣旁邊那個人嗎?”
“軒轅敬城。”
在場眾人唯有周寂最早知道對方實力,所以並未感到驚訝,神色如常的坐在原位,看到趙希摶連勺子都放下了,擔心魚湯糊底,便拿起勺子,輕輕推了下。
“軒轅敬城?傳言他不是不會武功嗎?”護在薑泥身旁的舒羞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皺眉道。
周寂聞言笑道“他可比徐鳳年藏得深多了,境界已至天象,實力也就弱於你的那位棋詔叔叔,還有在場的這倆老頭。”
軒轅敬城目光掃過周寂,朝他微微頷首,看向徐鳳年時,眼底閃過一絲波動,儒雅隨和道,“北椋世子?”
徐鳳年不清楚軒轅敬城來意,但看到此人隱忍這麽多年,如今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來找自己,心裏泛起陣陣嘀咕,神色卻是保持平靜道“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