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可能是真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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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薑泥還是帶走了那把龍雀。

    她當然知道徐鳳年將母親的佩劍送給自己意味著什麽,就如同徐鳳年知道她接過這把劍意味著什麽一樣。

    這不是無限套娃的廢話,而是對各自心意,含蓄、克製的表達。

    架在船與船之間的橫板取下,長帆揚起,兩艘船交錯而過,&nbp;漸行漸遠。

    徐鳳年站在船頭遙遙望向逐漸遠去的薑泥,四目相對,隔斷歙江。

    魏叔陽從小看著徐鳳年和薑泥長大,可以說是僅次李淳罡的二號粉頭,瞧見徐鳳年眼眶紅潤,魂不守舍的模樣,上前兩步道“船沒走遠,世子若不舍,&nbp;可以攔下。”

    “沒什麽不舍得的。”

    徐鳳年神色悵然的搖了搖頭,&nbp;輕聲道“魏爺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周寂幽幽長歎,似安慰徐鳳年,更似安慰自己道“有舍才有得,有離別才會有重逢。”

    徐鳳年收回視線,抹了抹眼角,故作輕鬆道,“嘖~薑泥走了,要酸也應該是我酸才對,你這話說的,好像比我還感同身受。”

    “”

    周寂將記憶裏浮現的那抹淡黃衫裙壓下,恍惚間,淡淡的草木清香縈繞鼻尖,身旁多出一位穿著初次相遇時那件素雅白色旗袍的女子。

    長發披散,&nbp;隨江麵的微風輕輕飄舞,&nbp;細眉如遠山含黛,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服輸的倔強,高傲的看向周寂,仿佛從他眼底看到了那個在她之前在周寂心裏留下過痕跡的女子。

    感情從來沒有所謂先來後到。

    倘若真有一天,周寂重回慶餘年的世界,麵對那個名叫若若的女子,她也絕不會相讓。

    周寂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向她解釋。

    卻見司藤雙手抱臂,哼了一聲,化作星光渙散。

    無意拱火的徐鳳年看到眼前一幕,不禁有些傻眼,壓低聲音,好奇道“什麽情況?不會真被我言中了吧?”

    “去去去~言中什麽言中,我對我家夫人可是一片真心。”周寂嫌棄的擺了擺手,不想和徐鳳年說起有關範若若的事情,所以看向旁邊,轉移話題道,“李劍神發髻插的應該是神符吧?薑泥給你的?”

    李淳罡晃了晃腦袋,又點了點頭,從剛剛見鬼一般的表情恍過神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你倆還真有意思,你把你娘遺留下來的佩劍送給薑泥,薑泥臨行前又要我將神符轉贈給你。”李淳罡將神符取下交給徐鳳年,故作歎息道“一個送大梁龍雀,一個送西楚傳國神符,唉~你們一個個全是敗家子。”

    徐鳳年接過神符,回頭看向薑泥離去的方向,樓船遠去,隻能依稀看到黑影消失在視線盡頭。

    “世子,我們也該啟程了。”

    行船的下屬走到跟前向魏叔陽耳語幾句,魏叔陽拱手“下一站,要前往何處?”

    徐鳳年將神符細心收好,平複心情道“上陰學宮”

    上陰學宮鄰江而建,走水路最是便利。

    眾人乘船由歙江轉入青龍溪,打算穿過青龍溪,進入陵江直抵學宮。

    青龍溪蜿蜒狹窄,魏叔陽命令船隻減速慢行,還沒等走出劍州邊境,就看到一個身著素色孝服的孩童跪在一處水路轉角的山石上,舉起一塊橫幅,朝這邊不停示意。

    倘若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孩,魏叔陽自然不會理會,但看到橫幅上麵寫的內容,立馬請來世子親自定奪。

    徐驍是我生父大哥你好

    徐鳳年扶著圍欄瞪出大小眼,看到橫幅上寫的內容,嘴角略微抽搐,命人把那孩童帶回船上詢問。

    那孩童一路‘戰戰兢兢’的上了船,二話不說,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抱著徐鳳年的大腿嚎啕大哭,直到把徐鳳年把他扒拉下來,他才委委屈屈的抽泣道“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大哥~”

    周寂聽到甲板傳來的動靜,從船艙出來,低頭掃了眼地上攤著的橫幅,忍不住笑道“富家豪門私生子?哪冒出來的?”

    “我哪兒知道?”徐鳳年聳了聳肩,朝橫幅努嘴道,“剛在青龍溪的岸上,舉著故意堵我的。”

    視線餘光瞟到周寂身影,趙宣素心裏一跳。

    趙宣素玄功大成,三四百歲的年齡,看起來宛如七八歲的孩童,不管是真氣還是根骨,就連李淳罡都無法看出端倪。

    可惜不入天門,一切皆是虛妄。

    即便肉身如孩童,但他的神魂已經枯朽衰敗,李淳罡和徐鳳年察覺不到什麽,這位可以輕易破除趙黃巢幻夢的周寂,他卻是感覺到一種源自神魂深處的危險。

    道出自己的化名‘龍宇軒’,趙宣素放聲幹嚎,一邊嚎一邊斷斷續續的為自己身世圓謊。

    當年徐驍馬踏江湖,橫掃世家門閥的時候認識了他的母親,兩人有一場露水情緣,最後徐驍返回北椋,而她母親留在了劍州。

    如今,母親告訴他身世,他聽說北椋世子途徑劍州,特意來尋。

    這一番話說的漏洞無數,徐鳳年自是滿臉不信,眯起眼睛看向這個七八歲的孩童,板著臉道“之前你怎麽不問啊?”

    龍宇軒揉著眼睛道,“之前我娘一直不願把我爹的身份告訴我。”

    徐鳳年追問道“那現在怎麽肯說了?”

    龍宇軒終於擠出幾滴眼淚,抽泣道“重病不治臨終前說的”

    “人沒了?”徐鳳年皺眉道。

    龍宇軒提起衣袖,示意一下身上的孝服,抽泣時,語氣竟還有些不耐煩“這還穿著呢。”

    “就剛過世?”徐鳳年仍舊不信。

    回應他的又是一陣嚎啕大哭,“才埋的啊~!!”

    好家夥,真就死無對證?

    以徐鳳年性格,還做不出刨棺驗屍的行徑,就算真做了,想必對方也有準備。

    徐鳳年轉頭看向舒羞,舒羞抱拳道“帶上船的時候驗過了,不會武功。”

    雖然還是懷疑這個小孩的身份,但既然不會武功,留在船上倒也無妨,正好可以看看對方究竟是何目的,下一步棋又將落在哪裏。

    畢竟,把人留在身邊,總好過躲在暗處。

    一番波折之後,趙宣素終於成功混入隊伍,由於李淳罡和周寂都在船上,他所化名的龍宇軒最開始還是如履薄冰,安分守己。

    但沒堅持多久,就暴露出色批本性,溜到舒羞麵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臉,碰了碰她的胳膊,討好道“舒姐姐不僅武功好,人也好,還長得漂亮,如果我能拜姐姐為師,哪怕做夢都要笑醒。”

    舒羞禮貌的回了個微笑,沒想到這小孩蹬鼻子上臉,主動抱住她的胳膊,往她肩膀上靠。

    孩童天真爛漫一點本沒什麽,但感覺龍宇軒有意無意在她肩膀上輕輕蹭臉,逐漸咧起的嘴角也變得有些‘放肆’

    舒羞本能的感覺不對,立馬把他腦袋推開,抽出了胳膊。

    龍宇軒注意到舒羞升起了戒備心理,重新露出討好的表情,坐在旁邊陪了她一會兒,始終討不到什麽便宜,便又提起衣擺朝二樓值守的青鳥靠了過去。

    青鳥看到龍宇軒走來,起初還沒怎麽在意,卻見他上來就抓住自己的手掌,一臉殷勤的晃動道“青鳥姐姐~風大,要不我替你拿槍吧。”

    青鳥神色清冷的掙脫手掌,伸到另一邊雙手扶槍。

    “你把槍給我吧~”龍宇軒還不死心,蹬蹬蹬繞了過去,說是接槍,兩隻手還是朝青鳥握槍的部分抓去。

    青鳥擋開他的胳膊,換了隻手持槍道“不用了。”

    “那那我陪你站會兒?”

    龍宇軒往青鳥身邊站了站,青鳥移開幾步,不予理會。

    自討沒趣的他左右看了眼,瞅見徐鳳年站在船艙一側的甲板上,蹬蹬蹬~又跑了下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蘋果,滿臉堆笑的正要遞過去,腳步微微一頓,笑容也在臉上僵硬了一個瞬間。

    不過他也知道,陸地神仙境的感知尤為敏銳,腳步隻是微微一頓,就再次走上跟前,朝徐鳳年諂媚道“大哥累嗎?我給大哥揉揉肩?”

    徐鳳年皺眉道“不用。”

    “我還會敲腿。”龍宇軒厚著臉皮道。

    周寂在旁忍不住笑道“你還會什麽?”

    龍宇軒諂媚道“我娘說,年輕小夥子屁股上能烙餅,晚上我可以先幫大哥把被窩焐熱了,再讓大哥進去睡。”

    “然後被窩裏留倆餅。”徐鳳年擠兌道。

    龍宇軒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那就是句俗話。”

    “去去去~”徐鳳年一臉不耐的把他趕走,龍宇軒走之前把蘋果留在了圍欄上,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徐鳳年視線跟隨龍宇軒的身影移動到樓梯拐角。

    轉過頭來,卻發現周寂‘大驚失色’的退後半步,一臉惡寒道“你這是什麽眼神,還真打算讓他給你暖被窩啊?”

    徐鳳年嘴角抽搐,抽刀將圍欄上的蘋果撥掉,橫了他一眼道“我是在想他究竟什麽目的。”

    “想到了嗎?”周寂笑道。

    徐鳳年搖了搖頭,沉聲道“這才幾天功夫,這小子就已經把船上的人都混熟了,好色可能是為了汙名自穢,但他假借徐驍之子名義上船的目的,我實在無法想通。”

    “呃這貨可能是真的好色。”

    周寂表情古怪的瞥了眼船頭方向,神識掃過,龍宇軒再次找到舒羞,擠到她旁邊坐下,露出逐漸放肆的癡漢笑容。

    所幸這家夥也就嘴上花花,並不會真的做出什麽過分舉動,要不然,怕是早就被舒羞吊起來涮進陵江了。

    說起陵江,乘船順流而下,不日便可到達上陰學宮。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二姐,徐鳳年既高興又害怕,苦著臉歎了口氣。

    上陰學宮畢竟是天下文人聖地,他這趟打算讓其他人留守船上,隻請周寂和李淳罡跟他去見徐渭熊。

    李淳罡提著魚竿走來,聽到徐鳳年的邀請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拒絕道“有周寂在不就行了,學宮啊書院啊和我八字不搭。”

    “隻靠我一個怕是分量不夠。”周寂忍住笑意,在旁調侃道。

    “嗯?”李淳罡聽出周寂語氣裏的調侃意味,露出疑惑表情。

    “其實是我二姐。”徐鳳年苦笑著解釋道“在我二姐眼裏,我這江湖行怕是胡鬧。”

    李淳罡好奇道“你怕你二姐?”

    “不是我怕,是我全家都怕。”徐鳳年連忙辯解道,“您在邊上應該能好點,畢竟是個劍神,能給點麵子。”

    李淳罡聽到這裏有些慌了,壓低聲音,試探道“她在家打人啊?”

    “不是打人是那種那種氣場”徐鳳年提了提衣袖,踮腳比劃一下兩米高的高度,苦著臉道,“光是看到就讓人害怕。”

    李淳罡看到徐鳳年提起二姐就發怵的模樣,已經有點打起退堂鼓,轉頭看向周寂,試探道“你也怕他二姐?”

    “不怕啊,我家夫人氣場兩米八,早習慣了。”周寂注意到徐鳳年一直在朝自己擠眉弄眼,輕咳一聲,笑道“她是徐鳳年二姐又不是我二姐,頂多也就對他凶點罷了,上次在北椋王府見到的時候,還是很客氣的。”

    李淳罡隱隱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身後,徐鳳年挺胸抬頭,表情瞬間收斂,板著臉看向他,擠出一絲假笑。

    “有古怪”李淳罡感覺到這裏麵的麻煩,猶豫一下,仍打算回絕。

    周寂在徐鳳年哭喪著臉,雙手合十的無聲祈求下,輕歎一聲,露出惋惜之色,“隻是可惜了薑泥平日經常被她各種刁難欺負”

    “她欺負過薑泥?”李淳罡表情立馬陰沉下來,轉身看向徐鳳年,徐鳳年抿緊嘴巴,用力的點了點頭,自然垂落手掌伸出袖擺,朝周寂豎起一個大拇指。

    得到徐鳳年的肯定,作為粉頭的李淳罡頓時怒了,還以為徐渭熊瞧不上薑泥,當即表示要幫薑泥出頭,說什麽也要跟他們一起下船。

    有李淳罡頂在前麵,周寂倒也舒了口氣,朝徐鳳年回應一個得意的笑容。

    生悶氣的李淳罡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就算發現也沒什麽,反正已經被坑很多次了,頂多也就多坑一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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