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來,她就是你心裏住著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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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鶯啼細草薰,魚鱗風皺水成紋。江南紅豆相思苦,歲歲花開一憶君。”一陣輕柔婉轉的歌聲,飄在煙水蒙蒙的錢塘湖畔。
湖畔一處林間,斑駁的光影如水波微漾,從中走出一個身著道家雲紋長衫的俊逸男子,男子回身看向還未消散的四方陣圖,探手抓住一柄介於虛實之間的魔劍幻影,緩緩拔了出來。
龍葵雖是劍靈,但要寄托在誅仙四劍之類的先天靈寶實在有些勉強,周寂隻好先用陷仙劍的特性幻化魔劍劍影,保護她不被陣圖抹殺。
脫離陣圖的瞬間,一簇火光從劍影燃起,迅速將魔劍幻影燃燒殆盡,周寂鬆開手掌,赤焰落地,燃盡的魔劍幻影化作一個紅衣少女,睜開雙眼的第一反應像是被人遺棄的小野貓般神色慌亂的看向四周。
直到看見身旁不遠的周寂,紅葵懸起的心瞬間變得無比安定,嘴角下意識揚起一抹笑意,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板住,嬌哼一聲,揚起天鵝頸,‘惡狠狠’道,“算你說話算話,沒把我拋下,要是再像上次那般騙我...騙她,我.....我.....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說的就跟我不騙你,你就肯原諒我似的。”
周寂搖了搖頭,拂袖散去四方陣台,手掌輕輕依附自己心口。
“哼~知道就好。”紅葵驕傲的撇頭看向別處,視線餘光時不時瞥向周寂,瞧見他嘴角勾起溫柔淺笑,心裏不禁泛起疑惑。
沒等她開口詢問,倏忽間,微弱的幽光在周寂指縫亮起。
“那是...藤絲?”
紅葵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宛如當初古藤林中聽到古藤老人對周寂的箴言時那般,帶有些許驚訝、些許恍然,還有一絲失落的看向周寂心口萌發的一顆嫩芽,眼底躍動的火苗逐漸黯淡下來。
抿緊嘴角,唇齒隻餘苦澀。
另一邊,從周寂心口探出的嬌柔藤絲,猶如睡夢醒來,探出被窩的一雙藕臂,慵懶的伸出一個懶腰,然後抱住周寂的指腹,沿著指縫向外不斷延伸。
隨著細密的藤絲越來越多,逐漸聚攏成一個人形的模樣,光影流動,細絲收斂,顯露出一個風姿綽約,身著淡藍真絲刺繡披紗,內襯藤紋素雅白袍的絕美女子。
睫毛微顫,清冷中帶著幾分驕傲的眼眸緩緩睜開,目光掃過旁邊的紅葵,不以為意的落在周寂身上,那份清冷疏離的氣質猶如暖風和煦、冰消雪融,在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眸深處,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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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就是你心裏住著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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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好久不見...”
時隔多年,再次看到司藤,周寂毫不知覺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看向司藤的眼神,是紅葵認識他這麽久以來,從未見到過的溫柔。
“煽情的話等到私下再說...”司藤視線餘光不經意間落在不遠處的紅葵身上,抱臂而立,眼神示意道,“不和我介紹介紹嗎?”
果然...又是這樣......
本就不是那種嬌滴滴的溫室花朵。
指望藤女王主動撒嬌是不可能了。
越是在外人麵前,越喜歡端著架子,總之...涵養、麵子,不能丟。
周寂敷衍的擺了擺手,努嘴道,“喏,這位是龍葵姑娘,我和你提起過的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我才不和你做朋友呢!”
紅葵雙手叉腰,趾高氣昂的瞪了周寂一眼,看向司藤,故作鎮定道,“你就是司藤姐姐吧?我們之前見過一麵,可能你不記得了,你別誤會,我是這家夥的債主,找他討債的。”
說完還不忘繼續撇頭朝周寂‘哼’了一聲。
司藤雖然一直在沉睡,但對外界並非一無所知。
周寂在仙劍世界失約八百年之事,其實她盡在眼中,隻是沒想到龍葵會因失約之事找了周寂這麽多年,甚至跨越六界去往域外世界也要找到周寂。
‘江南紅豆相思苦,歲歲花開一憶君.....’
遠處的江南小調再次傳來,司藤清冷平淡的目光看向紅葵雙眼,氣場威壓便是周寂在旁也有些無所適從。
如果說司藤性格高傲,但紅葵便是好勝不服輸,倔強的回望司藤。
一個驕傲的孔雀,一個好勝的大鵝,兩人寸步不讓。
司藤看著紅葵眼底永不熄滅的執著,淡然從容道:“當初周寂失約之事,是他不對,小葵姑娘若是覺得仍有虧欠,不知如何才能讓你如願?”
“我...我還沒想好。”紅葵強詞奪理,嘴硬道,“反正在我想好之前,他就別想甩開我。”
司藤視線的餘光輕飄飄落到周寂身上,雖然沒有當麵發作,但那暗流湧動,帶有無盡危險的寒光,仍舊讓周寂不寒而栗,無奈扶額。
這倆人再爭下去,危險的隻會是自己。
周寂訕訕上前打起圓場,向兩人重新介紹一下對方,通過四方陣圖冥冥中的反饋得知這方世界的名稱乃是《夢華錄》。
小調越來越近,林外跑過的一群孩童像是從大人那裏學來,念著同樣的詩句從街邊跑過。
司藤環顧四周,細細聽完整首的小調,秀眉微顰,若有所思道,“這好像是首蟎清時期的悼亡詩?”
“應當不是蟎清。”
周寂抬眸看去,穿過蒙蒙水霧,看到湖麵泛舟的采蓮女,以及林外經過的路人著裝,搖頭道。
“是與不是出去一問便知。”
紅葵並不清楚周寂和司藤兩人在說的‘蟎清’是個什麽東西,但她很不喜歡這種明明三個人,他們兩個卻隻聊他們自己聽懂的話題,這讓人有種排擠在外的感覺。
紅葵看向疏疏落落的林邊湖畔,顯露出的‘趙氏茶鋪’招牌,下意識想要拉住周寂衣袖把他拖出去,手伸一半意識到司藤也在,於是縮了回來,自顧自往外走著。
所有疑問是從這首詩句而起,問一下過往路人不就知道了?
周寂看到紅葵走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司藤,司藤清楚周寂性格,知道他更多是拿小葵當做‘妹妹’,雖然有些吃味,但吃味的原因在於自己瞞著周寂,把自己種進了他的心裏,結果他現在居然能帶人穿越了......
想通一切,司藤白了他一眼道,“走啊,還愣著幹嘛。”
司藤說罷抬腳跟了上去,周寂鬆了口氣,和司藤一起追上紅葵,剛好聽到她詢問路人有關那首悼亡詩的事情。
從路人口中得知,遼國屢犯邊境,時常掠奪財物,屠殺百姓,十幾年前,遼朝蕭太後與遼聖宗親率大軍南下,深入宋境,甚至快要打到東京城。
而後,朝廷和遼國立下澶淵之盟,每年送遼歲幣、絹布用以維持和平。
當時宋遼雖在議和,但遼國仍有人在城關前劫掠北宋百姓,濫殺無辜。
鄧州守將趙謙難掩憤怒,為了救下百姓,私開城門,殺退了挑釁的北人。
奸相蕭欽言卻以破壞宋遼兩國和談為由進行彈劾。
最終趙謙被判死罪,當初救下的百姓有些逃來錢塘,每年這個時間都會悼念這位枉死的好官。
提到蕭欽言,那人恨得牙癢,告訴周寂每年不僅會有百姓悼念趙大人亡魂,很多百姓還會在每年清明、重陽前後,前往蕭欽言祖墳那裏破罵蕭欽言全家。
那人說完罵罵咧咧的走開,周寂也從他所說的這些內容得知這裏是一個介於真實和架空之間的北宋年間。
另一邊,孫三娘洗完衣服,把兒子押解學堂,帶著提前做好的果子來茶鋪幫忙。
錢塘湖畔也算上寸土寸金,歐陽讀書費錢,趙娘子一邊供歐陽讀書,一邊買下這麽大片地做茶鋪也不容易,雖然孫三娘不知道趙娘子之前在教坊司做賬房的時候,每個月能有多少月錢,但她兒子也在讀書,光是啟蒙的書冊、筆墨就足以花掉他們家大半收入。
更何況是歐陽這種寒窗苦讀連考兩年科舉不中。
看著趙娘子祈求文魁星保佑歐陽的模樣,孫三娘心裏也忍不住幫忙祈禱,“歐陽,你可得爭口氣呀,今年都第三次科舉了,這次提前半年進京備考,拜托一定要考上啊!”
“魁星老爺在上,保佑歐陽這次千萬別再落榜了。”趙盼兒開店之前,照例跪在魁星畫像麵前拜了拜。
孫三娘提著掛牌邊走邊說:“以前他落榜啊,那是觸了黴頭,你這又是紅裙子綠帕子,又添水又添飯的伺候他這麽多年,他的命早就改了,你等著瞧吧,你們家歐陽這次一定能中。”
“那叫紅袖添香~”趙盼兒啞然失笑,站起身來糾正道。
“還是盼兒懂得多。”孫三娘羨慕道,“最近學堂那邊又要買新的啟蒙書,我要是能有盼兒的學識就好了,就算不去教坊司,隨便找個地方做賬房,光是月錢就比賣果子掙得多了。”
可能距離太遠,趙盼兒沒聽清孫三娘的前半句,款步走到門外道,“但凡三娘拿來的果子不出半日準被搶光....來我這兒喝茶的九成九是奔著你的果子來的。”
孫三娘隻是隨口一說,聽到趙盼兒的恭維笑道,“那正好,咱倆今天比劃比劃,看先開張的是你的茶還是我的果子?”
“好啊。”趙盼兒這次聽清了。
就在兩人掛好木牌,在門口攬客的時候,一個驚喜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小靈兒?!!”
孫三娘好奇的往那邊看了一眼,朝趙盼兒示意道,“盼兒,好像是叫你的吧?”
“叫我?”趙盼兒疑惑的回頭看去,看到一個鮮衣如火的紅裙女子麵露驚喜的朝她走來。
“果然是小靈兒啊!”紅葵眼前一亮,看著麵前這個和靈兒一模一樣的女子,臉上的喜色逐漸變成遲疑,“你的女媧血脈呢?你怎麽變成普通人了?難道你已經成親了?男方是誰啊?你們的女....呃唔嗚嗚嗚......”
紅葵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趙盼兒孫三娘麵麵相覷,起初趙盼兒還以為是教坊司的人或是趙家本家的親戚朋友來找自己,但從‘女媧血脈’到後麵‘普通人’...追問內容越來越離譜,最後甚至在問她的女兒.....
她和歐陽認識三年‘潔’身自好,更沒有過肌膚之親,怎會與人認識幾個月就啪啪啪.....不對,說錯了,她從小貶入賤籍,即便在教坊司待了近十年仍舊‘潔’身自好,怎會因為對方是當朝宰相之子,官銜比她爹還高的五品就啪啪啪.....不對,又錯了。
總之,她還沒有成親,更沒有女兒!
一個字,潔!
“不好意思,我家妹子這裏有點問題,姑娘可能是和她某個故人長的很像,一時激動認錯了。”周寂用衣袖捂住紅葵的嘴,一邊阻止她‘嗚嗚’,一邊朝嚇到的趙盼兒和孫三娘解釋道。
趙盼兒畢竟曾是官宦之女,教養不錯,迅速緩過神來,朝麵前三人微笑道,“不妨事的,
令妹活潑可愛、純樸天真,看來和那位‘小靈兒’姑娘是個很要好的朋友呢~”
周寂想起之前他送景天和徐長卿去天界,紅葵幫忙照看青兒的情景。
唔.....忍住笑意道,“嗯,是挺好,她和小靈兒的母女兩人關係都挺不錯的。”
說話間,注意到茶鋪開門,兩個常客朝這邊走來。
“趙娘子,來壺謝源茶。”
“哎~好嘞。”
趙盼兒應了一聲,朝周寂和紅葵欠身一禮,準備進去招待客人。
周寂突然感覺一絲極度危險的氣息從身後逼近。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周寂猶如觸電一般,連忙鬆開紅葵,看著她氣鼓鼓的瞪著自己,像是給她解釋,更像是給身後走來那人解釋,這裏並非仙劍世界,剛剛那個趙盼兒也不是紅葵之前見過的趙靈兒。
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她們無論從任何一個層麵來看,都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他是挺理解紅葵的,畢竟他在第一次見到蘇檀兒的時候,也曾陷入過這樣的混亂。
即便知道對方不是曾經認識那人,或多或少還是忍不住照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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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開頭那首詩出自清代王士禎,然後還有林靈素,他是宋徽宗時期的人,稍微調整了一下,還請考據黨不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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