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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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趙盼兒一副為了顧千帆哪怕與世為敵的偏執、叛逆,即便知道她是一時失言說的氣話,紅葵仍舊感到大為惱火。
顧千帆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趙盼兒,要說完全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顧千帆捂著肩膀,艱難的蹭了兩步,牽扯傷口悶哼一聲,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還請兩位不要吵了,這次上船是我與趙娘子之間的一場交易,姑娘若是不願看到我在船上,等船停靠嘉興補給,我自行下船便是。”顧千帆滿臉胡茬,臉色蒼白的看向趙盼兒,語氣柔和、關切道,“趙娘子放心,就算下船,你我交易仍舊作數,等到安然進京,我便可答應你一個條件.....”
“條件?”趙盼兒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紅葵懷疑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剛想再說什麽,突然聽到船艙外麵傳來一陣喧嘩吵鬧。
“有人落水啦!”
“有人落水啦~~”
趙盼兒雖然精致利己,但終究不壞,聽到有人落水下意識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近黃昏,遠遠看去,的確有一個女子趴在枯木漂到江心,昏迷不醒。
趙盼兒越看越覺得身影熟悉,心裏隱隱泛起不安預感,提起裙角趕忙往船艙外麵跑去。
“三娘!三娘!
”
等她來到船側圍欄,看清枯木上趴著的竟然是孫三娘,心急如焚的呼喊幾聲始終得不到回應,看了眼四周,指著三娘向船老大急聲道,“鄭爺,她是我朋友,快幫我去救救她!”
船老大避開趙盼兒的拉扯,努嘴道:“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對啊對啊。”隨行的船工在旁應聲道。
趙盼兒看到沒人願意幫她,心裏慌作一團,卷起衣袖就往圍欄上爬。
眾人驚呼之中,趙盼兒爬到一半卻被一隻輕柔溫涼的柔夷搭在肩膀,毫無抵抗的按回甲板。
“別著急,人已經救下了。”
清新自然的怡人香氣伴隨著自信從容的語氣從身旁傳來,趙盼兒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司藤鬆開按住趙盼兒肩膀的手掌,一隻手輕輕扶住圍欄,另一隻手維係披帛,一如往日般端莊優雅的迎風而立,耳畔的青絲隨風微動,清冷平澹的眼眸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柔光。
趙盼兒慌亂無措的情緒莫名平複下來,直到又是一聲驚呼響起,這才晃過神來,連忙看向江麵。
明明就是一個轉頭的失神,周公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江心枯木之上。
半人高的枯木趴著孫三娘已是極限,如今多出一人,竟沒有絲毫吃水。
就在趙盼兒為此驚訝之時,周寂好似變戲法一般伸手探入衣袖,從隨風輕擺的空蕩衣袖抽出一件嶄新長袍裹在孫三娘身上,提著長袍飛身躍起。
宛如一葉驚鴻,乘著微風,翩然飄落甲板之上。
“神...神仙!
”
古人往往很現實,長得醜為妖,長得帥便是仙;傷人者為妖,救人者便是仙。
周寂後兩樣全占。
看著跪倒一片的船工,周寂有些無奈的將渾身濕透的孫三娘遞給趙盼兒照顧,拂袖虛托將眾人扶起,視線不經意的看向船艙一角,正好看到顧千帆拖著一捆麻繩,埋頭朝艙外走來。
神仙...
什麽神仙?
顧千帆一邊走著一邊往自己腰上纏麻繩,為防止下水以後脫落,還不忘停下腳步打個活扣。
等他抬頭,正好與周寂對視,嚇了一跳的他不小心牽扯肩頭傷勢,手上一抖,剛剛係好的活扣瞬間變成了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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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周寂還在向眾人‘解釋’自己不是神仙,隻是會億點點‘武功’罷了,所以在看到顧千帆時沒有太過在意,反倒趙盼兒帶著哭腔的呼喊打斷了他的解釋。
轉身看去,原來趙盼兒剛探了三娘鼻息,發現孫三娘已然沒了呼吸,再次慌了心神。
紅葵看到趙盼兒六神無主,險些軟倒,連忙向前幾步趕來,將她扶起。
“三娘沒死,脈搏還在。”
紅葵扶著趙盼兒站穩,伸手探向孫三娘的脖頸,感受到微弱的脈搏,心裏稍定,抬眸看向周寂。
救人方麵紅葵屬實無力,光是控製這一身凶煞之氣不讓它侵蝕凡人就已是極限,若是煞氣外泄,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傷人了。
周寂微微頷首,走到跟前朝孫三娘後背輕拍一掌,真氣沿脊背灌入體內,幫助心髒複蘇。
孫三娘張口嗆出一灘汙水,劇烈咳嗽幾聲,逐漸的有了呼吸。
“活了!嘿~活了!”
“真是神仙啊!”
剛安生沒多久的船工們再次喧嘩起來。
周寂揉了揉眉心,心想在古代有個超然的身份不算壞事,於是也就沒有否認,故作高冷的將眾人打發,告訴他們不許向外透露他的身份。
好不容易將死結弄開的顧千帆丟掉手裏的麻繩,躲在暗處,一臉凝重的看向周寂。
之前他在船艙找麻繩,準備跳江救下孫三娘,也算還了趙盼兒的一個人情,所以沒能看到周寂飛來飛去的救人經過,但在係上死劫想辦法弄開的時候,卻看到周寂‘救活’孫三娘的全過程。
船工整日漂泊江河之間,遇到溺水之人,也隻知控出積水,然後聽天由命...
像是這種假死複蘇的手段隻有他皇城司才有記載。
周寂可以湖弄這些普通船工,湖弄不了他皇城司指揮使。
看到周寂自稱‘神仙’下凡遊曆,顧千帆瞬間想起近幾年出現在官家左右的神霄道士林靈素。
自古妖道禍亂朝綱之事屢見不鮮,尤其官家因為林靈素的原因,越發崇信道家,甚至還動了‘改佛為道’的荒謬想法。
如今又冒出一個準備進京‘周寂’,顧千帆越發堅定今早下船,趕回京城向司公匯報此事的念頭。
船艙當中。
趙盼兒把孫三娘扶到客艙,一直守在床榻上等她醒來。
周寂那邊,打發走一眾船工,和司藤紅葵一同來到客艙看望兩人。
“周公子...”
趙盼兒見到周寂過來,連忙起身相迎,想讓他看看三娘的情況。
周寂低頭看向嘴唇幹裂,麵色灰敗的孫三娘,假裝從袖裏取出一枚藥瓶,借助趙盼兒給她服藥的間隙,揮出一縷法力,為孫三娘安神靜氣,喚醒意識。
“盼...兒...這裏是哪兒?”孫三娘幽幽醒來,眼神雖然暗澹,臉上的氣色卻是好了許多。
“嚇死我了~三娘,你可算醒了,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在江上?”看到孫三娘醒來,趙盼兒輕撫胸口,關切道。
孫三娘想起白天發生之事,眼淚再也繃不住了,“盼兒,傅新貴把我休了,兒子也不要我了。”
孫三娘越說越委屈,“傅新貴和陶氏偷情半年多還不承認,族長收了陶氏好處也偏向他們,傅新貴還要把子方過繼給陶氏,我打死也不同意...傅新貴就說把我休了,我不同意,他們強行架著我按了休書。”
“休不休也就無所謂了,關鍵我想拉著子方離開,可是子方說陶氏對他好,他說他不要我了!
他不認我這個娘了!
”
哀大莫過於心死,孫三娘抹了把眼淚,輕聲道,“我傷心欲絕,想回娘家,發現娘家房屋塌了,人也沒了....我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我就跳了河。”
周寂聽完孫三娘所說,不由趕到一陣慶幸。
水路本就比陸路快很多。
還好商船剛出發沒多久,恰巧碰到漂至江麵的孫三娘。
要是商船走了一兩天,怕是已經駛過一百多裏,那時給孫三娘湊一對兒槳,也不可能逆流而上,劃出幾百裏,追上商船.....
除非她.....湊夠一個二十四人的龍舟,自己一邊擂鼓一邊嘿休嘿休的喊著口號,連追幾百裏,再帶著一截枯木,等追到商船再跳河投江....
想象著孫三娘紮個白色頭巾,手裏拿著棒槌一邊擂鼓一邊追船的情景,雖然不怎麽厚道,但周寂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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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兒,你說我家沒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兒子也不要我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孫三娘雙目無神,心如死灰。
“噗~”
一聲偷笑瞬間打破客艙沉悶壓抑的氛圍,司藤正要說些什麽,被周寂的笑聲打斷,清冷的眼眸寫滿威脅的瞪了他一眼,開口道:“孫三娘...你叫孫三娘,不叫傅新貴妻子,不叫傅子方他娘;傅新貴喜新厭舊,傅子方年少無知,你不該因為他們懲罰自己...”
“沒有了家那就再建一個,他們不要你了,你就為自己而活。”司藤看著孫三娘的眼睛,沉聲道:“不僅要為自己而活,還要活得比他們還好,讓他們不甘,讓他們嫉妒,讓他們懊悔...而不是這般自哀自怨,自暴自棄。”
為自己而活.....
孫三娘喃喃低語,眼眸熄滅的光芒微微閃爍,雖然沒有完全解開鬱結,但在心裏留下一點希望的火種。
孫三娘經曆這麽多事,終究有些心力交瘁。
周寂他們待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趙盼兒擔心孫三娘身體,決定留下陪她。
服用了寧神靜氣的丹藥,再加上五靈仙術的水靈術法溫養,孫三娘身體恢複的很快,第二天就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孫三娘自然不可能做出‘以身相許’的舉動,就算她想...旁邊對峙的那兩個大白鵝和傲孔雀也不可能答應。
傅家那些醃臢事懶得再提,又過幾天,商船停靠嘉興渡口暫作休整,顧千帆正式向趙盼兒告辭,決定從這裏下船另尋他法返回京城。
趙盼兒看到顧千帆傷勢未愈,胡子拉碴,看起來淒慘落魄的模樣,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再管這個羞辱她人格、踐踏她尊嚴的皇城司仇人,但還是不由自主的決定與他一並下船,並且叫上孫三娘,準備瞞著紅葵,悄悄溜進了城裏。
畢竟周寂曾經救過自己,孫三娘雖有些猶豫,但與趙盼兒的姐妹情終究占了上風,心裏帶著愧疚隨他們偷偷下了船。
周寂站在船頭,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搖頭輕歎,轉身看向船艙道:“他們走了,你不出來看看嗎?”
“想走就走唄?有什麽好看的!”紅葵的聲音從船艙傳來,“趙盼兒是趙盼兒,她和小靈兒根本就是兩個人!我已經幫她足夠多了,有那個皇城司的顧指揮在,還要我做什麽?”
紅葵說得灑脫,其實全在賭氣。
這點,周寂哪能聽不出來。
“可是我看那個顧千帆好像也在被人追殺,錢塘貼的到處都是他的海捕文書,那晚襲擊楊運判府上的黑衣人明顯與官府勾結,盼兒姑娘和他走一起,你真就一點不擔心?”
周寂說完朝司藤挑了挑眉,伸出手指,用口型比劃道:
‘一’
‘二’
‘三’
開團!....he~tui!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紅葵昂首挺胸,趾高氣昂的從船艙出來,走到周寂麵前道,“喂~!聽好了,我最近心煩,準備出門散散心,等到京城匯合!
你可別想甩開我啊!”
“是的,了解,明白~!”周寂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一臉嚴肅道。
“哼~”紅葵嬌哼一聲,甩給周寂一個後腦勺,轉身看向司藤,看到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紅葵眼底赤焰燃起熊熊烈火,“這幾天他就先交給你了。”
“他本來就是我的。”司藤神色澹然,毫不示弱道。
“你!”紅葵火氣曾~的竄了起來,身後垂落的發絲隨風輕擺,隱隱泛起赤焰的紅光。
紅葵射日弓在手,就算司藤再怎麽自信,十個她也不夠紅葵一個人打的。
周寂見狀連忙擋在兩人之間,雙手按在紅葵肩膀,把她轉過身推著她往前走去,“那什麽,你不是要去散心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你就這麽著急趕我走?”紅葵不滿的哼唧幾聲。
周寂隨口解釋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不想看到你們打起來。”
手心手背?
紅葵眨了眨眼,看向周寂,兩人麵麵相覷。
周寂這才意識到不對,連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那你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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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靈素是宋徽宗時期的,這裏往前挪了挪,請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