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茶樓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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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幾句,顧千帆注意到宋引章關切的目光時不時瞄向門內,推脫有事向宋引章告辭離去,走之前看到旁邊的周寂,目光稍有凝重,認出周寂身份。

    皇城司監察百官,暗線密布朝野,周寂知道對方早就調查過自己,不過,就算調查又能如何?

    正在籌劃改佛為道的那位道門誑信徒沒有下台,根本不用勞煩周寂動手,自然就有人幫忙解決所有麻煩。

    宋引章此時的心思全在趙盼兒身上,送走顧千帆之後,便提起裙角匆忙跑進院裏,夜色已深,宅邸皆是女眷,周寂原本不便打擾,正要開口告辭,就見宋引章橫穿長廊跑到院裏的草坪上。

    周寂搖了搖頭,幫她掩上房門,灑然離去。

    跑到一半的宋引章突然感覺遺漏了什麽,轉身看到關上的大門,連忙折身追了出去。

    咿呀

    大門拉開,門外已然不見周寂身影,宋引章懊惱的低下頭,輕輕敲了敲自己腦門,“傻瓜傻瓜,周公子大老遠把你送回來,怎麽連句謝謝都忘說了。”

    就在她垂頭喪氣的往趙盼兒閨房走去的時候,聽到了趙盼兒帶著啜泣,強裝鎮定的聲音,“三娘,我沒事...引章呢?”

    “引章去找周公子搬救兵了,司藤小姐把梨園搬到了城郊,可能太晚就在他們那兒住下了。”

    孫三娘溫柔關切的聲音傳來,“今天發生這麽多事,你就好好歇歇,明天別去店裏了,店裏有我和引章呢。”

    “盼...”宋引章本想說‘盼兒姐,三娘,我回來了’,卻聽到趙盼兒說道,“那可不成,重新開張這才幾天啊,我要不去,非天下大亂不可。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屋裏安靜片刻,孫三娘有些難過和委屈的聲音傳來,“盼兒,我們就那麽不值得你相信嗎?”

    “不是這樣的?我隻是...”

    “盼兒,有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孫三娘打斷趙盼兒,積壓在心底許久的委屈爆發出來,“你是我見過最要強的人,什麽事都操心,什麽事都靠自己,可是你想過沒有,這店裏,我和引章也有份!

    以前我剛嫁進傅家的時候,也開過食店,你覺得我加上引章,連一天店都看不住嗎?

    我是不是永遠隻能做那個‘是’‘對’‘沒錯’‘就是這樣’應聲蟲?

    就每天跟在你屁股後頭嗎?”

    趙盼兒眼淚再次沒能繃住,淚水漱漱滑落,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柔軟與脆弱,“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我...我原來一直說,‘引章,別自卑’,但其實我自己就是最瞧不起我自己的那個,因為賤籍的身份,我老怕人看不上我,所以我就....所以我就...什麽事情都想做好,什麽事情都想攥在自己手裏...”

    說到最後,趙盼兒已經哽咽的泣不成聲。

    宋引章背靠在房門外,仰頭看向高懸夜空的明月。

    聽著趙盼兒啜泣聲,宋引章全然沒有想到自己眼裏一向‘驕傲自信的盼兒姐’竟然這麽在意曾為‘賤籍’的身份。

    宋引章在梨園那邊曾聽周寂提到過‘缺乏安全感’這個詞,當時她還不怎麽理解,如今聽到盼兒姐吐露心聲,脫離賤籍的想法變得愈發強烈了。

    轉身拉開房門,宋引章看著抹幹眼淚裝鎮定的趙盼兒,目光堅定道,“盼兒姐,你放心吧,你今天好好休息,店裏有我和三娘就可以了。”

    “引章?”孫三娘楞了一下,回過神來,抱住趙盼兒的肩膀,接著道,“是啊,盼兒,要不你就試一次,你看你明天不去店裏,天會不會塌下來。”

    趙盼兒抹了抹淚痕,目光看向兩人,輕聲道了句‘好’。

    .........................................................

    另一邊。

    天星隕落,墜入城中。

    昨晚赤焰劃過天際,遠近皆見,驚動滿城百姓,引來議論紛紛。

    林靈素猜測這事可能是和‘周仙長’有關,對於仙道愈發狂熱,次日奉詔入宮之時,趁機為道門造勢,拿‘天罰’之說嚇唬趙恒,重啟夷夏之辯,試圖將佛教歸入道門,佛刹改為宮觀,佛祖菩薩羅漢的尊號全部改成道門稱呼,和尚留發頂冠執簡,換服飾,稱姓氏。

    趙恒敬畏鬼神之說,心中略有遲疑,不過這些朝堂宗教之爭和周寂趙盼兒他們關係不大,趙盼兒在家休息一天,半遮麵生意有孫三娘和宋引章撐著,全然不受影響。

    而周寂這邊的茶樓也在戲班彩排兩天之後,正式開業。

    經過前些天的《三俠五義》的評書預熱,無論文人墨客還是販夫走卒都對後續‘鍘美案’翹首以待。

    開業當天,甚至連半遮麵的生意都受到影響,像是袁屯田、杜長風、濁石先生之類的熟麵孔趙盼兒和孫三娘就見到了許多。

    宋引章作為戲班樂師教頭,經常奔走在半遮麵、教坊司和茶樓梨園之間,對這裏頗為熟悉,帶著趙盼兒和孫三娘參觀一圈茶樓布置,本想引她們去二樓雅室,卻被趙盼兒拒絕。

    “盼兒姑娘,三娘,你們怎麽坐在這裏了,大堂嘈亂,距離戲台又偏,不如去二樓雅室坐坐吧。”周寂留意到角落的三人,緩步走來麵露微笑道。

    “多謝周公子好意,還是不必了吧我們今日是來取經求教的,坐在大廳看得仔細些”趙盼兒嘴角上揚,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哪裏哪裏,盼兒姑娘說笑了。”周寂啞然失笑,抬眸朝櫃台張望一眼,紅葵端著托盤腳步輕快的穿過大堂,將茶盞與茶點擺在桌上。

    “這是...”

    趙盼兒看著上有蓋、中有碗、下有托的茶具,眼裏露出新奇之色。

    “此為三才碗,蓋為天、托為地、碗為人,是為三才,取自天人合一之意。”周寂開口的同時,奔走在酒樓各處的夥計們也在向詢問茶具的客人解釋同樣的話。

    “好一個天人合一,光是這茶具就頗顯新意。”

    官家崇信道家,上行下效,朝廷內外自然深受影響。

    濁石先生撫須頷首,光是對茶具就頗為讚賞。

    趙盼兒無師自通,很快發現茶盞妙用。

    飲茶者,有人喜濃,有人喜淡,口味各不相同,全憑茶師調配。

    有了這樣的茶具,茶蓋放在碗內,若要茶湯濃些,可用茶蓋在水麵輕輕刮一刮,使整碗茶水上下翻轉,輕刮則淡,重刮則濃,對於茶博士的技藝要求反倒沒那麽高了。

    更主要的是.....

    大堂喧鬧,人來人往,單個茶碗加蓋看起來太過突兀,如果有托有蓋,既不用擔心茶碗滾燙,又可以掩住碗口,保持溫度,看起來也幹淨許多。

    “周公子的店裏都是這種三才碗嗎?”趙盼兒掀起茶蓋看了眼裏麵的‘散茶’,心裏稍鬆口氣。

    周寂笑道:“當然不是,想喝點茶的話,我們這邊也有安排茶博士負責點茶,隻是點茶太過繁瑣,一盞隻能飲用一道,清茶可過五味,更適合久坐閑談,觀戲聽書,隻有客人提起,我們才會安排。”

    說話間,一陣清脆小鑼從茶樓正中的戲台響起。

    原本喧鬧的大堂逐漸安靜下來。

    戲台右側,兩名夥計挨著身子從台下穿過,將貼著‘三俠五義之鍘美案初場’紅紙的招牌抬走,嘩的一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大堂四處響起。

    ‘開始了’‘來了’

    趙盼兒和孫三娘平日在半遮麵沒少聽客人閑談提起《三俠五義》,知道這是周寂和司藤故意弄出來為他們茶樓造勢的評書。

    隨著一個個角色紛紛亮相,咿呀的戲腔響徹茶樓,時不時引來滿堂喝彩,掌聲熱烈。

    半遮麵一共就她們三個女子經營,如今都來捧場就意味著店麵歇業,趙盼兒和孫三娘即便沒有聽過《三俠五義》前麵是什麽故事,但還是被‘秦香蓮’的故事所吸引,甚至都忘了原本隻打算坐一會兒就回去開自己的店。

    上午下午晚上,開業當天,共計表演三場。

    有些客人甚至從早坐到晚,喝完點茶喝清茶,光是吃茶點就吃了幾十盤。

    趙盼兒和孫三娘早已離開,宋引章也因為教坊司的活計隨她們一起離去,看著意猶未盡,紛紛要求加演的客人,周寂隻得上前安撫眾人,答應他們明天再演三場,等從後天開始,戲班隻在晚上出演,白天則以評書為主。

    這個時代的人們終究缺少娛樂文化的方式,要不然趙盼兒那家店也不可能隻靠宋引章一個人的琵琶撐起。

    汴京城內的勾欄瓦肆是不少,但鮮有像是《三俠五義》這種足以流傳後世的經典名著。

    更何況,除了《三俠五義》之外,周寂還準備了《西廂記》《白蛇傳》《天仙配》等等等等的戲文,足以卷死所有效仿者。

    說到‘效仿’,過了開業前三天,茶樓生意仍舊每日爆滿,甚至一天比一天火爆。

    茶湯巷不少茶舍茶坊開始模仿周寂這邊,找人記下《三俠五義》的評書回去複述,看似分流出去一些生意,實則進一步推廣同福茶樓的名氣,引來更多新客到茶樓‘追更’。

    戲班籌備需要大量時間精力,這些人沒有周寂的戲文,也沒有司藤的能力,所以就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家搶生意的新店上。

    這天午後,宋引章彈完三首曲子準備起身返回教坊司,卻見沈如琢登上二樓,走來雅室。

    宋引章在教坊司曾與他見過幾麵,並不相熟,但見他進門連忙欠身行禮,道了聲‘沈大人萬安’。

    “引章琵琶又有精進,可惜較之當初庭院初聞時終究少了份無拘灑脫。”

    沈如琢感覺到宋引章對他的拘謹和疏遠,裝作渾不在意,語氣溫和的與她寒暄幾句。

    聽到沈如琢直呼自己名字,宋引章腦海不由閃過另一個人的身影,低眸行禮,柔弱中帶著幾分堅定道,“妾身與沈大人並不熟知,還請沈大人不要稱呼妾身的閨名。”

    “嘖嘖嘖真是冷淡無情啊。”沈如琢搖了搖頭,開玩笑道,“真是令人傷心啊。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特意前來給你通風報信呢。”

    沈如琢說著從身後取出一隻食盒。

    “這是什麽?”宋引章不明所以,沈如琢微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引章打開一看,臉色微變,食盒內,竟是四枚半遮麵的招牌果子。

    “今天下午,茶湯巷至少有四家茶坊賣這樣的果子,我特意前去買了一份帶給你看看。”沈如琢微笑道。

    “多謝沈大人告知,沈大人費心了。”宋引章臉色有些難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合上食盒道,“妾身這邊還有些要事處理,先行告退了。”

    沈如琢儒雅隨和,側身讓開位置道:“教坊司那邊我已經幫你請了半天差,引章且去便是。”

    聽到沈如琢再次直呼名字,宋引章匆匆離去的腳步突然頓住,念及剛剛承了對方人情,萬一得罪,將來在教坊司怕是不便脫籍,欲言又止,繼續朝樓下走去。

    趙盼兒和孫三娘還在後麵篩選茶葉,看到宋引章氣衝衝的朝這邊走來,詫異道:“你和那個沈官人吵架啦?”

    “沒有。”宋引章搖了搖頭,將那盒桃花果子憤怒地放在桌子上,“你們看看這個...沈如琢說今天下午茶湯巷至少有四家茶坊都在賣這種假貨,不光不限數量,而且隻賣一百文一盒!”

    “沈官人倒是挺熱心,還特意來告訴你。”

    趙盼兒微微一笑,饒有興致道。

    孫三娘在旁掀開食盒,掃了眼裏麵的桃花果子,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看著是像我做的。”

    宋引章憤憤不平道,“那些茶坊不光抄咱們的果子,還抄咱們的飲子,店裏的各色飲子都被他們學去了。最可氣的是,清茗坊居然也請了兩個琵琶女,坐在店裏成天地彈!”

    孫三娘氣惱道:“難怪咱們店這幾天生意比之前差了好多!!原來是遇到小偷!”

    “話別這麽說,司藤小姐的茶樓剛開業,‘三才碗’不也被別的茶舍抄去了?”趙盼兒輕輕搖頭,神色幽幽道,“搶走大家生意的不是茶湯巷的那些仿店,而是司藤小姐的茶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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