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不想欠到最後,你我之間,隻剩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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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欠到最後,你我之間,隻剩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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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彤紅,餘輝滿天,晚霞如潮水般的蔓延天際,趙盼兒懸起了一天的心也隨著舒緩下來的腳步顯得不再那麽焦慮。


    沿著被霞光染成緋色的河道,走向桂花巷小院,雖然她很想去親自照顧顧千帆,可陳廉拒絕了她的隨行請求,告訴她由於帽妖桉牽涉過多,為防意外,皇城司雷司公都不讓顧千帆回私宅,而是在皇城司南衙單辟了一間淨室休養。


    不管怎麽說,顧千帆身體已無大礙,確認這一點,趙盼兒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回到陳廉的私宅,趙盼兒一進院門,就發現院內的氛圍有些奇怪,正坐在院中的石桌邊等她回來的孫三娘和葛招娣有些心虛地對視一眼,彷佛闖了大禍一般。


    趙盼兒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目光掃過周圍,隨口道:“引章呢?已經回教坊了嗎?”


    “引章姐知道了你和顧副使的事情,特別生氣,不管不顧的走了.....”葛招娣搶先孫三娘解釋道。


    事情是這個事情。


    孫三娘聽完葛招娣所說,總覺得哪裏不對,下意識的看向葛招娣。


    葛招娣注意到旁邊瞥來的視線,朝孫三娘回望一眼,努嘴道,“剛剛還讓同福茶樓的夥計送了封信來,連落在咱們這兒的琵琶都拿走了。”


    “怎麽會?”趙盼兒驚訝道。


    葛招娣還以為趙盼兒是在問宋引章為何托人送信,也不願親自來取琵琶這件事,裝作漫不經心的答道:“肯定不打算回來了唄~”


    “招娣!”孫三娘蹙眉低聲訓斥一聲,將收起的信箋遞給了趙盼兒。


    “三娘姐,我哪說錯了?”葛招娣倔強的揚起下巴,一臉不服氣道,“我是在為盼兒姐抱不平!趙盼兒和顧千帆在一起,盼兒姐生什麽氣啊?肯定是因為嫉妒盼兒姐,自己也趕緊找周公子去了。”


    宋引章平日雖然有些小性子,但本性善良,待趙盼兒和孫三娘亦如親姐妹一般,不許任何人說好姐妹壞話。


    而在葛招娣嘴裏說出來的宋引章卻是一個嫉妒虛榮,忘恩負義的小人,經過整日的惡意揣測,孫三娘對宋引章的不滿情緒逐漸積累,這下徹底被葛招娣帶偏,打心底裏覺得宋引章此舉真的有些不顧忌姐妹情分了。


    孫三娘怔了下神,沉默片刻,駁斥道,“引章絕不是這樣的人。”


    說是解釋,可她語氣卻隱隱有些動搖,似乎連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


    “有來時終有去時,她自己選擇的路,就讓她自己走下去吧。”趙盼兒沒有說宋引章的不是,也沒有追究葛招娣這個小小員工對著其他兩個東家說茶坊大東家宋引章不是的責任。


    原本的三姐妹一直以她為中心,剩下兩個姐妹平日沒什麽主見,也是一直圍著她轉。


    如今引章既然要走,葛招娣又一心想要取代引章在姐妹圈的位置,那就由了她吧。


    “大家做了這麽久的姐妹,興許引章隻是一時在生悶氣,明日想通了,也就回來了。”孫三娘安慰趙盼兒幾句,轉而問道:“對了,顧千帆到底出什麽事了?能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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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明天不打算去半遮麵彈曲了?”


    同福茶樓,戲台。


    周寂倚在帷幕後麵的暗柱旁,看著宋引章調試一名樂師的琵琶,隨口道。


    宋引章試了試音,將琵琶歸還對方,頷首回了一禮,轉身看向周寂道:“不去了,接下來的這幾天都不會再去了。”


    常言三個女人一台戲,光是安排出場戲份都是一大難題,更何況宋引章這邊還是塑料姐妹四人組。


    一人定親,聯合其他兩人一起瞞著另外一人,關鍵這人還是和她認識最久的那個.....


    這種行為怕是不管男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都會炸開鍋吧?


    周寂搖了搖頭,看向宋引章的目光帶有一絲憐憫,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輕佻道:“不過去也好,正好可以把之前彈曲的時間空閑下來,挪到戲班編曲.....沒有加班費哦~”


    宋引章愕然道:“可是.....我也沒打算來戲班呀?”


    “啊?”周寂故作失望的看向宋引章。


    宋引章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視線,輕聲道:“我之前譜的配樂和編曲還有很多富餘,戲班有司藤小姐在就足夠了......”


    見宋引章沒在開玩笑,周寂好奇道:“引章姑娘近來有事?”


    宋引章有些忐忑的抬眸瞄了周寂一眼,猶豫片刻,一咬牙,鼓住勇氣道:“沉如琢那邊幾次糾纏,都是拿脫籍之事作餌,官妓脫籍頗為不易,雖然知道他可能是在湖弄我,但事關能否脫離賤籍,恢複良家身份,我.....我還是想找他探一探底,看他是不是真有門路。”


    周寂幽幽輕歎,欲言又止。


    明明隻需一句話的事,不管是司藤還是紅葵,亦或是周寂他自己。


    隻要宋引章開口,他們肯定會幫她脫籍。


    偏偏這個看似柔弱怯懦的小姑娘本質卻是這般執拗,要強。


    虧欠人情,或多或少,在潛意識裏終究會覺得自己低人一頭。


    宋引章想要的是和他們平等交往,而非恬不知恥的一再接受幫助,認為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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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欠到最後,你我之間,隻剩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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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是個傻姑娘...


    憐惜的目光帶有一絲難掩的讚許,雖然知道宋引章不願自己參與此事,周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宋引章想了想,遲疑道:“好好姐說過,沉如琢盯上目標,絕不會善罷甘休,我想和公子大吵一架,讓沉如琢誤以為我跟了公子是因為公子能幫我脫籍,而後我發現公子其實是在騙我,所以和公子鬧翻,給他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探一探他所說的門路到底是不是真。”


    說到‘跟了公子’的時候,宋引章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周寂聽完宋引章的大致計劃,表情愈發古怪。


    “你.....這也是看完戲文,自己想出來的?”


    “對呀~”宋引章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應道:“大致情況就是這些,具體細節還需推敲一下,然後才能不露破綻。”


    好家夥...戲文看的太多,小白兔變戲精了?


    “公子為何這般看我?”宋引章注意到周寂的眼神變化,心神突然一顫,臉上血色褪去大半,略顯不安的解釋道:“公子,雖然引章一直以來的最大願望就是脫離賤籍,但絕不會再像錢塘那般,為了脫籍委身他人,司藤小姐曾說‘自愛’,引章銘記在心。此番算計一是為了打探沉如琢所說的脫籍門路,二是為了設法擺脫這人,不再受他糾纏。”


    “引章姑娘誤會了,我沒有輕視姑娘的意思,隻是有些好奇姑娘看的是那幾篇戲文.....”


    回去好收起來,不讓司藤看到。


    周寂笑著說出前半句,心裏滴咕著後半句。


    宋引章從不會把自己的小心思用在身邊的人身上,聽到周寂這般解釋,蒼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一絲血色,舒了口氣,思索道:“除了上次說的那幾本,剩下都是從司藤小姐那裏得來的,公子若是想看,明日我就為公子取來。”


    “司藤...”


    周寂嘴角抽搐,無奈扶額:“那就沒事了。”


    “嗯?”宋引章好奇的歪了歪頭,恍然道:“也是,公子想看司藤小姐那裏就有,是我多事了。”


    “......”周寂張了張口,卻又不好解釋,轉而問道:“不過半遮麵生意全靠你的名氣撐著,一兩天還好,倘若你連續幾天不去露麵的話,茶坊那邊的生意怕是不好做吧?”


    “這....”宋引章雖然百般委屈,千般失落,但其實還是挺在意她的那兩個姐妹的。


    如果少了她的琵琶,哪怕池衙內許了冰鋪供冰,也沒多少人願意花幾倍的價錢來馬行街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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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的半遮麵。


    趙盼兒將畫舫上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下,略帶歉意地看著兩人:“顧千帆受了重傷,好在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對不住大家了,這些天茶坊可能還是要休息。”


    “這有什麽對不住的,帽妖桉這麽大的事,還是小心點好!咱們能留在東京開茶坊,顧千帆沒少出力,好處既然都沾過了,壞處那也得受著。”


    孫三娘走到趙盼兒身旁坐下,安慰道:“不過茶坊不用停業的,引章昨天帶回來一些冰塊,我已經放進地窖裏麵用草席包住了,雖然不是很多,但足夠應付兩日。反正也不知道引章她什麽時候回來彈琵琶,咱們索性就隻在每天早上開門,一是涼快,二也能給老客們一個交代。”


    宋引章走的時候還沒來及告訴她們池衙內解除禁售命令之事,趙盼兒隻當她是借用同福茶樓的名義調用過來的冰塊,微微頷首道:“也行,我正好還可以去其他幾間酒樓看看。”


    趙盼兒說到這裏,正顏道:“對了,我還想鄭重問一下你們,要把茶坊轉手,改做酒樓,你們真的願意嗎?”


    “願意!”葛招娣眼前一亮,急不可耐的率先開口。


    酒樓、賭場、青樓對她來說其實沒什麽區別。


    重要的是,趙盼兒又一次忽視宋引章的意見,而她作為一個跑堂夥計,能夠參與這麽重要的決斷,已然代表自己真正取代宋引章在姐妹團的位置,成為核心成員。


    趙盼兒頷首道:“那咱們就試試,重新打一片天地,換個新花樣試試。”


    “好!”葛招娣滿臉堆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有了光明的願景,趙盼兒、孫三娘和葛招娣都重新鼓足了幹勁兒。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盡管她們隻在早上營業一會兒,茶坊的經營狀況仍比趙盼兒預想的還要糟糕。


    趙盼兒早就想到,沒有宋引章的琵琶,茶坊的客人肯定會流失不少,所以將各色果子茶飲價格折半,不過原本天價的茶果就算折半也是比其他茶坊貴上很多。


    再加上‘半遮麵’本就是圍繞‘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琵琶語,茶坊的客人越來越少。


    漸漸的....就連袁屯田和一些熟客老客都不願再來了。


    孫三娘整日對茶坊生意憂心忡忡,趙盼兒和葛招娣卻沒有太多急色。


    葛招娣已經知曉顧千帆是皇城司副使,五品進士,地位僅次司公,隻要有他在,茶坊這些虧損根本算不了什麽。


    而趙盼兒心思全都放在了準備要開的酒樓上,前些天見過一次顧千帆,聽到他說會為自己出錢,於是趙盼兒找的酒樓一間比一間大,價格嘛...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五百貫的地方太小,八百貫的地方太偏,挑來選去,最後看中同福茶樓隔河相望的望月樓,租金直接翻到一千八百貫。


    站在汴河河畔,趙盼兒抬眸看向遠處對岸的同福茶樓,眼裏閃過一絲久違的自信與從容。


    她和顧千帆已經私定終身,也已見過蕭相,顧千帆幾次三番強調會娶她,隻待成婚那日,她就能當上進士夫人,達成這些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景。


    至於司藤...曾幾何時,她會被對方從骨子裏的自信刺痛她扭曲病態的自尊,而現在,她即將成為進士夫人,而對方,仍是那個茶樓老板。


    半遮麵的生意哪怕最好的時候,也不及同福茶樓十分之一,但若是酒樓.....趙盼兒流露出一抹高高在上的澹澹微笑,轉身朝桂花巷的陳廉私宅走去。


    回到陳廉私宅,葛招娣還在院中清洗衣物,趙盼兒從廊間經過,找到孫三娘說起有關酒樓租金的問題。


    京城的酒行會有規定,說是酒樓行當不得由女子經營,不過望月樓東家急著把店出手,如果將酒樓拆半賣給她們的話。


    原來的西樓還是能釀酒的正店;隻做雅間的東樓劈給她們開腳店,倒是可以避開行會規管,原本一千八百貫的租金,也能減免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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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引章雨夜反殺沉如琢’屬於這個角色最高光,也是最重要的橋段了。這樣的名場麵,想盡辦法也要把它圓上,這也是前麵一章‘放過’沉如琢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