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臨別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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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河龍王真鱗!】

    效果:???

    品質:???

    陳酒翻來覆去打量鱗片,寸許的扇形鱗,落在手裏卻頗為沉重,至少有十幾斤,比鳳圖都重。鱗片邊緣極其鋒利,隻拿指肚輕輕抹了一下,便滲出了幾顆露水般的小血滴。

    苦舟都一時鑒定不出的物品,他之前隻遇上過一個,那尊龍王木雕,被何渭萃幹了靈性,捏成了裝瑞龍腦的小盒。

    但即便是龍王像,也把效果一一擺了出來,全然不似【真鱗】這般,麵板上隻有兩排“???”,讓人完全摸不清底細。

    “糟老頭兒,又搞什麽事……”

    陳酒抬頭望向天空。

    廝殺一停,漫天仙神遁形而去,夜空恢複了以往的深邃。也不知是不是鬥法餘波的影響,大團大團的濃雲厚重積累,遮蔽了星月。

    陳酒眨了眨眼,一片鵝毛雪花點在眼角,涼沁沁的暈開一片。

    雪片大如席,紛紛吹落,正月的季節,本不該有這樣的暴雪。雪花很快堆積一層,蓋住了滿目瘡痍的城市。

    “下雪了。”

    “是啊,瑞雪兆豐年呀。”卡著濃痰的嗓音從鱗片裏往外冒。

    “都讓人揍成那個熊樣了,還豐年呐?”陳酒聽著何渭的聲音,勾了勾唇角。

    “拳頭不夠硬,就挨揍了唄。”

    何渭嘿嘿笑,倒也聽不出沮喪、不甘或低落之類的情緒,“好歹保住了一條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隔夜仇。”

    “您老心可真大。”

    陳酒隨手抓起一把雪,塞進發幹的嘴巴,口腔裏的血腥味兒被衝淡了些許。

    “老頭子,天上到底怎麽個情況?”

    “很糟,糟極了。”何渭歎氣,“大唐皇帝老眼昏花,將逆生種子給了巨相,收了它做家臣。我雖然逃出了長安,但也被打掉幾百年道行,貓在幾十裏外的河裏不敢露頭……誒,不是,你笑什麽?你這後生咋還幸災樂禍呢?”

    “您老也知道我是後生小輩。”

    陳酒揉了揉臉,舉起鱗片,

    “對一個小輩耍這種偷梁換柱的把戲,也太跌份了吧?”

    “……話不能這麽說啊。”何渭幹笑幾聲,“真鱗換死鱗,你小子占了大便宜。”

    “您老的便宜,我可不敢占。”

    陳酒舔了舔牙齒,吐出一口血沫子,

    “拿了東西,就得幹活,東西越好,活兒越紮手。探安宅,殺火師,哪一回不是傷筋動骨,險死還生?我貪歸貪,但也沒打算把命留在長安城裏。”

    語罷,陳酒抬起巴掌,便要將鱗片丟掉。

    “先別急著丟。”

    何渭語氣嚴肅了些,

    “這一回,我不要你闖哪兒,也不讓你殺誰,隻是給你個機會。”

    “機會?”

    “一個出刀的機會。”

    “這話好生奇怪。”陳酒擰著眉頭,“刀柄握在我手裏,我出刀,好像不需要別人給機會。”

    “是麽?”

    何渭淡淡開口,“別的且先不提,葉法善,羅公遠,單在這兩個人麵前,你怕是就沒有機會握住刀柄吧。”

    陳酒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們是皇帝寵臣,當世人仙,我失心瘋了,偏向他們出刀?”

    “你失心瘋了,偏要出宮城?你失心瘋了,偏去砸長安縣衙的大門?”何渭反問。

    “……”

    陳酒垂著眼皮,默不作聲。

    “這是我蛻下來的逆鱗,你且拿著,今夜隻要你出刀,不論朝著誰,它都會幫你的忙。你不願意惹麻煩的話也無妨,長安偌大,你我相逢便是緣,更難得的是投緣,這片鱗,就當老頭子我的臨別贈禮。”

    頓了頓,

    “長安徹底成了他們的地盤,再說下去,就要被察覺了。小陰官,有緣再會。”

    含痰嗓音就此消逝。

    片刻之後。

    “何爺?老爺子?糟老頭兒?”

    陳酒試探著喊了幾下,全無回應。

    “嘖……”

    陳酒低頭盯住九彩流溢的真鱗,半晌,哈出一口濃白的霧汽。

    “先留著吧。”

    他剛將鱗片收回袖袍裏頭,突然之間,腰間一陣發熱發光。

    陳酒翻出金光濃重如實質的腰牌,葉法善的聲音同時響在耳畔:

    “燈會諸異人,速返興慶宮。”

    刻花瓣的那一麵豁然大亮,濃鬱噴薄的華彩吞沒了黑袍。

    ……

    花萼相輝樓頂,盛大的燈會宴席已經撤去,隻留下了四五個如安祿山、楊國忠這般的親近臣子,默默恭候著皇帝。

    “好雪,好兆頭。”

    內室,

    李隆基半倚在座位上,一邊由楊玉環用梳子打理著散亂發鬢,一邊望著支開的窗柩。

    他收回目光,隨口問:

    “各國使臣,列位大臣,都送出宮了麽?”

    哪怕一整夜未曾合眼,皇帝依舊容光煥發,精神得甚至有些異樣。

    “稟陛下,都離宮了。”籠袖而立的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回答。

    “各國使臣,表現如何?”

    “見識了陛下皇氣之威,仙師妙法之高,列國使節無不戰戰兢兢,塌腰軟腳,唯有吐蕃使臣一人神色自若。”

    “嗬,倒是有幾分定力。”李隆基挑眉。

    “倒也不算。”

    高力士笑著繼續,“那蠻子雖然儀態如常,但在下樓梯時,居然左腳踩右腳絆了一大跤。隨行黃門去扶他的時候,隻摸到滿背的汗。”

    李隆基微微一怔,隨即朗聲大笑。

    “哈哈哈~”

    “陛下莫動,頭發又亂了。”

    楊玉環柔聲嗔怪。

    天氣雖冷,但屋內燃有地龍,她所著的衣衫便頗為輕薄。更加襯托出身姿之腴美。一層如煙的素色蟬紗籠在肩頭,更加襯托出雪白的鎖骨,滑膩溫軟如塞上酥酪。

    “亂便亂了罷,天子威儀,不靠冠冕華服,靠的是功績事業。”

    李隆基握住楊玉環的小手,發黃的指甲輕輕摩挲著美人的手背,觸感堪比最上等的絲綢,

    “長安一直有些蠱惑人心的風言風語,說大唐昭昭非是朕的功勞,全憑先帝餘蔭;說朕能力平庸,隻不過是運氣好趕上了盛世,才坐穩龍椅,其中就以那吐蕃使臣叫囂得最響。”

    “可,驅逐孽龍,收服巨相,此等驚世大功,除了朕,還有誰做得到?吐蕃使臣素來傲慢,今夜不照樣被嚇軟了腳麽?朕的功業,誰敢不承認!”

    楊玉環眉眼彎彎:“陛下是千古一帝,何須在乎小人言論。”

    “蟲子雖小,吵得多了,也會鬧耳……”

    兩人正交談著,燭火微微一晃。

    鶴發童顏的小道童憑空浮顯,身側帶著一個白袍年輕人。

    那年輕人相貌醜陋,麵色黧黑,臊眉耷眼,頭發隨意用木箸一紮,乍一看就像個老實農民。但他的皮膚緊致又細膩,仿佛新生兒一般,自有一種生機勃發的奇妙氣質。

    年輕人踏前一步,重重叩首,

    “臣李巨,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