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呂雉的改名，夏極默認了。

    曆史上的呂雉已經死了，留下的便是紫霞吧，這樣也好。

    隻是，對於呂雉不僅說服了魔呂雉，還讓魔呂雉自己改名為青霞，夏極還是有些驚訝。

    但無論如何，過去的魔呂雉、現在的青霞已經願意配合夏極，說出許多事。

    “每一位龍都有著自己的棲息之地，亦即氣運之地黑龍在泰山，青龍在大江，其餘三龍也各有所居，魔龍也有這樣的地方。”

    魔呂雉坐在山上的一個小涼亭裏，對著對麵那少年娓娓道來，“而魔龍的祖龍之地就在無清宮。

    無清宮曾是太清宮，宮內據說曾經擺放著遠古三清殘留人間的骸骨”

    “三清這樣的存在怎麽可能有骸骨？”夏極實在很好奇，好歹曾是武當弟子，對於三清的地位十分清楚，即便在這異界，三清也是最頂級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不該是先天成神麽？怎麽可能有骸骨？這太假了吧？

    魔呂雉道：“我不曾見過，但外朝使節來此時，曾有教會裏的魔龍侍暗中前往皇都，然後利用這些三清殘留骸骨點燃了異域的氣運，從而上接異域，造出了祖龍之地。”

    在她的話語裏，過去的許多事都得到了皆是，從而連貫起來。

    外朝使節定下在藍海洋城進行比武，前奏長達三個月，可是最後卻是卻雷聲大雨點小，原因正在於外朝使節不過是個“佯攻的誘餌”。

    他們真正的作戰地點和目標是皇都。

    可那時候，皇都乃至天下的高端戰力幾乎全部匯聚於藍海洋城。

    這是好大的一出調虎離山。

    可當時，呂雉在藍海洋城和對方勢力交鋒，自顧不暇，夏極更是被六道山莊拉入輪回台轉生去了，根本不可能顧及這一茬。

    魔呂雉繼續道：“所以，你如果想去找魔龍，直接去無清宮就可以了你搶了魔龍玉璽，魔龍定是把你的氣息記得死死的，你若去，它定然出手。

    我可是很想看你這樣的存在，如何被魔龍殺死呢。”

    “妹妹！”一旁的呂雉，或者說紫霞咳嗽了聲。

    這新奇的稱呼，讓幾名傀儡都忍不住側目。

    但奇怪的是，魔呂雉居然沒有拒絕這樣的稱謂，現在的她某種程度上和夏極有些類似，都需要“線”來維係。

    不同的是，夏極需要許多“線”拉著他，以免他踏入殺道風暴後，一去不複返。

    而魔呂雉則是需要“線”來讓她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存在，她是殘缺的，而呂雉則因為她帶走了陰暗麵而更加完美和完整，所以她的“線”隻能是呂雉，她也非常渴求能和呂雉融為一體。

    “紫霞，你不必多說，大不了殺了我就是了。”魔呂雉也不叫姐姐，有些倔強。

    夏極稍稍適應了一下她們的新關係，笑道：“我沒生氣，青霞你繼續說。”

    魔呂雉聽到他喊出“青霞”這個名字，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道：“無清宮的大殿其實是一個和人間重疊的異域，覺醒了的黑暗神佛都住在其中，你若是進入，觸發了某種禁忌，無清宮就會立刻將你拉入異域，然後你需要麵對的就是覺醒了的黑暗神佛。”

    “那魔龍呢？

    魔龍是什麽？”夏極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魔呂雉道：“那是一個偉大的精神，當我進入無清宮大殿，跪在無清聖人神像前時，祂若要見我，就會出現。

    至於魔龍是什麽我並不知道。

    不過這肯定和那些黑暗神佛有關係。

    說到這些魔女們肯定比我更清楚。”

    說罷，她側頭看向夏極身後的兩名女子。

    那兩名女子一個是年輕俏皮的少女，一個是知性的病美人，兩女正憑欄遠眺，看著涼亭外的雲霧翻湧。

    魔呂雉瞪著這兩女，一眼就認出她們的身份。

    說起來也好笑，曾經的皇宮三巨頭居然都匯聚在這裏。

    夏極道：“她們已經和我說過了。”

    是的。

    秦厭和徐寶寶早把她們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黑暗神佛，混亂異常。

    結黑暗蟠桃，落於人間。

    食者可得神佛傳承。

    這傳承並不完整，但可以在被繼承者的身上變得完整，從而形成新的黑暗神佛。

    每當有黑暗神佛出世，她們的神佛圖冊上就會點亮新的一張。

    然而，魔女們並不知道“六道山莊”的存在，也不知魔龍是什麽，她們的行動更像是一種冥冥中的刻印在神魂深處的烙印，除非她們自己的意願掙脫了這烙印，否則就會一直自覺地去執行“複蘇黑暗神佛”的行動。

    有了這兩方的信息，再加上夏極自己的部分信息及推測。

    一個大概的從上到下的輪廓浮現了出來：

    古代的未知紀元裏，在一次莫名的大事件之後，漫天神佛死亡，且血肉神魂以某種神秘的方式混亂地混雜在一起。

    六道山莊位於輪回台邊緣，是這神佛血肉的中轉站，祂們利用黑暗蟠桃樹、以及人間的祭祀，從而將漫天神佛所結成的“蟠桃”送到人間。

    經過人類的“過濾”、“滋潤”，混亂的黑暗神佛們被重新區分開來，繼而又重組成了完整的黑暗神佛。

    這些黑暗神佛又去到無清宮，鎮守“魔龍”的祖龍之地。

    雖說可能存在誤差和細節。

    但夏極已經想象出了這麽一個框架。

    可問題卻還很多。

    譬如，魔龍是什麽？

    魔龍和六道山莊的關係又是什麽？

    魔女們如果來自遙遠到已經不被史書記載的年代，那麽是否布局從那時候就開始了呢？

    這布局的目的又是什麽？

    漫天神佛為何會死？

    又為什麽會去幫助魔龍？

    山莊和山莊又有什麽關係？

    六道山莊和桃花山莊，總給他一種正在激烈交鋒的感覺，他現在所在的還隻是這場戰爭的底層，夏蘇蘇也是

    如果說要問出答案，想來能夠告訴夏極的隻有青龍因為青龍必然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才被針對了，但祂卻被困在了兜率宮或是雷音寺。

    夏極閉上眼，靜靜思索著

    數日之後，外界開始紛亂。

    秦厭、徐寶寶、莊魚三位魔女的同時叛出，讓“三魔”以及知情方都極度震驚。

    尤其是“三魔”。

    他們根本不理解原因。

    要說莊魚，那還勉強說得過去，畢竟莊魚是曾經和黑龍泰山的那位走得最近的一位。

    可秦厭、徐寶寶這兩個醉生夢死宮裏的大佬也反叛了，那就完全說不過去了。

    尤其還為了幫助夏極盜取紫薇諱魙印，提前支開了血衣侯和李刑，這就更加難以理解了。

    包括血衣侯和李刑，第一反應都是懷疑自己的搭檔被控製了。

    荒野篝火裏。

    一道道黑影扭曲地往外投落，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這是魔女的晚宴。

    當晚宴舉辦時，所有魔女都能夠得到消息，而選擇就近而去。

    上一次舉辦宴會還是奪取紫薇諱魙印和《三昧純陽經》的時候，再上次還是第一個神佛“魔蟬子”出世的時候。

    這般詭譎的場景，若是被過路武者看到，定是會覺得莫名悚然，且充滿神秘。

    魔女們的宴會本也該如此。

    但這一次，宴會卻有些特別。

    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悲傷。

    “貞娘，你和那一位打過交道他到底做了什麽，才能騙走秦姐姐，以及寶寶那個變態？”有魔女發聲質問。

    貞娘也是莫名無語。

    她還記得第一次接觸夏極的時候，那時候的夏極對於世界的陰暗麵還一無所知，隻從神色而言，就可知被她是玩弄於鼓掌，雖說後來破了局，她也沒覺得如何了不得，在知道對方掌控著先天八卦鏡的時候，更是生出原來如此的感覺。

    可現在，這夏極卻拐走了秦厭和徐寶寶？

    憑什麽？

    為什麽？

    眾魔女見貞娘沉默，頓時又有人問道：“那一位可會尋找到威脅我們，操控我們的方法？而秦姐姐和寶寶隻是被他控製了？”

    這魔女的話音落下，眾人都紛紛搖頭。

    這實在是不可能。

    世上有什麽東西能控製魔女？

    尤其是麵對秦厭和徐寶寶，更不可能。

    魔女本身隻有十多名，現在一下子少了三名，實在讓剩下的魔女感到有些奇異的沮喪。

    火苗兒炸響著輕微爆鳴，讓諸多影子按在這冬末的黃土地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那是腳步聲和長青灌木發出的“沙沙”聲。

    眾魔女紛紛扭頭，直勾勾地盯著腳步走來的方向。

    幽暗的樹影分開，一道背光的黑影走了出來。

    人還未至，兩聲咳嗽卻傳了出來。

    很顯然，來人竟是秦厭！

    秦厭已經叛出了醉生夢死宮，她居然還來參加魔女的晚宴？

    眾黑影紛紛看著她。

    秦厭走到篝火前。

    而或許迫於她過去的威望，眾多魔女都沉默著，稍稍讓開她常常所站的零點位置，讓她站到了熾熊熊的火光前。

    沒有人質問，沒有人辱罵，魔女們隻是安靜地等著。

    秦厭雖是個扭曲黑暗邪惡的魔女，但在某些品性被激發之後，卻有了不小改變，至少她明白“投桃報李”，明白去幫助夫君。

    而幫夫君的第一步，她希望能夠招降魔女們，至少讓魔女不要再和夫君做對，或者說魔女們表麵幫助魔龍、背地裏卻幫著夫君。

    所以，在眾魔女等待之時，秦厭道：“我嫁人了。”

    眾魔女：

    “徐寶寶，曉夢都嫁人了。”莊魚的真名其實叫做曉夢，在魔女麵前，秦厭自然不說莊魚。

    “我們都嫁給了夏極。”

    眾魔女愣了下，旋即紛紛露出恍然之色。

    有個徐寶寶同款的可愛魔女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太好啦我還以為秦姐姐被控製了呢，沒想到是在暗地裏已經控製了那一位。”

    “如此說來，秦姐姐和寶寶，曉夢是為了奪回紫薇諱魙印，所以才靠近那一位的吧？”

    “不對呀，那血衣侯和李刑為什麽要被支開？”

    “秦姐姐自然有原因，聽解釋就是了。”

    眾魔女想法很清晰。

    她們都明白自己的特性。

    那夏極之所以要娶三名魔女，肯定是想要享盡天下美人，同時也想趁機利用這幾名魔女。

    可惜他根本不了解魔女，每一個魔女的心都冰冷而黑暗。

    可下一秒，

    秦厭道：“那個男人，娶了我們的本體。”

    話音落下，所有聲音都沒了，一道道不敢置信、難以想象的目光投來。

    秦厭繼續道：“不僅如此，他還承諾會送我們去輪回台，並且讓我們的轉世在人間道和天人道之中”

    “秦姐姐，你怎麽會相信”頓時，有魔女出聲，聲音冷靜而透著一股令人親近的意味。

    秦厭直接打斷她的話：“小言，他發下了大道誓言。你們可能不知道大道誓言是什麽，但這是最高規模的起誓，是絕無可能背叛的起誓。

    他說，隻要魔女幫他，他作為回報，定然會將魔女送往輪回台，並且許諾必定是天人道或是人間道。

    你們隻要嚐試著去為他做一件事，自然能夠自明地感悟到這份誓言，同時明白這誓言的嚴肅。”

    “大道誓言”

    魔女們喃喃著。

    她們中極少有人聽過這四個字。

    可，冠以“大道”兩字，又是何其莊重

    那被稱為小言的魔女淡淡道：“秦姐姐，你不覺得充滿了謊言嗎？且不說夏極能不能做到，他和我們的關係也絕對沒有好到這種程度，他不可能願意為我們付出到這種地步”

    “我也覺得不可能啊”

    秦厭笑道，仰頭望著明月。

    眸光裏閃爍著一種溫柔。

    “可是，他就是這麽傻”

    “姐姐，我看是你傻吧？”小言直言不諱，“你可知人間有一個成語叫做葉公好龍？他口口聲聲說著願意娶你們的本體，可若是真見到了，怕是扭頭就跑，從此再不相見吧？”

    秦厭咳嗽了兩聲，搖搖頭道；“小言，還有大家，不是這樣的”

    “姐姐，那我以及大家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從而才能進一步判斷。”小言很冷靜地開口。

    哪個魔女不對夏極發下的誓言心動？

    可哪個魔女都不會去信任別人。

    即便是秦厭，她們也需要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而不是什麽情情愛愛，那東西的重量太輕太輕了。

    秦厭沉默了下，道：“如果說非要什麽理由那就是羈絆。

    我們不再是人，但哪一位心底沒有被人性所傷害的遺憾？

    而他其實也不再是人，還被一種我所不能理解的力量影響著改造著，在踏上一條非人的恐怖之路，他害怕抓不住自己的人性，迷失在那恐怖之路裏。

    所以，從審美觀上來說，不再是人的他很自然地喜歡不再是人的我們。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想要和我們建立羈絆。

    羈絆之為物，並非簡簡單單，說建立就建立。

    人間夫妻，多少人相守數年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卻還是同床異夢，彼此之間毫無羈絆。

    隻因為他們彼此不曾真的了解，或是即便了解了發現其實也就這樣

    唯有最大的遺憾，才能有最大的感動，然後形成最大的羈絆。

    他或許是這麽想的。

    他為我們，也為他自己。”

    小言道：“姐姐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是交易吧？”

    秦厭再度搖搖頭，“不是。”

    小言道：“不是？”

    秦厭笑道：“你若能真的和他相處，你會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你會喜歡上他的。”

    “是嗎？我不這麽覺得”小言很明顯不信，但她側頭看了看，卻發現其她魔女的眸子裏閃爍著躍躍欲試的神色。

    她再回頭看到秦厭眼中重新煥發的神采，一時之間，竟有些迷惘。

    這這是要集體背叛嗎？

    可是，她們又究竟是在效忠什麽呢？

    此時。

    黑暗深邃的龍王廟裏，最後一抹月光也隨著窗戶的落下而消失了。

    夏極盤膝坐在冰冷的磚石上，黑發披肩，垂落而下。

    這次於他而言，真的算是九死一生了如果不是元碧霞出現，他或許已經轉生從而失去了龍的身份，又或許正在六道山莊裏掙紮，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經死了。

    他在黑暗裏沉寂著。

    沒有說半句話。

    但是，黑龍媽媽早已感受到了，畢竟鎮守人間的後繼者差點兒就徹底完了，祂怎麽會不知道？

    片刻後

    一抹金色的小芽從龍王廟的地下緩緩長出，然後開出了玄奇而璀璨的花兒。

    細細去看，這花兒竟是純粹的由火焰構成，鍍染著金光，在空間裏緩緩舒張，純正而充滿正氣

    花開此處，便是誅邪退避。

    顯然，這是一枚異火火種。

    夏極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令他親近的女子的聲音。

    “我的收藏，送你了”

    “火名金剛地心，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

    夏極沒有拒絕，道了聲：“多謝母親。”

    抬手之間，他摘下了這朵金色的花兒。

    有了金剛地心火，他就可以突破四境七階了。

    他仰起頭

    天空很高，星河很遠。

    但那裏，才是一切真正的戰場所在吧？

    閉目

    垂首

    他轉身，推開門，往月光裏走去。

    可是，他並不孤獨。

    因為徐寶寶正站在門外，俏皮地瞪著大眼看著他。

    對於一個孤獨的怪物而言，有什麽比另一個孤獨怪物的等待更溫馨呢？

    畢竟，真實的大家都不被這個世界所接受呢，那麽湊在一起，自是最好不過了。

    徐寶寶雙手別在身後，十指交錯，探著腦袋，臉頰在月光裏帶著很治愈的笑。

    “夫君，我都在笑，你還總苦著臉做什麽？”

    夏極收回思緒，也笑了起來，他仰頭看了看月色和星光。

    天氣雖然冷，但卻是剛好喝羊肉的時候。

    他走到徐寶寶身邊，身形幻變之間，已經化作了一條灼熱的龍形輪廓，這並不是常人所認知的龍，而是一種充滿了力量和神秘的怪物。

    徐寶寶笑嘻嘻地趴在他身上。

    嗖~

    怪物飛行在空著，載著另一個怪物。

    彼此取暖，那就不會再孤獨了。

    就算踏入殺道，也定然能夠安全歸來吧？

    三十餘天後。

    初春。

    桃花，漫山遍野，漫山姹紫嫣紅招蜂惹蝶，顯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芥子世界裏。

    夏極睜開了眼。

    他已經達到四境七階了。

    金剛地心火，他消化結束了。

    能力是中規中矩的鎮邪，但似乎可以和燃燈炎疊加起來，而使得照破虛妄的效果更上層樓。

    而對於金剛地心火源炎的驚鴻一瞥，卻讓他了然了。

    那是一個灼熱的星核，在人間的極深處。

    想來這是地道和龍的饋贈，原因是地道被他的終極作死行為給驚到了，所以決定為他的變強添磚加瓦

    這是一樣很柔和的火，消化沒有任何困難。

    然而，夏極才走出芥子世界，恐怖的殺意從他周身爆發而出，隻是這一個爆發，就讓四周變得寂靜無聲，好像一切生靈都已恐懼而無言，無論是泥裏的蟲豸，遠處的野獸，都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殺！

    殺！

    殺！！

    隻有殺才能給世界帶來和平。

    隻有殺才能讓這些可憐的小生命回歸更偉大的存在。

    隻有毀了一切，才能讓世界回歸最初的本源，就如流浪在外的旅人回到家中

    殺！

    殺吧。

    諸多情緒直接衝到他的心頭。

    讓他心底生出一種“沒有任何存在會理解的憐憫之心”。

    他憐憫著這世間萬物，所以他要拯救這世間萬物。

    而拯救的方式，就是毀滅和殺。

    總有一天，他們會理解我的苦心，他們會感謝我殺了他們。

    夏極心底很自然地被這些話掀起了狂瀾怒濤。

    但，人性卻如重重的鐵錨，拋在海中，死死維持著他，讓他不至於徹底地成為他自己。

    “不可以這樣”

    “不可以”

    夏極捏著拳頭，竟滿頭大汗。

    這是在和他內心真正的欲求做抗爭。

    “夫君”

    “老師”

    “先生”

    “小極”

    “夏極”

    “主人”

    “老爹”

    忽然，不知何時，許多人出現在了他周圍。

    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浮現在他眼前。

    夏極頓時感到那人性的鐵錨變地沉重了，往下壓著，直到讓他暫時挺過了這風暴。

    他長舒一口氣，然後看向四周。

    這並不是他的幻覺。

    秦厭，徐寶寶，莊魚，虞清竹，呂雉，老道，神醫，珍妃，莊大娘，大師兄，蘇太上，阿紫，傀儡共工，祝融，後土，還有許許多多樹妖都圍繞在他身邊。

    也就是說，他的醜態被這許多人看到了。

    可是，這些人這些妖這些傀儡每一個眼裏，都隻有擔心和關切，隻有真誠，而沒有半點嘲諷。

    看到他眸子顯出清明。

    眾人也才暗暗舒了口氣。

    秦厭道：“曉夢，寶寶，你們陪我一起去做飯，讓夫君一會兒能吃到大餐。”

    老道維持著笑容，看著夏極，溫聲道：“清泉子，陪老頭子來一盤？你大師兄是個臭棋簍子，不想和他下了。”

    躺槍的大師兄也知道師父的意思，便默默不說話，該嘿嘿傻笑的時候他就傻笑，同時道：“師弟，你是不知道，和咱師父下棋能急死個人，師父下一步的時間我能打完一個盹，還怎麽下？”

    虞清竹，呂雉微笑著一左一右坐在陽光裏的草坪上，在他身側。

    蘇太上雙瞳雖然有些渾濁，但卻也努力地笑著。

    肚皮上畫著黑太陽的樹妖們則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傷心極了，畢竟看到老爹那麽痛苦，它們都希望承受這痛苦的是他自己。

    阿紫搖著四根大尾巴，霓裳裏的鐵鍋搖晃著，她是隨著莊大娘和莊魚一起來的，隻不過因為阿朱的原因，她無法進入芥子世界罷了，此忽道：“主人，我和主母們一起去煮飯啊”

    說完，她就跑開了。

    夏極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這小狸貓怕是會被主母們虐到哭，畢竟那邊可是的水準可是廚神爭霸啊

    他心底一陣輕鬆，起身道：“大家不用擔心，我沒事師父，我陪你下棋。”

    老道嗬嗬撫著白須，一個勁地道“好，好，好啊”，然後又看向大師兄道：“玉鶴子，還不去擺好棋盤！”

    大師兄笑嘻嘻地道：“這就去，這就去啊。”

    夏極看著此情此景，閉上眼。

    真好

    而他，永遠屬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