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們把木雕抬到了村廟前的石階上，立好。
    石階有半人高，足以讓聚來的上坡村村民看清木雕的樣子。
    木雕有兩米來高，兩人多寬，雕的不是人像，也不是龍鳳花鳥、吉祥圖紋。
    雕像的上半部分雕的是個著火的紅月亮圖案，火焰黑黑紅紅，紅部的部分血紅血紅的，愈發襯的黑的地方陰暗。
    火月雕的十分的傳神，若不是怪異的黑黑紅紅色，真會讓人以為那上麵真是正在燃燒的火。
    雕像的下半部分刻滿了奇怪的文字。
    “豁！我一錯眼以為著火了。”
    “這雕的是個啥？看著不像是給山神爺立的牌像。”
    村廟裏供奉的也是山神爺。
    都知道新建的山神嵬正廟裏供奉的山神爺的神像，是花裏正親手雕製成的。
    正廟裏不僅有山神爺的神像，還有為山神爺立的神牌。上坡村的人更弄不懂軍爺們要做什麽了。
    “看著怪瘮人的，這雕的是什麽字，誰認得。”
    “嘶……我怎麽覺著這火紋在哪見過……”
    不是所有人都不認得雕像上的圖案和文字，有的人望著木雕上的火月，眼裏一片熱切。
    村民們對雕像的各種反應都看在了妉華的眼裏。
    她沒讓村民們多猜，對眾人說道，“這是荻戎人的火月圖騰。”
    不認得火月圖的更不懂了，為什麽弄個荻戎人的圖騰過來。認得的人變了臉色，神情緊張。
    妉華上前，提腳一踹，木雕被踹到了石階下。
    木雕落地發出沉重的聲響，地麵被砸的產生了一陣輕顫。
    從人群裏發生好幾聲驚叫。
    木雕正正巧地落在了村廟前的台階最下方，正麵朝上，像是鋪上一個木雕的台階。
    “朝庭收到消息，有荻戎人潛藏在了大楚多年，其中……”
    妉華的視線一一掃過村民，“……就有一些潛藏在了上坡村。”
    “什麽？咱們村裏有荻戎人？怎會？”
    “說的是，咱上坡村沒有外來人，都是住了幾輩的老戶，知根知底。”
    “莫非是誰家收留了外人？”
    妉華的話讓村民們議論紛紛。也是因為認出了領頭來的千總是花裏正，他們才敢說出自己的疑問。
    “呸，要是讓我知道誰收留了荻戎奸細，看我不打死他。”
    大楚跟荻戎是世仇，遠的不說，十幾年前懷王起兵，引荻戎人在大楚境內燒殺搶掠，許多村子被荻戎人屠殺一空。
    更不用提荻戎人每年都犯邊，造成邊關軍民死傷無數的事了。
    大楚人沒有不恨荻戎人的。
    有聽的細致的，說道，“花裏正說了，是潛藏了多年，不是近期來的。”
    “那豈不是說祖輩上就來了。”
    祖輩上就來定居的外鄉人上坡村真有，一些人往東邊看去。
    一大早被官兵圍村，戰兢兢地聚過來，自然會跟親戚或走近的人家呆在一起，因此上村民們站的是一團一團的。
    站在東邊的那一團人是馬姓人家。
    這不是秘密，馬姓人家的祖上就是從外邊來的。
    妉華看了眼馬家人那邊，剛才她踹倒木雕時發出的驚呼聲就來自他們，“朝庭有令，荻戎人就該回到荻戎去。若是自動站出來，還可受到優待。”
    大楚皇帝給她的一項軍務就是找出安縣境內荻戎人的後代。
    荻戎人去滅周家的滿門的目的已經查清。
    前懷王想借荻戎的勢來搶皇位，荻戎大王同樣想趁著前懷王作亂來入主大楚。
    兩方各懷著鬼胎的合作，自然沒多少信任。
    一等十幾年，前懷王都說沒準備好，眼看著大楚這十幾年來政通人和，國力漸漸強盛，入主的計劃會越來越難，荻戎大王急了，便想給前懷王一個警告，讓他快點實施計劃。
    於是選中了離嵬山不遠的周家鎮下手。
    周傳佑是告老歸鄉的前三品大員，遭遇滅門之禍必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所以選在了光天化日下殺人。
    荻戎大王起用潛藏百年的荻戎後人來執行這個行動，一是來測試出這些後人對荻戎有多少忠誠度，二是也容易掩蓋實施者的身份。
    畢竟那些荻戎後人跟當地人沒有兩樣，而且選去滅門的十幾人都有一身好身手，滅個連真正護院都沒有周家不在話下。
    當時不是妉華碰巧遇上了，這些人在周家燒殺後，很可能會全身而退。
    事情調查起來，多半會往仇殺和劫財上想。
    荻戎大王試出了荻戎後人讓他滿意的忠誠度。
    這些人卻成了大楚皇帝的心腹之患。
    到底潛藏起來的荻戎後人有多少、都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這些人都已落戶在當地一兩百年，又多是前朝時的事，無法從根上查找。
    也有曾經的荻戎後人選擇了融入大楚，成為了真正的大楚子民。
    怎麽甄別誰內心自認荻戎人、誰自認大楚人也是個難題
    總不能挨家挨戶的入戶進行搜查，這樣會讓人心惶惶，給大楚帶來內部的動蕩。
    大楚皇帝急於解決這事，是因為近一年來，荻戎人犯邊的頻率更高了，令邊關軍士疲於應對。
    有情報顯示，荻戎大王有可能發動一次如十幾年前那般的大舉入侵。
    那一撮荻戎後人能聽從荻戎大王的命令去滅周家的門，等荻戎大王入侵時，不知會有多少當內應的。
    這些荻戎後人就成了隱患。
    大楚皇帝驅趕荻戎後人的做法，在即將與荻戎交戰的前提下，未嚐不可。
    怎麽甄別的事，對妉華不是難題。
    她有了一個甄別的辦法。
    如她所料，沒有人主動站出來。
    妉華手一揮，“開始。”
    軍士領了令，讓村民們排成了一隊，讓他們一個一個地從木雕台階上踏過去，並且要大聲喊著“荻戎大王該死”“荻戎必滅”兩句話。
    看似兒戲般的做法，很是管用。
    荻戎人對神的膜拜虔誠無比，讓他們踩踏神圖騰，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大部分村民不帶任何猶豫的踏過去了，有的還嫌不解恨，多踩了幾腳，多喊了兩聲“荻戎大王不得好死”。
    剩下的，就是怎麽都不願意踏上木雕的，荻戎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