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臉色變得很不好，她顯然是不想聽到關於我爸的任何事情。

    姑姑卻自顧自地說：“我弟說，跟那個女人離婚了。”

    她小心觀察我媽，捕捉她的表情。

    我媽嘴角動了動，什麽都沒說。最後，隻淡淡地‘哦’了一聲。

    隻有我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媽並沒有完全釋懷。

    她恨我爸。

    而我，更恨。

    姑姑對我媽的反應不滿意，還想再多說幾句。

    我適時走出去，裝作問我媽灶火的問題。

    姑姑當著我的麵，不好再說什麽。

    隻是，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她還是拉著我的袖子問了句：“冉冉，如果你爸找回來了，你還認他嗎？”

    我惡毒道：“我爸不是早死了嗎？”

    姑姑好似喝水被嗆住，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沒再說下去。

    重生之前，我爸試圖通過姑姑聯係我們，可被我媽回絕了，我媽隻說老死不相往來，他也沒有繼續找我們。

    開業本是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我卻悶悶不樂。

    放學時間，安興跟牧晨也都來了。

    “冉冉，你怎麽了，看起來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安興是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的地方。

    我擺正他胸前歪掉的胸牌，“沒事兒，測驗怎麽樣？”

    安興害羞地摸摸後腦勺，“嘿嘿，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就是說，依舊是全年級第一。

    牧晨四下看看，問我：“都是你的親戚？”

    我囑咐他，“你一定不要說我把一年的房租都給你了，你就說是我朋友，寬限了我半個月。”

    牧晨點點頭，他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

    店內，王永難得勤快一回。

    “呦，大舅，您快請。”

    “大姨，就等你來了。”

    今天開業，主要目的是為宴請親朋，為燴香人家帶點人氣過來，順便讓他們提點意見。

    “這藥膳是啥啊？”

    舅老爺好奇，問了句。

    我媽看了眼我這邊，搪塞說：“就是加了點中藥進去，有調理身子的作用。”

    “能調理身子啊，好，年紀大了，就格外注意身體。”

    我提前跟我媽打過招呼，任何人問方子的問題，就裝傻說不知道。

    後廚那邊，由我每天親自配好藥材給馬師傅，最重要的一味藥，需得我每日親自加進去。

    可以說，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鴛鴦交頸藥膳的具體方子。

    一頓飯吃下來，大家都交口稱讚。

    我的信心更足了。

    隻是，吃飯期間，姑姑一直在打量周圍，不時嘖嘖兩聲，心思也不在飯桌上，似在想什麽事情。

    ……

    燴香人家經營半月有餘，因藥膳效果極好，知名度逐漸打開。

    生意越來越紅火。

    我媽坐在櫃台裏收錢，臉上時常掛著笑。

    我放學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拉著安興到燴香人家吃飯。

    “冉冉，雖然說最近我不再流鼻血了，可再吃下去，下雪天我都要熱得脫光膀子了。”

    來燴香人家的，都是以中年男性居多。

    安興穿著校服，麵容稚嫩，走進來的時候，免不得眾人都會多看他幾眼。

    “你放心好了，我讓你吃的都是正常的飯菜，不是藥膳。”

    安興這才鬆口氣。

    時間久了，我媽也好奇我跟安興怎麽如此親近，我就騙說安興學習成績全校拔尖，叫他主要是為了讓他輔導我功課。

    我媽信了。

    “大姐，今天賺了多少？”

    前幾天不見王永的影子，自從知道燴香人家生意不錯，他人來得格外積極。

    王永對每天的收益格外的感興趣，每天都要問上一遍。

    “我還沒來得及算呢，應該跟昨天差不多。”我媽忙著鼓搗電腦上的收銀係統。

    王永吞了口唾沫，“又是三千多的利潤？”

    “可能比昨天還要多點吧。”我媽對王永毫無防備之心。“再過幾個月，房子的貸款說不定都可以一次性還清了。”

    王永一手支著櫃台，看一眼坐滿人的燴香人家，他吸一口冷氣，問：“姐，那到底是啥方子啊？這麽好使，坐東邊那桌那個，好像是什麽單位處長，都來咱這兒三回了，每回都帶著不同的人。剛還問我，說咱這藥膳的配方是啥，咋這麽好使，弄得他們都跟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似的。”

    我媽敲鍵盤的手頓了下，“啥方子我也不知道，是冉冉從外麵學來的，她連我都不告訴。”

    王永還要再問，我從門後麵走出來，“媽，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

    我瞪了王永一眼，他很快就溜之大吉。

    好在我留了個心眼兒，方子的事情，我連我媽都不肯透露半個字，就怕她被人套了話。

    自從上次之後，王永知道我不是善茬兒，自然不敢在我身上打主意。

    從燴香人家出來，我跟安興去了趟祁爺爺那裏。

    祁爺爺在逗弄他的毛孩子，人比前一段時間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自從燴香人家開業，我就囑托馬師傅，每天派人來送飯，至少讓祁爺爺不用為吃飯發愁。

    “祁爺爺，最近燴香人家生意很紅火，都是托了你的福。”

    他老人家擺擺手，笑著說：“是你們經營有方，可不是托了我的福。”

    “改天我帶您去店裏看看吧？”

    “我要是出門的話，這些毛孩子們會害怕的。”祁爺爺婉拒了我。

    我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思，他估計是不想讓我們有負擔。

    ……

    眼看燴香人家越來越紅火，我每次去的時候，基本都是客滿的狀態。

    今日我跟往常一樣，一放學就過去。

    櫃台那邊，每晚算賬，利潤部分我媽會交給我，讓我存起來。

    為了避免王永在我媽身上動歪心思，我都會悄悄把錢存在自己的卡上。

    我剛一踏進店門兒，就聽到童嫂的聲音傳過來，“小徐，沒想到啊，才過去一個月，你這兒生意竟然就這麽好。”

    跟過去不同，她的聲音裏充滿了諂媚。

    人也規規矩矩地站著，不再隨地扔瓜子皮了。

    “多虧了冉冉這孩子，我是她親媽都沒想到，孩子大了，這麽有頭腦。”生意比預想中的火爆，我媽臉上終日掛著笑容。

    前幾天我特意拉著她逛街，買了好幾套價格不便宜的衣服，又買了不少化妝品。我媽稍微一打扮，人就看起來年輕不少。時髦又溫婉，與人客套寒暄時，會讓對方覺得很舒服。

    相比之下，賣炸雞的童嫂，就算穿著幹淨的衣服，人看起來也沒精神氣，背還微微地有些駝。

    跟我媽沒法比。

    在對比她過去的態度，我覺得很解氣。

    童嫂站在櫃台前跟我媽聊天，眼睛不時瞄來瞄去。

    不是看看客人的衣服，就是看看客人的包，賊眉鼠眼的，讓人覺得不喜。

    “小徐啊，你那老房東也聽說了。今天我還想拉她一塊兒過來看看，可她沒那個臉，死活都不肯來。當初啊，我也覺得她挺過分的，不租就不租唄，還帶人砸店。租了她店麵這麽多年，她這事啊，做的實在不地道。”

    我媽媽忙著手頭的工作，隻是笑笑，也沒說話。

    “對了，她孫子那事挺難辦的。就是上次那個……冉冉她同學，不是說他爸是負責案子的律師嗎？據說那律師在咱燕市都是這樣的一個人……”童嫂豎起大拇指，使勁往上挑，意思是想說人上人。

    我媽依舊不以為意，敷衍一句，“冉冉這孩子愛交朋友。”

    “那律師啊，是奔著讓你那老房東一家傾家蕩產去的，她最近頭疼著呢。還想讓我牽線，給說合說合。”

    我媽終於抬起頭來，看向童嫂，“法律不是兒戲。而且，我相信律師也不會被他兒子一句話所左右。李姐那孫子你也了解，無法無天，是該治一治了。”

    童嫂被我媽的話噎住，半晌沒說話。

    店門外，已經排起隊來。

    有人在催促先進店的能否快一點進餐。

    童嫂看到那群人渾身上下的名牌，開得車也不便宜，不由嘖嘖的羨慕道：“小徐，這才一個月，你這勢頭就這麽好。沒多久，就要開分店吧。”

    我媽也有了開分店的打算，早幾天還跟我討論來著。

    我的意思是先把這裏經營好，進一步打開知名度再說，什麽事不能太急功近利。

    我媽當時還誇我做事越來越穩重。

    “還不急呢。”

    童嫂手肘支在櫃台上，人往前湊了湊，“你這藥膳究竟是啥方子啊？你不用全告訴我，我就知道幾樣兒就行。小徐，你別誤會，我就是好奇。”

    童嫂的話一問出口，我就明白了。

    她來幫房東說合是假，其實還是奔著鴛鴦交頸藥膳方子來的。

    怪不得從剛剛開始，王永就在他們周圍走來走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在心底冷哼，這才多久，就打上方子的主意。

    我媽照樣用老話打發了童嫂。

    童嫂趁我媽低頭收賬的時候，低頭瞪了她一眼，擰擰身子就走了。

    王永隨後也走出去。

    幾分鍾以後，我悄悄跟上他們。

    童嫂跟王永一前一後，朝街對麵一條小路走去。

    我對這裏比較熟悉，故意繞了一圈兒，繞到他們前麵，先一步進了小路，找個障礙物掩藏住自己。

    “你大姐啥都不肯說啊。”童嫂尖聲尖氣，一臉刻薄相。

    王永煩躁地點燃一根煙，“我大姐不知道怎麽了，嘴這麽嚴，之前啥事都跟我們商量。這回可好，啥都悶著不說，就跟冉冉商量。”

    童嫂笑他，“你們兩口子對你大姐來說，終究是外人，人家冉冉可是她親閨女。”

    王永發狠地碾了碾地麵上的碎石頭，“不管怎麽樣，方子我一定要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