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鶴之劍意、海之劍意後,  當歸還掌握了花之劍意，每日沿著長滿植物的山壁爬上爬下，親眼目睹一株株植物從發芽到綻放,  又從繁盛至極到凋零，當歸對此自有一番自己的體悟。

    “這個階段我能掌握的劍意大概也就這麽多了。”當歸總結道“能掌握的這麽順利，其實仔細想想,  和我過往的經曆還是分不開。”

    “鶴之劍意,  阿鶴早就來咱家了,  天天和它生活在一起,  我對鶴原本就比較了解；海之劍意,  咱們村子裏雖然沒有海，可是那次洪水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說它最後成了海也不為過；然後就是這花之劍意,  奶天天種杜英草哩！我還和奶一起種了好些作物，能夠這麽快領悟，大概就是平時的積累加上一點點靈光點撥。”

    說到這裏，他衝杜楠一樂“當然,  這最後的靈光點撥極重要，還得虧我們杜楠了。”

    杜楠……

    到底是苦修慣了的人，和杜楠一起短暫的度了個假（？）之後，當歸沒有再繼續請假了，帶著阿鶴它們當天帶回來的鶴魚肉,  他利落地從觀海峰的另一側爬下去，回到圓柱山去了。

    對於這種分別，杜楠是無所謂的,  反正都在一個地方,  想見麵隨時可以見麵的。反倒是歇雲仙子悶悶不樂了好些天。

    造孽哦——杜楠頗同情歇雲仙子的,  可是若說要安慰安慰它，還是免了，他怕歇雲仙子彬彬有禮的朝他揮起翅膀。

    歇雲仙子你想多了。

    最早孵出來的小仙鶴已經開始褪去一開始的那層黃色容貌了，優雅的初白羽漸漸覆蓋了全身，腦門也開始紅通通的時候，鶴節就快要結束了。

    就像一場盛宴到了收尾的時候，人們酒足飯飽，上餐的人也不那麽認真了，上菜的速度越來越慢，隻是偶爾來點甜品酒水之類，點綴一下人們疲勞的味蕾，也讓宴會不至於戛然而止。

    海中的魚群也越來越稀疏起來。

    養活了無數仙鶴雛鳥的細管魚漸漸沒了，沒有了它們鑽在其中固定，海灘上的沙土也漸漸被海水衝刷的消失掉，沙子逐漸消失，緊接著消失的就是海灘上大小不一的碎石。

    第一批仙鶴離開了——這是沒有找到伴侶也沒有雛鳥的仙鶴，它們就是過來吃飯的，飯少了，它們便要離開了；

    緊接著離開的是雛鳥已經可以飛行的仙鶴，每當這時，外界的仙鶴就要大洗牌，因為好些仙鶴都是外界諸如珍獸閣這樣的地方飼養的嘛，她們飼養的仙鶴倘若在鶴節找到了對象，又生了幼鳥，這歸屬就是個問題，在小蒼界，原則上歸屬地由仙鶴們選擇，兩頭主家不同的仙鶴成親生仔的話，它們最後回哪裏由仙鶴們自己商定，這就造成了有的地方一下子回來了一家好幾口仙鶴，有的地方一頭鶴也沒回來，幾家歡喜幾家愁，為了提高仙鶴回籠的幾率，基本上養鶴的人家都對鶴非常好，這樣的情況下，又有了兩邊仙鶴都想帶伴侶和幼鳥回自家的幾率，這種情況下，仍然隻能由仙鶴們決定，就有不少仙鶴各回各家，幼鳥分別攜帶，下次鶴節再相逢的事情發生；

    而如果一方是野鶴就不存在這種問題，大部分情況下為了雛鳥，野鶴方的父母會選擇和伴侶回去，起碼一直到雛鶴長大位置，它們會留在伴侶的主家，這也是為什麽好些人家寧可冒著仙鶴可能跟別人跑了的風險也不阻止仙鶴過來參加鶴節的原因，畢竟也有相當的概率可以拐一頭野鶴回來啊！而如果是血統特別厲害的野鶴，那她們就發達了。

    不過據杜楠觀察，最厲害的這批野鶴可是好多都沒成。

    最厲害的野鶴有相當一部分都在阿朱的鶴群裏，除了它們這一支以外，還有兩支野鶴群從界外過來，也很厲害的樣子。雖然是野鶴，然而也有好些仙鶴是有主人的。

    據黃師姐介紹，野鶴也會選擇主人的，選定主人也是它們脫離鶴群的原因，隻不過有鶴節這樣的大型活動的時候，它們往往還會回到原本的鶴群，和其他仙鶴一起行動，歇雲仙子就是這樣。

    一批又一批仙鶴離開了，阿朱的野鶴群也有仙鶴離開，還是有幾頭仙鶴和小蒼界的仙鶴成了的，有了幼鳥，它們決定留下和伴侶一起在此地撫育幼鳥。

    有一支野鶴群離開的野鶴有點多，它們試探的來到觀海峰頂，得到阿朱的同意之後，被默許加入了阿朱的鶴群。

    翩然海邊的仙鶴已經越來越少了，觀海峰上還剩下的野鶴們明顯浮躁了起來，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過來詢問阿朱，隻是它們明顯隨時想要動身了。

    而阿朱和阿鶴的打鬥還在繼續，杜楠如今都不知道它們這算是什麽關係了，說是沒成吧，它們可是天天一起跳舞，每天晚上還在一個鶴廄裏頭睡覺；可說它們成了吧，阿鶴還是每天被阿朱揮出去，一點也沒憐香惜玉。

    今天也是，兩鶴的打鬥最終以阿鶴被阿朱踢出去告終。

    這一次，阿鶴飛出去的時候，阿朱忽然展開翅膀飛到了它身邊，不是以往順勢一起去海麵捕魚的默契，阿朱叫了兩聲，像是詢問阿鶴些什麽。

    杜楠聽到阿鶴也叫了兩聲，然後龐大的身體忽然在空中一個翻轉，沒有飛向遠海，竟是重新飛了回來，重新立在了懸崖邊，就這麽看著依舊飛在天空的阿朱。

    然而阿朱卻沒有飛回來，它沒有鳴叫，然而觀海峰上的野鶴卻像懂了什麽似的，一頭頭摩拳擦掌般的展開羽翼，一腳踢毀住了自己精心築造的巢，它們紛紛朝天空飛去，沒過多久，就在阿朱身後盤旋成了一個整齊的隊形。

    它們這是要離開了——杜楠忽然懂了。

    再看向單獨一個立在懸崖邊上的阿鶴時，杜楠忽然覺得阿鶴的背影孤零零起來。

    又在天空盤旋了一會兒，阿朱最後高亢的鳴叫了一聲，轉身向更高的天空飛去，以它為首，全部仙鶴都往同一個方向飛去，確切地說，是“撞”去——

    依舊是以阿朱為首，長長的腳爪往空氣中狠狠一抓，一道電花出現在它腳下，然後它又是一抓，一道長長的閃電隨即劃破了天空，其他的仙鶴急忙跟上，紛紛向裂縫的地方擠過去，沒過多久，而阿朱此時又用尖尖的嘴巴猛地一啄！

    之前野鶴群來時的震撼景象便再次出現了，看著鶴群成員一一飛過裂縫，守在最後的阿朱又看了觀海峰一眼，然後也鑽了進去。

    自始至終，阿鶴一直凝望著那裏，一動不動。

    看著這樣的阿鶴，杜楠忍不住走到了它的身邊，踮起腳尖，摸了摸它雜色的羽毛。而阿鶴也會意似的，長長的脖頸彎下來，用長嘴攏了攏杜楠的頭發。

    好好一個整齊的發髻就這麽被阿鶴弄亂了。

    一直躲在雞窩裏沒敢出來的雞小妹們也紛紛出來了，跑到阿鶴身邊，嘰嘰喳喳的，沒人知道它們在說什麽，阿鶴又看了天空一會兒，正要離開重新帶著小妹們玩，忽然——

    天空又是一道閃電！

    伴隨著裂痕，一雙巨大的羽翼從裏麵掙出來，隨即是鳥頭，看著那格外紅的丹頂時，杜楠心中一動，果然，隨著整頭鶴從閃電縫隙中出來，裏麵出來的仙鶴赫然是剛剛離開沒多久的阿朱。

    是阿朱！阿朱又回來了！

    正在給雞小妹梳理羽毛的阿鶴也愣住了，它隨即欣喜的大叫起來。

    老實說，阿鶴的叫聲不大好聽，和仙氣飄飄沒什麽關係，聽著倒有點像烏鴉嘴的烏鴉。

    然而阿朱卻飛的更快了，風度翩翩地重新落在觀海峰上，落在阿鶴身邊，它站在地上，忽然張開了羽翼。

    阿鶴愣了愣，隨即傻乎乎也張開了自己的兩麵翅膀。

    於是，兩頭鶴就這樣張著翅膀緩慢的跳起舞來，最後兩顆頭輕輕碰在一起，好像達成了一個恒久的約定。

    離開了自己的鶴群、放棄了野鶴頭領的位置，阿朱最終留在了阿鶴身邊，成了杜楠家的一員。

    “看不出來阿鶴這丫頭還有這本事，拐回來這麽漂亮一夫郎。”越看阿朱越覺得它神俊，杜嬰嬰嘖嘖稱奇道。

    “哎？阿鶴是母鶴？我一直以為它是小子來著，你看它的氣質，多傻小子啊。”杜雨涵卻有不同見解“反倒是阿朱，溫文儒雅，神俊異常，一看就是個好丈夫。”上輩子活了那麽多年呢，哪怕這輩子也活了不少時候了，她看問題還是會受上輩子的影響。

    最直觀的就是現在了——

    她這輩子親媽認為阿鶴是母的，她卻覺得是公的。

    兩人的判斷依據相同都是因為阿鶴的呆愣氣質。

    因為有新成員加入，老杜家難得回到自己在青龍區的“洞府”，全家團聚了一回。一家人一起將阿鶴的鶴廄擴建了一番，還豪華裝修了一下，杜嬰嬰還特地拿出了好些一品杜英出來，單獨拿出來作為給阿朱的見麵禮，不過看著旁邊阿鶴露出“也想要”的小眼神，她沒忍住，也給阿鶴抓了一把。

    到底是自家養了好些年的鶴，傻就傻吧，從前種三品杜英的時候阿鶴就吃三品杜英，如今種出來一品杜英了，沒道理不給它。

    “沒準兩頭鶴都是母的，整個鶴節也沒生出蛋來，有這個可能啊……”杜嬰嬰和杜雨涵爭論的時候，向來輪不到他開口的份，朱子軒便偷偷對兩個小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杜楠……您上輩子還看過百合文吧。

    倒是當歸點了點頭，然後同樣小聲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它倆也可能都是公的。”

    杜楠……

    於是，杜嬰嬰和杜雨涵母女一撮，朱子軒和當歸一撮，兩邊人或者高聲或者低語，紛紛對兩頭鶴的性別問題加以揣測。

    說到阿鶴的性別問題，這其實是個曆史遺留問題。

    仙鶴的性別很難判定，和一般鳥類雌性體型大、雄性身形小不太一樣，它們的這種差異很小，甚至因為修為不同，還可能相反。從外觀看它們幾乎一模一樣，成年之前，就連性別器官看起來都一樣，想要知道它們的性別，一是等到它們生蛋，看是誰生的蛋，二來就需要人工撩起尾羽給它們把關一下。

    然而阿鶴吧……它出了名的凶，誰敢看它的屁股啊，連啄帶扇還用腳踹不說，它甚至還朝試圖動它屁股的人扔屎！

    兩次三番下來，徹底沒人打它屁股的注意了，於是老杜家把它帶回來的時候，其實它是性別不明狀態的。

    一切關於它性別的言論，其實都是老杜家各自的揣測。

    比如杜嬰嬰一開始覺得它是公的，因為覺得它性子愣，長得不大俊俏，然而隨著它越來越得她老人家的心，她老人家開始覺得性子愣約等於性子直爽，長得不俊俏……大女子那麽追求長相做啥？總之，杜嬰嬰越發喜歡起阿鶴來，於是就開始當它是女鶴。

    以喜好定性別，也就是他奶幹得出來的事了。

    總之，阿鶴的性別如今家裏人大概是一半一半，一半覺得它是母的，一半覺得它是公的，至於手持關鍵一票的杜楠來說。

    唔……他覺得阿鶴大概……應該……很難講。

    隻要阿朱知道它是什麽並且沒意見就好了。

    心裏想著，杜楠熟練地剃掉鶴魚的魚骨，一半喂給阿鶴阿朱，一半則丟給了小麒麟，剩下的魚肉扔進鍋裏，他開始煮魚碎湯，經過半年的曆練，他這魚碎湯煮的相當有水平，就連他師父喝了都稱讚不已的地步，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杜楠就想讓家裏人都嚐嚐這新鮮的魚湯。

    倒是杜雨涵目睹了這一幕，忽然道“難怪仙鶴麒麟都喜歡肚腩，敢情肚腩對它們這樣好，這麽好吃的魚骨自己不吃，直接喂了它們。”

    杜楠？

    杜嬰嬰則是冷哼一聲“這敗家行徑，和他爸一模一樣。”

    杜楠？？

    所有人都沒察覺任何不對的時候，當歸忽然道“杜楠，該不會你不知道？”

    杜楠？？？

    “不知道……什麽？”他遲疑問。

    當歸便也遲疑地回答“鶴魚魚骨最好吃這件事……”

    於是，鶴節結束，海中再無鶴魚的時候，杜楠終於知道鶴魚的正確吃法了。

    好在那天晚上當歸偷偷敲了他的門，等到杜楠開門，當歸便閃身進來，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小袋子給他。

    “這是什麽？”杜楠問他。

    當歸神秘一笑“是鶴魚的魚骨，其實我和師父也是鶴魚快沒的時候才知道的，還是你師父回觀海峰的第一天，因著省事，我們索性用烤的，還把魚骨也烤了，吃魚肉的時候不小心吃到魚骨，這才發現這魚骨竟這般好吃。”

    “因著你之前給我們的魚都沒魚骨，我還以為你特別愛吃魚骨，這才想著鶴魚群馬上就要走了，留些魚骨給你日後饞了的時候吃，可不曾想你居然沒吃過，這魚骨還真是留對了。”

    “其實也就一條魚骨而已，我和師父還對半分，這個袋子裏是我分到的那一半，我就吃了一口。”

    “呐，吃吧。”說著，當歸笑眯眯將口袋放到杜楠的手上了。

    於是，鶴魚完全消失在小蒼界的水域中時，杜楠，第一次吃上了好味的魚骨。

    然而——

    他師父沒有。

    完全沒想著姬夜雨居然不識貨這種事會發生，淬玉師父一根魚骨沒給他留，得知徒弟吃了當歸留給他的魚骨淬玉卻什麽也沒給他留，當天白天，姬夜雨便氣勢洶洶殺回圓柱山了。

    據說淬玉師父很慘。

    倒是杜雨涵知道兒子之前居然一直不知道鶴魚的精髓在魚骨之後，提出買條鶴魚給兒子彌補一下。

    被杜楠拒絕了。

    對他而言，口腹之欲還沒那麽重要，鶴魚隨便捕的時候他吃點鶴魚沒關係，沒有鶴魚了、還得從外頭高價買的時候，他就覺得沒必要了。

    不過他倒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淬玉師父知道。

    笑嗬嗬的勻了條肥大的鶴魚給淬玉之後，杜雨涵又忙得像陀螺了，如今全界魚類大豐收，留了一部分給自己這邊的人解饞，剩下大部分魚她們會賣出去，每次鶴節都會帶來大量的海產，這些海產光是在內部消耗是不行的，她們還得賣出去。

    誠如宋師姐所說，大魚潮帶來的魚類大豐收之後，她們要去外界賣魚了。

    確定下來這件事之後，杜雨涵便笑嘻嘻的在家裏宣布她要跨界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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