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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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六月,北方大地肉眼可見的熱浪升騰,燥熱難耐。
錦州,城南,城牆上下勞作修築城防的軍戶、匠戶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城門口三三兩兩,不時出入的行商或是辦事兒的夥計們也是躲的老遠,看著遠處的兩夥明軍指指點點,偷摸的說著閑話。
今天,是上邊下令換防的日子,這座剛經過戰火摧殘,承載著大明收複遼東偉願的前沿軍事重鎮,迎來了新的主人。
“恭喜王將軍高升了啊……”趙率教複雜的看著麵前雄姿英發的少年郎:“想不到啊,你小小年紀就以經到了此等地步,前途無量啊……”
王言拱手,非常謙虛的笑道:“總兵大人過獎了,您才是我努力奮進的目標啊,哈哈……”
趙率教原來跟滿桂兩人關係不錯,之前寧遠一役,後金兵圍寧遠三天,當時趙率教是駐守山海關,結果沒有發兵救援,滿桂不高興了,倆人鬧的挺不愉快。當然,不愉快歸不愉快,做生意的事兒滿桂還是給了趙率教的。衝的不是人,是趙率教總兵官的位子。
這次滿桂救援錦州,途中大勝,兩人關係又好了不少。這也正常,他們倆這次立功都是相輔相成的。趙率教要是沒挺住,就沒有救援這一說。同樣的,笊籬山一戰若是沒有打贏,說不好錦州也就沒了。滿桂救了趙率教一命,趙率教拿命硬頂,送了滿桂一場富貴,最後皆大歡喜,大家升官發財。
這次核定戰功的速度比較快,隻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完事兒了,比上次寧遠一戰快多了。自撫順以來大明難得的一場勝利,下邊人要是敢辦事兒拖拖拉拉,就看朱由校、魏忠賢,以及一票東林黨大佬砍不砍人就完了。
之前爭的就是這次錦州大捷,到底是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功勞大,還是一票清流文官組成的東林黨功勞大。至於其他的小黨,雞毛用沒有,在這兩方人馬麵前都是弟中弟。還是最後朱由校搞了個平衡,都是大明幹臣,都有功勞,平息了這場幹了半個月的紛爭。
最後核定完成,袁崇煥依然如曆史上那般,隻是象征性的加了以及官階,口頭表揚了一下子就完事兒了。
朱由校這把對袁崇煥意見挺大,來來回回溝通了好幾天,就死守寧遠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最後還是逼急了不得不發兵救援的。要是早發兵是不是戰果能更大?是不是他就不用提心吊膽的吃不好睡不好了?給個安慰獎,沒擼他就不錯了,還想要什麽自行車?
也是如此,魏忠賢揣摩上意,開始彈袁崇煥,最後給彈成了這樣。
但袁崇煥不服啊,他覺得這場勝利,完全就是他之前練兵、屯田、築堡的策略,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這場勝利,就該是他功勞最大。憑啥其他人都他媽的升官發財,就我老袁啥都沒有?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這能忍?當然不能。
所以袁崇煥上疏辭官,然後朱由校一臉欣慰‘嗯,這老小子懂事兒’的表情,愉快的同意了這個請求,讓袁崇煥收拾收拾走人了。隨後,又調任了之前力保滿桂的王之臣做遼東大哥大,任督師兼任遼東巡撫,仍駐紮寧遠。
說起袁崇煥,這把也是沒人保他,加上朱由校確實是對他有意見,保下來也不值。本來袁崇煥算是東林黨外圍成員,寧遠一戰上位之後,魏忠賢想要收歸己用,但袁崇煥不懂事兒,這才有了魏忠賢弄來一堆人過來架他的事兒。
後來袁崇煥也不道咋想的,要給魏忠賢建生祠,可能是想服軟讓老魏放他一馬。但他這麽做,就惡了東林黨大哥們,嗯……反正他操作挺讓人看不懂的。
不管怎麽說,袁崇煥是下去了。
這把錦州大捷最大的功臣,滿桂、趙率教、王言三人,滿桂和趙率教倆都是武將巔峰了,官都加了一堆了,再往上就是封爵了。但這麽一場戰鬥明顯的功勞不夠,最後雙雙蔭子世襲指揮使,賞了三十兩銀子,禦賜飛魚服。滿桂仍然任遼東總兵官,但隻有他一個總兵官,這邊的兵馬都歸他節製。趙率教則是調到薊鎮任總兵官,也是隻有他一個。
王言就牛比了,直接升署都指揮僉事,加昭毅將軍,實任參將,提領兵馬兩萬,駐防錦州,還蔭一子做百戶,賞銀二十兩。
這是他自從升了守備之後,砍的那些人頭,以及這一場錦州大捷功勞堆積,加上他王某人懂事兒,給魏忠賢送了厚禮,再算上朱由校高興,一下子就上來了。直接從原來駐守一地的小小守備,變成了駐守一邊疆重鎮的實權將軍。
這也是為什麽趙率教叫王將軍的原因。
對於王言上位,其他人反應不一。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九邊之中,確實是王言這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年最能打。那麽朱由校把這麽一個能打的人安排在錦州,可見就不單單是防守那麽簡單,必然是要向北打的。而要和建奴打仗,他們還是在後邊呆著好點兒。打贏了落不著好,打輸了,這些年都砍了多少將軍了?還是讓這孩子去吧……
文官當然也不同意,軍國大事,怎可托一小兒之手?當然他們的心思是不想朱由校有衷心的軍隊。至於王言手握兩萬人,就是八萬,那也是一個小小的武將,不在他們眼中,都是門下走狗。最後還是朱由校給了文官兩個位置,又鼓動魏忠賢開幹這才平息了王言上位的爭議。
“你小子啊……”趙率教笑嗬嗬的拍了拍王言的肩膀:“錦州交給你了,好好幹,走了……”
王言躬身抱拳行禮:“恭送總兵大人。”
趙率教頭也沒回,隻是騎在馬上擺了擺手,帶著一票家丁疾馳而去。
直到看著趙率教帶人走遠,王言大手一揮,高聲喊道:“兄弟們,進城。”
後邊的一票大頭兵齊聲喊了三遍,跟著自家將軍大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排著整齊的隊列,在齊刷刷的腳步聲中進了城。
隊伍前邊是戰兵,後邊是軍戶夥夫以及一票的醫生、匠戶及其家屬什麽的押著長長的車隊。
這把王言是把家底都搬過來了,錦州就是他以後的大本營了。而且現在他在遼東這裏行事真是太方便了,他大哥是滿桂,節製遼東所有兵馬,滿桂的大哥是王之臣,軍政一把手。合作這麽長時間了,滿桂對他也放心。現在打仗都不用問滿桂了,打完了回頭報個捷就完了……
話是那麽說,但辦事兒還是挺費勁的。畢竟這寧遠城中有魏忠賢派來的幹兒子監軍,還有文官署理民事,這倆玩意兒都是掣肘。不過問題也不大,用不了多久,估計這倆人就是自己人了……若不識抬舉,指定好不了就是。
進城之後,王言同監軍以及那個文官聊了一會兒也就算了。監軍還好,人家是魏忠賢幹兒子,後台硬,王言給點兒麵子也是應該。那個文官就不行了,隻是一個七品官而已。但凡是有點兒後台,也不至於被發配到前線來。當然了,但凡是敢來的,心裏還是有點兒抱負的。
將軍府邸,一票小弟在灑掃歸置東西。
王言坐在中堂上首,下首的孫富貴放下茶盞道:“大人,接下來怎麽安排?”
孫富貴命好,之前笊籬山那會兒,就跟王言身邊迎著衝,僅僅是肩膀被射了一箭,又被砍了幾刀而已。
他挺過了這一把,王言也不打算再讓他上戰場了,再說以後也沒他上陣的機會。以前孫富貴辦事兒就挺妥當,以後王言打算把他安排在老家統籌後勤。
“清點一下城中物資,把咱們的家底都算上,看看能養多少人,統計出來報給我。至於現在進行的修築城防工事,主要修繕一下就好了,不用下大力氣修什麽碉樓。現在這些工事防守個十天半月的問題不大,而且咱們要做的是禦敵於外,不是讓人家到城下跟我們叫囂。”
“咱們的那些兄弟,都散下去做軍官。把城中兵馬都拉起來先教隊列,按照原來那樣就可以。等將養好身體,接著比武。照咱們原來的規矩,根據實力排名重新編練隊伍。”
“屯田一事也要抓緊,咱們不能總是向外進購糧食,靠著軍中補給也不夠,還是要自力更生。軍戶作為預備役,也不能停止招募,屯田也可以用他們,回頭你和滿總兵那邊去要。”
“匠戶、郎中還是按照原有那般,慢慢來吧。不過最近需要找一批精於造海船的人手過來,這個是重中之重,不能耽擱,你上點兒心。”
王言說道:“就這些事,你看著安排下去。現在我們主要是梳理好這錦州城,想要有什麽動作,怎麽也得兩個月之後了。”
“是,大人。”孫富貴利落的硬了一聲,隨機看了看周圍,附身上前小聲的說道:“大人,上個月皇上落水,據說到現在都沒好,還臥病在床,會不會對我們有什麽影響?”
是的,朱由校還是玩水了,就是上個月十多號的事。
王言這個小蝴蝶確實是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大明的小運,但主要還是在對後金上影響最大。其他的,也隻是因為他這邊打了個勝仗,影響的一係列人事變動而已,對於大明的大勢影響實在是有限。
不管原本曆史中朱由校是怎麽死的,在這繡春刀的世界中,那就是信王朱由檢以及一票文官聯合在一起,下手弄死的朱由檢。而這背後,遠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這涉及到儒家思想流派,心學、理學等等的道統之爭,加上由此映射出的治國理政之法的爭鬥,還有皇權與內閣的話語權之爭,中央與地方之爭,如此等等等等的爭鬥,水深的很。
也是如此,沒有因為他打了個勝仗,從而導致朱由校早死都不錯了。
錦州大捷,是大明對後金的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勝,這勝利對於朱由校來說,那就是大夏天吃冰棍,透心涼、心飛揚。如此,一場勝利所帶來的皇權小擴張,他實行一些相對來說比較激進,得罪人比較多的政策,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是這勝利來的晚,要是去年的寧遠也如今次錦州這般大捷,估摸著朱由校早沒了。畢竟現在大明的外患就是後金,尾大不掉,怎麽也弄不死。不斷的把大明拖入戰爭泥潭,軍費一年比一年高。如果這邊一仗幹出了長時間的安寧,被轉移的精力放到國內,再加上少了不少軍費開支,那可就說不好了……
皇帝是誰不重要,有沒有皇帝很重要。
你朱由校不服,整事兒是吧?好,那咱就換一個。朱由檢這孩子就不錯,打小就聰明,跟咱們走的也挺近,他挺好……
就這麽著,朱由校眼看是要沒了……
“對咱們能有什麽影響?”王言擺手笑道:“老孫呐,你多慮了,咱這可都是一步一步打上來的,又沒有站哪一邊。放寬心,沒有事兒。”
“可是……廠公魏忠賢那邊咱們可是……”
孫富貴經曆不少,沒事兒也看看書啥的充實充實,魏忠賢怎麽事兒他是能看明白的。魏忠賢的一切都是來自於皇權,本身太監就是皇帝的家奴。所以朱由校要是好,還則罷了。若是不好,那魏忠賢失勢是板上釘釘的,很難有好下場。
而王大人和魏忠賢過從甚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甚至很多事兒都是他親自辦的。魏忠賢倒了,他們怎麽也要受影響。
“你就把心放肚子裏,不說咱們是秘密進行的,沒有明目張膽的上趕著送禮。就是真受了影響,問題也不大。大不了咱們就主動找建奴打仗,就不信關鍵時刻誰敢動咱們。然後咱們在打一個大大的勝仗,不就什麽都好說了?”
孫富貴吃驚的看著王言:“大人,您是想養……”
“自古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跟建奴打了這麽久你也能知道,建奴就是徒有其表的紙老虎,隻要給咱們時間,滅了建奴輕而易舉。如此……咱們也要想好退路啊。”
沒讓他說下去,王言搖頭嗤笑:“不然你以為,建奴是怎麽起家的?努爾哈赤真就那麽雄才大略?咱們大明萬萬黎民百姓,真就打不過區區百萬之眾的建奴?老孫呐,這裏邊的事兒多著呢,你沒事兒多尋思尋思,別怕這怕那的。”
衝擊太大,孫富貴正懵逼呢,一方麵是因為王言說的這些陰私什麽的,一方麵主要也是因為‘養寇自重’的下一句話不是他媽的‘割據一方’就是‘裂土封王’,這他媽沒一個好的,哪個都是掉腦袋的活計。這孩子才他媽十七啊,就想著要造反了?
半晌,孫富貴愣愣的問道:“大人,難道您是想……”
“造反?”
沒想到王言就這麽說出來,孫富貴懵逼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