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零章 在其位謀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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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2章 在其位謀其政
    “來來來,子言兄,敬你一杯。一別三年,子言兄是常行非常之事啊,果真厲害。”
    樊樓的包間之中,王言與馮京推杯換盞,道著重逢的喜悅。
    馮京是正常的升遷軌跡,此前在地方隻幹了兩年,便被調回了汴京,值集賢院、知製誥。不同於王言的值集賢院是掛名,馮京是真要在集賢院裏幹活的。知製誥,則是負責起草詔書。一樣都是大臣標配的崗位,也是一些狀元的標配。
    所以馮京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不然也沒辦法,一屆科舉三個及第。狀元能搞事兒,探花不當官,就馮京一個正常人。再者榜眼待遇本就很不錯,所以哪怕馮京的狀元被王言考走了,卻也沒甚麽太過重大的影響。
    王言搖頭笑道:“還是當世兄能為,聽聞娶了富相公之女?人美不說,又有富相公助力,再者當世兄自有能為,宰執天下指日可待啊。”
    “取笑我呢?”馮京說起來,也是自顧的搖頭,“要說宰執天下,非你王子言莫屬啊。你在杭州做的好大事,聽聞昨日又與官家診治,更去了汝南郡王府上,今日又聽聞你當場奪了手下判官的權,還要巡院眾人自還貪納之資。你入京至今不過三日,卻是一天都沒安寧啊……”
    他是真的感慨王言的牛逼,當初大家一起生活了半年,王言多麽謙遜,多麽博學多才,多麽瀟灑啊。結果當了官以後,下手是真狠。雖然早就知道王言有變法改革之心,但當真的知道了王言是怎麽幹的以後,也還是忍不住的心驚肉跳,默默的念叨一句瘋子,卻又忍不住的敬佩王言。
    王言跟他碰杯喝了一杯酒,笑道:“也是迫不得已。當世兄,你是知道小弟為人的。雖然也能算得一鄉大戶,然則小弟卻是沒有隱匿戶口,便是以前家中有些遺存,後來也全都在官府登記。當然私心是有的,畢竟我自身正,才可匡他人以正。家中田產也有許多,卻是每一畝都照章繳稅,不曾偷漏。
    小弟初到杭州,便有……後來小弟發作奪權,牽連糧商大戶之家,這才發覺彼輩貪婪,百姓艱難困苦,民生多艱。這才有了清潔費、清丈田畝、清查戶口之事。實在是於心不忍,不得不為啊。”
    “不瞞你說,子言,通判汝州時,聞聽清潔費之事,我也是想要在汝州推行的。不過阻力太大,根本無人迎合,不了了之。”
    “手中得有兵,要殺的他們不得不從。”
    “我哪裏有子言這般文武雙全?”馮京搖頭歎氣。
    王言明白馮京的感歎,因為他的作風是與整體的官僚體係格格不入的,在揚州之時,他就沒有妥協過,是硬生生殺出來的。現在到了京城,也是一樣的強勢,有靠山的判官,說奪權就奪權。
    但那隻是展示出來的,他也是妥協了的。畢竟牽扯到了稅賦之事,那是來來回回的跟趙禎、政事堂,三方一起討價還價。畢竟也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他的妥協。他要是真硬到底,不上山不行。…。。
    “慢慢來,當世兄不必心急。首要在於聚攏同道,我道昌隆之日,如畫江山,定有你我之輩大筆揮毫之時。”
    “大筆揮毫啊,子言兄好氣魄……”
    如此兩人且喝且說,既追憶一番三年多以前的初相識,又要說一下現在的現狀,還要說一些工作上的問題。哪怕馮京是有智慧的人,哪怕有富弼這個老丈人提攜指點,但是他的工作中也還是有很多的事情。沒人能周全所有,馮京當然要跟王言這個著名狠人請教一下。
    此外少不了的,就是交流學問之事,還是王言給馮京上課。
    他兩個鐵杆擁躉,範純仁和馮京都是給他搖旗呐喊的,在地方上都在宣揚著他的學說,因為他們倆自己就信麽……
    同馮京小聚是插曲,但王言現在真挺忙的。剛剛入京,便就開始了工作,又直接進行了新官上任的打壓、集權行動,同時還要抽時間去挨個的拜會京中的一些人,半個月的時間一轉即逝。
    王言也總算是查完了賬,並順便的解決了隊伍問題。挑頭的就是那個張治清,下邊的人也都是在看著張治清的動作,摁住了他,那就沒什麽問題。
    張治清不是一個聰明的人。
    張堯佐失勢,王言本身又是現在大宋官場少壯派的第一號頭鐵之人,是改革派的急先鋒,是範仲淹的同道戰友,是歐陽修的弟子,是老包的親密後輩,是趙禎想用又不敢過分放權的快刀,是與汝南郡王關係緊密,牽連儲事之人。
    就這樣的情況下,張治清還敢主動跟王言找麻煩,腦子肯定是缺根弦的。也或許,他是仍舊沉溺在張堯佐過去風光之中的舊人,總不願清醒。
    結果就是,王言甚至都沒動用什麽力量去為難,張治清打問了一圈以後,便就老老實實的補了錢,又火速離任。一時的有沒有崗位不重要,先跑離王言身邊才重要,避免王言哪天看他不順眼再把他往死裏整,拿他當雞殺。
    張治清自己卑服跑路,剩下的人自然就老實了。盡管王言說了,小數目不追究,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真的那麽做。
    所以賬房之中成了坦白局,從巡院裏的各級別文官,吏員,到巡捕的都統之類的,也包括巡院下屬的監獄那邊的人員,級別從高到低,一個個的在賬房門口排隊,挨個的進去坦白。
    連續半個月的時間,王言一邊看賬本,一邊聽人主動坦白,順勢的談談話,了解了解情況,再給開一張條子,讓人去隔壁等著的巡院內的賬房會計處還錢入賬。
    當然這是貪的多,那些經年累月積累隻刮了幾十貫的數目的眾多底層人員,王言基本都沒有追究。
    他們沒讓王言失望,不光坦白自己,還要檢舉他人。什麽吳老二瞧上了誰家的寡婦,哪個都頭幹了什麽惡事兒,誰跟汴京城裏的流氓牽扯頗深,哪個團夥跟哪家大戶有聯係,哪一家顯貴犯了什麽事兒,又是怎麽平的,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這些都是十分有用的信息。從這些信息中,王言理清了內部的關係,順便收拾了該收拾的人,清理的隊伍,也更加清楚了整個汴京城中的流氓勢力,明確了打擊目標。
    畢竟沒有道上人,他要是自己去打聽,那可是費勁了,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樣全麵。若記錄在案,足可以出一本汴京城黑惡勢力名錄來。
    他基本了解了這個隱藏在汴京繁華之下的罪惡世界,現在,他要成為一個清潔工,先來一次嚴打再說。
    他並沒有直接去針對汴京的豪門大戶、達官顯貴,因為這是不需要主動去做的事情。這時候,任何一個掌握實際權力的管理崗位,隻要專心做好本職工作,那麽最終的目標,一定就是打擊豪門大戶,他們是絕大多數的問題根源。剩下的那一小數,則可以歸結到帝製集權的弊端。
    百萬人口的城市,還是信息交通不暢的時候,還是當之無愧的政治經濟中心,對於治安的管控自然是格外上心的。
    汴京城的治安維護,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三衙管理,侍衛親軍司的將帥統領巡檢部門,在皇城、外城,以及城市發展擴建出去的新城,設立軍巡鋪,常駐禁軍士兵。另一部分,便是開封府衙下屬的單位,即左右軍巡院。
    左右軍巡院是兩院,王言為左院軍巡使,還有一個右院的。以左為尊,他是老大,但是對於右院,他沒有直接管轄權。
    至於巡檢司,他更沒有管轄權了。
    再者,便是用腳想也能知道,不論是右院,還是巡檢司,都是烏煙瘴氣,根本就不可信。畢竟他自己管理的左院,不算監獄,在編人員五百多,沒一個幹淨人,都跟他坦白過。外圍的幫閑,那就不用說了。甚至很多人,刮的就是那些幫閑。
    說是幫閑,其實也是半官半匪了。兩邊都能說上話,在某一個地帶,單拎出去還能有那麽一些知名度。或者說算是流氓和官方的,中間聯絡人,也算貼切些。
    屬於港片中的,自己做點兒犯罪沾邊的業務,有幾分人脈,皇家警察遇到了麻煩,就把人拎過來打聽打聽情況、找找人之類的。放到舊社會,那就是包打聽,差不多那麽個意思。
    所以有關行動,王言可以直接動用的力量,也就隻有他的左巡院之中的五百多人,別人都靠不住。
    這天一早,王言請見了呂公綽。
    “子言啊,正要找你過來呢,坐下說話。”老小子還是笑嗬嗬的,“先前你與老夫開的方子,老夫喝了幾副藥,近來身體爽利了不少,果真是醫道精深啊。”
    “呂公過獎了,身體好轉就行,總算沒辜負呂公的信任。”
    呂公綽點了點頭,幾句閑話過後,說道:“子言就任已過月半,想是清楚了情況,今日來尋老夫,可是有了成算?”…。。
    左軍巡院之事,所有人都知道,呂公綽自然也是清楚的,甚至處理那些人的公文最終也要到他這裏批示的。但他什麽都沒說,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不敢談成算,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王言拱了拱手,直接說他的來意,“近日清理了巡院蛀蟲,合該盡到本分。下官調閱了一些案卷,很有些偷盜、搶劫之事,更甚者有偷人子女之事,屢見不鮮。城狐社鼠壞我京都首善,罪大惡極。是以下官欲清理一番城中賊盜強梁,不知呂公有何指示?”
    “如何清理?”
    “自是捉賊拿髒。”王言回了一句廢話。
    呂公綽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言,喝了一口茶水,這才說話:“子言可知其中牽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違法亂紀,甚至牽扯賊盜,任誰都要伏法歸案。”
    “子言還是年輕了些,義氣重。此地乃京城,天子行在,若動靜大了,驚擾了官家,子言怕是吃罪不起啊。”
    “下官左巡使之職,乃官家親命,政事堂行文。”
    呂公綽搖頭歎氣:“子言本分行事,老夫如何指示?去罷!”
    “謝呂公。”王言拱了拱手,起身走人。
    呂公綽的意思很明白,你牛逼,你依照國朝法度行事,我想管也管不了。所以你愛咋咋地,跟我沒關係,可不是我授意的。
    他是真管不著,畢竟王言實權職位,能抓人,能審人,他不可能說出不讓幹的話。王言還說是趙禎親自任命的職位,也能跟皇帝說上話,政事堂中也有向著他的人,那他還管什麽?總不能不讓人家開展工作吧。那不是為難王言,那是為難趙禎。
    王言晃晃悠悠的往他的左巡院衙門回去,才一進了好大的院子,看到的就是穿好了破舊的裝備,持刀擎駑,一個個站的筆直的巡捕們。
    “都是自己人,本官說話也不繞彎子。自今日始,我左巡院要嚴厲打擊城中賊盜強梁。一切行動,聽從指揮。此非邊境守土衛國之戰,不必死命相博。首要在圍,次要在捕,不能捕則格殺。抄家之事,乃我巡院之責,抄拿賊髒,不可私藏,如數上交。而後論功行賞,再行分配。
    本官不管爾等與誰人交厚,又與誰人有牽扯,但有走漏消息、私放賊盜強梁者,抄家、流西北。但有私藏賊髒者,杖三十,革職。爾等可明白?”
    “明白!”
    “很好。”王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城北有匪周三強,聚攏強梁,多行匪事。其誘百姓聚賭,放印子錢,收錢之時,多行破家滅門之事。罪大惡極,其罪當誅。爾等當知此人情況如何,現著爾等即刻出衙,索拿周三強全家及其麾下賊盜強梁。抓捕之事,由劉都頭掌總。”
    “是,卑職領命。”有一壯漢激動的站了出來,大聲的回複。
    王言擺了擺手,轉身便回了官廨之中。
    五百多人,對於百萬人口級別的罪惡來說,是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嚴打的,但卻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他隻要逮著大名聲的犯罪團夥猛打,汴京的治安是必定好轉的。
    這周三強不過是拿出來練手的中型團夥,主要目的是先磨練磨練團隊,找找配合,也發現一些問題,再進一步的純潔隊伍。而後方能對那些或許在大宋江湖,都是赫赫有名的流氓們進行毀滅性打擊……
    劉姓都頭開始點檢人手,分派任務,不過半個時辰之後,五百多人便分批次的離開了巡院衙門,往城北的方向集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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