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五章 仁宗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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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7章 仁宗不仁
    “巡使,這便是通往地下的暗道。地點十分隱蔽,入口處經過了精心的偽裝,和我們以前查出來的暗道一樣。
    在遇刺地點左近的商鋪之內的一角,王言負手而立,低頭看著地上的那個用磚石砌了一圈的洞口。
    正如這個說話的都頭所言,這不是王言等人第一次發現地下的所謂無憂洞的入口。掃了汴京城內所有的中型有組織的流氓團夥,還是找出了不少洞口的。
    不過下邊確實四通八達,而收拾這些地下老鼠又不是特別迫切的事,掌握的人力資源有限,所以也就沒什麽大動作。一般發現了洞口,就是慣例的放一把火,找身強力壯的人站在洞口玩命的扇風,又安排人站在高處瞭望,哪裏冒煙辦哪裏。
    開始的時候還是挺有效果的,真抓了不少人。但是後來下邊的人也學精了,他們跟著巡捕們一起行動。一旦巡捕們出現在了有地洞的地方,外麵隱藏著的人就通過他們的渠道給地下傳訊。地下收到了消息,就會快速的封堵地洞。煙熏定位的招數,自然也就失靈了。
    比如眼前的這個洞,水攻、火攻都沒用。王言被刺殺,下邊的那一群地鼠就是深度參與的,他們怎麽可能不憤怒的王巡使的動靜呢。無需多想,下邊肯定也早都被封住了。
    不過這一次就不同了,王言上書趙禎,因涉及軍隊,請求樞密院協助調查工作,而後上呈了抓到的那些來自地下的殺手的供詞,請調禁軍剿滅地下的無憂洞。
    趙禎當然啊是同意的,現在都敢爬上來殺王言了。焉知是不是夠膽挖地道挖到宮裏去,要他趙禎的老命。甚至於趙禎已經安排了人手,第一時間在皇宮內排查,真的在外圍找到了幾個洞……
    所以趙禎的憤怒比王言更大,是不是有人睡宮女,是不是有人睡他的妃子?宮裏是不是藏著別有用心之人?凡此種種,越想越讓人害怕。
    所以趙禎同意了王言的提議,由樞密院發布命令,三衙點將,殿前司負責清剿,調兵兩萬,從已經發現的路口進入地下,要以犁庭掃穴之勢,一舉蕩平狗屁的無憂洞。
    這才是官府的集權優勢,靠著王言手裏的那兩千人,可能都不夠那幫地鼠殺的。畢竟地下是他們的主場,他們要是設些機關、放些毒煙,真是殺人如割草,非得大軍下去全都走一遍才成。
    王言後退了幾步,擺了擺手,等在一邊的軍官便呼喝著,帶著五十餘穿著輕甲的軍士,手持著火把下了地道。最後還跟著一個小吏,負責繪製地下的坑道地圖。
    每一隊人手,都配了小吏,他們綜合下來,就可以把整個的地下網絡全部摸清。王言已經可以想象,以後的填土工程了。集權優勢在這裏的,為了永絕後患,再加上王言搞了許多的計劃外的錢財,大宋可以過兩年相對寬鬆些的日子,滿朝上下,不會有別的聲音。…。。
    但凡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站出來說一句勞民傷財,旅遊去吧你。
    現場看了一遍,王言便笑嗬嗬的同看熱鬧的百姓們說笑,渾然不在意前兩天的狼狽,往東城過去……
    ‘皇祐大案’並沒有想象中的高潮,因為幕後黑手喪家之犬的樣子也沒多好看。
    在王巡使的領導下,巡院酷吏滿堂,審訊技術突飛猛進。再硬的人,也受不了被人逼著吃自己的肉,更受不了牽連全家,眼看著別人在眼前給家人動著可怕駭人的刑罰,肉喂到嘴邊讓他吃,早都吐的稀裏嘩啦了,可不是誰都能當西伯侯。
    所以這一次集體抓捕的幾百人,緊急審訊之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沒交代清楚的,也讓他們清楚,那就是王言的個人意誌體現了。
    這一次王言列出來的小本本可是真用上了,從早到晚都在抓人。他的刺殺,統一了上層意誌,也讓趙禎確定了搞擴大化的意誌。
    所以現在的王言,說辦誰就辦誰。他要是不當皇帝,那他的名聲怕是完了,得跟張湯、周興、來俊臣等人爭奪酷吏排行榜的名次了。
    至於誰是真正的幕後黑手,那並不重要。因為過往被王言辦了的那些人,還有將要辦了的人,全都是幕後黑手。他的所以被刺殺,不就是因為他整死的人太多了麽。所以凡是被他整的,都是想要讓他死的人。沒被他整的,也是膽顫心驚,盼著他早死早超生的人。
    王言相信,在他這一波更強力的無差別打擊之下,不會有太多的漏網之魚。
    先前沒收拾的大規模的有組織的流氓團夥,及其背後牽扯的各種大戶、官吏,掌握了犯罪證據但是不好辦的官吏、大戶,因為這一次王言遇刺而出動的披甲士卒,因為沒有及時出現控製局麵的軍巡鋪等牽連的各級軍官。
    總結下來就是,沾點兒邊的就得掉層皮,不沾邊的也得讓他沾上,再掉一層皮。
    從小流氓,主政的大臣,到什麽宗室皇族,再到宮裏的什麽太監,什麽貴妃,突出的就是四個字,大肆株連。
    王言並不需要多忙,他的作用是統籌工作,更重要的作用是承擔責任。所以他隻要定下了辦事尺度,每天再過目一下都辦了誰,又有了什麽收獲,也便是了。
    所以在京城各種衙門高度緊張,上上下下跑斷腿的時候,他還是那麽輕鬆。甚至於他還打算順便把並院改革的事情一道辦了。
    他現在其實也隻是看起來很輕鬆,但實際上也有一些爭分奪秒的意思,因為他留在京城,坐在巡使位子上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東城的一條主幹道上,王言負手站在街邊,看著麵前三層樓的商鋪,聽著手下人說話。
    “巡使,這一處所在如何?地鄰街口,既有前堂,又有後院。隔壁還有一個鋪子,乃是之前抄家所得,未曾處理。若是將此三家鋪子盡皆打通,足夠東城分堂公用,巡捕千人也勉強能容納的下。”…。。
    “何必勉強?那家鋪子什麽情況?”
    “乃是平寧郡主所有。平日裏為人低調,巡使就任以來所辦之事,未有牽連……”
    王言想了想,終於把人物對上了號。這個平寧郡主,乃是劇中齊衡的母親,家裏不差錢,比較低調老實。當然那也是相對來說的,畢竟是古代豪門大戶,家裏死個奴仆之類的,也不是什麽大事。老實是指他們沒有過份的欺壓、禍害百姓,剝削那是一定的,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巡院沒處理的鋪子不知有多少,先把這個並了,讓他們去挑一個差不多的。若是貪心不足,就找個由頭收拾收拾。”
    王言這就是十分純正的強權作風了,不過還算有點兒良心,到底還給人家置換了一下。事實上,都不用他現在這般因為查案從而掌握著的巨大權力,就是沒發生這件事的以前,巡院要一個鋪子也是輕而易舉,誰敢不給?
    “是,下官今日就辦好。”
    “走吧,去看看軍巡鋪。”
    巡院改革,兩件事,一則人事,二則土地。
    人事問題很簡單,目前手下兩千多號人,他不知道誰不行,他隻知道誰行。至於數目眾多的被轉了職的禁軍,王言不知道誰行,但是他知道誰不行。
    很簡單的道理,手下人在給他辦事兒的過程中,自然立功出頭。改革以後多出了很多位置,自然是誰行誰上。幫閑給編,在編巡捕給個管人的小官做一做,原本的小官再上層樓。
    而此前不受他轄製的軍巡鋪,手下的巡捕們是最熟悉的。甚至在此前的嚴打行動中,也連帶著抓了很多。畢竟中層的流氓團夥,靠的主要就是對於基層官吏的幫助。若是有了上層關係,那怎麽也不可能隻是中型團夥,人都貪麽,都想更上層樓。
    至於其他的巡火、清潔,更是簡單。救火跟正常的巡捕不分家,不過救火的要多一些裝備。這方麵王言已經在和工匠討論了。清潔,則是雇傭城中孤寡,算是福利崗位。
    場地問題更是簡單,實在是這一次刺殺來的及時,抄家抄的太狠了。京城的豪門大戶,雖然必定放眼全國,但是在汴京城以及京畿地區,毫無疑問是重點。王言現在手裏握著的全都是優質資產,別說場地,土地都有上百萬畝,大多數都是上等良田。
    隻不過不幸的是,由於他的大肆牽連,由於主要針對豪門大戶,導致汴京城的商業格局發生了巨變。最有消費能力的群體被抄的腰斬,各種資產的價值自然相應的暴跌,導致縮水了不少。
    不過也沒關係,因為民生相關的基本沒受到太多的影響,受到影響的,還是富人的各種相關生意。比如青樓,比如人口買賣之類的。
    天下商人都做京城的生意,物資是絕對不缺的。縱然有些空窗期,但抄家抄出來的物資,也足以起到平抑物價的關鍵作用。等到外地的貨物進了京,過度絲滑的很。…。。
    至於資產貶值,也沒甚麽大問題。因為京城的巨變早都傳遍了國內外,現在都玩命的往京城跑呢,地方大戶還是有眼光的,他們要來抄底京城資產。
    毫無疑問的是,作為王言當官的起始之地的揚州大戶,是第一批來吃螃蟹的,更無疑問的是,盛家大房成功打進了京城……
    王言是真正的權力饕餮,一旦握住了就絕對不鬆手。倒也不能說王安石完全聽從他的意見,但他們畢竟是摯友麽,王安石很尊重他的意見。
    所以王安石主政的揚州,還是按照他的規劃在發展。一樣的道理,哪怕他眼看著在巡使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但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誰來也不行。
    王言現在做的,壓根就不是什麽掃黑、嚴打、打擊豪門大戶,而是在埋釘子善後……
    事實也不出王言所料,眼看著再有幾天就是年,汴京城裏已經熱鬧起來。這時候的人們,一樣期盼過年。盡管很多的百姓們隻是活著,對過去一年沒什麽總結,但是俗話說了,誰家過年還不吃點好的,總得開開葷吃點兒油水,那就讓人高興。
    王言家裏也是一樣,今年格外的不同以往,因為家中多了兩個兒子,也是淑蘭在王家過的第一個年。再者王言家裏的吃食是出了名的精致。不吹不黑,趙禎的禦廚都是在趙允讓的樊樓進修的手藝,屬於王言家裏胖廚子的徒孫了。
    也是臨近了年節,家裏主仆盡歡,是以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近日家裏整日彌漫著的都是香氣。
    “阿郎回來了。”管家王有銀在門口迎著,說道,“嶽父、嶽母還有盛家大郎,大娘子的胞妹,全都來了家裏。”
    王言點了點頭,徑直去了後院,就看到一堆人都聚在堂間說話。
    他笑嗬嗬的行禮,問過了嶽父、嶽母好,笑問道:“今日怎麽有時間來家裏了?”
    王氏說道:“月餘沒來了,眼看著一年到頭,還不趕緊來看看孩子啊?行了行了,你們男人自去說話。”
    王氏的不高興是寫在臉上的,至於原因麽,當然是她說的月餘沒來。王言大殺特殺,老丈杆子是看的膽顫心驚,根本不敢在這時候跟王言來往……
    王言笑了笑,逗弄了一下比較可愛的如蘭,便帶著盛紘和長柏去到了前廳,擺酒吃飯。
    盛紘的心思明顯不在可口的吃喝上,待到上過了飯菜,退去了仆從,他歎道:“子言啊,適可而止吧。”
    “嶽父大人為何如此說啊?可是受了誰的意?”
    盛紘點了點頭,說道:“子言啊,收手吧,真不能再繼續株連了。若不然,怕是要官逼民反了啊……”
    ‘官逼民反’這四個字,盛紘咬的很重,話語中的未盡之意很明顯。
    王言挑了挑眉:“看來我手下有反賊啊,如此反賊竟然叫他們逃過了?敢嚇我?”…。。
    “子言啊,真不能再抓了,聽我一句勸吧。再抓,大宋怕是都要完了。”
    “嶽父大人得了什麽好處?”
    “……出知登州。”盛紘有些不好意思,緊接著說道,“子言,我可不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實在是你再如此行事,就沒法收場了。”
    王言好笑的搖頭:“嶽父大人不必憂慮,不是我要收手,而是官家要收手。我之所作所為,皆官家之意,我不過官家手中刀而已。既聯絡了嶽父大人與我傳話,不過是他們給我一分臉麵,實則定然是已經改了官家心意。我是否同意收手,又有甚麽緊要?來來來,吃酒吃酒。”
    “子言不怨?”
    “有何好怨?嶽父大人想錯了,我非為一己之私,乃為我大宋黎民百姓。自我任巡使至今,抓捕六萬餘人,上到樞密院、政事堂乃至大內之人,下到城狐社鼠、賊盜強梁,收良田百萬頃,餘等財貨價值錢五千萬貫……”
    王言笑嗬嗬的念叨著他這半年多所做的事,不誇張的說,他這半年之功,可為趙宋續命五十年。
    因為他緩解了冗官、冗員,抄家實現了開源,也將原本不大的上升通道打開,讓一大批人得以上位,打破了原本的市場格局,給了市場新的活力,剿滅了流氓,讓百姓的生活恢複安定,並且抄出來的很多錢還可以用在大宋各處,不論是各種的建設,還是承擔對西夏、遼兩條戰線的軍費開支,都是一針強心劑。
    他的這一番動作,充分的處理了各個階層,也重新平衡了各個階層,讓各個階層都煥發了活力,繼續的去攫取權力、錢財等等,人為的開拓出了空間,極大的緩和了社會矛盾。
    這一係列的後續反應,是所謂‘皇祐大案’的真正意義,是幾十萬字不能寫盡的激蕩……
    王言自比快刀、酷吏,那麽自然的,他的下場基本也是沒什麽不同的,必然用完就扔。皇帝,並不是值得信賴的好夥伴。
    過年的前一天,舉行了大朝會。對過去一年的工作進行了總結,通報了各種的好成績,王言居功至偉。
    散朝後,趙禎又找王言看身體。
    王言不輕不重,好像很關心的歎了一口氣,略帶無奈的說道,“官家,臣下數次言明要戒色,官家就是不聽啊……”
    趙禎很不好意思的笑道:“朕也是求子心切啊,可是身子又不好了?為何朕沒甚感覺?”
    “官家身體並無大礙,不過臣還是建議官家,要戒色!官家身體本就虛弱,藥效終是外物,縱然官家勤練強身法,亦要時間溫養。左右不過半年,官家何必急迫啊。”
    “無甚大礙便好,王卿,陪朕走走,這一年可是苦了你了……”
    趙禎並沒有後邊的話,也沒有理會王言的苦口婆心,帶著王言在落雪的皇宮花園之中賞了景,讓王言做了首詩,又說了些沒什麽營養,聽起來很暖人心的話語,便叫王言離開了。
    他什麽都沒說,但什麽都說了,仁宗也不仁啊……
    是時,天上的雪花更大了。王言身著皮毛大衣,迎著風雪,獨自一人走出了皇宮。風很大,吹揚了他厚重的大衣,也吹散了他的發……
    半月後,元節方過,新年伊始。
    龐籍、梁適,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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