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零章 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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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王言跟韓琦說的那般,治理開封府,不過就是練兵、清田、查人、收商稅,這麽四件事做完,開封府基本就等於天翻地覆了。
別人做不了,是因為別人能力不夠,分不清忠奸,是因為別人膽子太小,不敢得罪開封府的豪門權貴。
王言不一樣,他做事不出律法,在規則上扳不倒他。他自己也能打能跑,沒人能殺死他。隻要他上了台,不用多長時間就是上下一心,別人根本搞不動他。就如他能從西北回來一樣,他不想回來,沒人能讓他回來。
這就是他王某人立身的本錢。
各種工作當然不可能順利的推進,總有貪財的,也總有不要命的,那就得來硬的,得靠著刑斷獄訟把人法辦。總的來說,練兵等事是目的,以法行事是手段。
練兵是為了彈壓地方,盡管京城有禁軍,但是開封府仍舊有八千廂軍的編製。之前的許多年內,已經學著王言改革廂軍的方法,進行了裁汰,分離了兵和工。
但顯然,王言做的就不是單純的分離裁汰。他裁了人是分地的,他分離出了工匠是提高待遇的,也算是有大量的工程要做工的。如果沒有安置妥當,那麽也就隻是單純的分離,隻是把廂軍吃飯的人,轉移到了工曹而已,這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還是要再行編練一番。不用練的多能打,不拉垮就行,畢竟披上了甲,武裝了弓弩,還有著人數優勢,豪門大戶再牛逼,那也難逃一死,不是被亂刀砍死,就是被萬箭穿心。
甚至於巡院衙門也要重新整飭一番,個別的一些領導崗位上的人有些活膩了,他得收拾一下。
至於剩下的清田、查人、收商稅,這些事兒王言做的熟。他不缺兵,也不缺基層的辦事兒小吏,不缺會查賬的人手。
因為他直接停了國子監以及軍校的課,讓監生們在各處清田、查人、查賬,讓軍校的這一期的基層軍官們,充任廂軍的基層軍官,帶著廂軍以及巡院的巡捕們一起,在劃分好的區塊內巡邏。作奸犯科的直接抓,暴力反抗的直接殺,不配合官府行動的,直接抄家。
十餘年的時間恢複過來,並更加興旺的開封府的經濟繁榮局麵,沒用兩個月便被王言給殺了下去。大量的商鋪被查封,大量的相關人員停了工作。
但是他們沒失業,因為隻是東西不賣了,但還是繼續生產,工錢照付。沒人理會,東家的一家人是不是還活的好。
至於說整體的社會狀況,那當然是更加好的。甚至於街麵上活動的百姓,反而更加的多了起來。人們都知道,王言是給百姓做主的人。
各種的物價仍舊平穩,一點兒動蕩沒有。除了商業活動遭受了打擊,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影響。甚至於開封的百姓們還誇起了趙曙,說趙曙是好皇帝,讓好官來給百姓們做主。…。。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會誇王言,在誇讚王言之餘,順便再給趙曙點個讚。但隨著時間的過去,‘趙曙是個好皇帝’的聲音甚囂塵上。反而是成了先說皇帝好,再誇王言的局麵。
這種局麵當然是王言派人引導的,他怎麽能比皇帝更好呢?那就是他的不對了。縱然是在西北,他也是一直在強調,是趙禎的信任,才讓他有了那時候的成就。
到了今天也不例外,何況趙曙還是重用他的人,給趙曙感受感受什麽叫民心所向,讓趙曙迷糊迷糊。
趙曙確實迷糊了,他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派人打聽民間的事兒,甚至有幾次他還微服出了大內,在汴京城裏走訪了一下,頓時心滿意足了,感覺頭疼都少了很多。
上位以後,他已經深刻的感受到了當皇帝的不容易。他想當好皇帝,想要建立比趙禎更大的功業,那自然更加的不容易。
尤其他讓王言上位,那是更更更不容易。
現在的朝堂與地方,對於王言上位的事情,議論頗多。因為王言現在抄家已經不局限於開封府了,畢竟這邊的都是大家族,牽連很廣,王言直接給地方發函,讓地方官抄家拿人。地方官不做,王言就要收集他們的罪證,彈劾他們,再抄他們的家,這打擊麵太廣了,都承受不住。
在很短的時間內,趙曙在朝堂之上,就感覺大宋風雨飄搖,隱有亡國之兆。但是他出了大內看了看城中的情況,腰杆子一下就硬了起來。
回到朝堂上繼續抓緊權力,不斷的進行人事調整。
事實上就算真的飄搖了,趙曙也不可能把王言踢出京去,他反而更要倚靠著王言的能力,來再造趙宋江山。何況現在都是假象,大宋兵鋒正盛,幾十萬大軍還沒調回來呢,國庫錢糧無數,這就是底氣。
而且還有相當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趙曙上位的時間太短,手中掌握的權力太少。他現在能說話算數,是王言在支持他。
就好像王言任職開封府,他說話算數,是因為巡院衙門聽他的,在其他的位置,也有他的老部下。這些人聽他的,他的權力得以延伸。而不是要跟各種的官員,來回的進行權力鬥爭。現在是誰不聽話,就辦誰。趙曙也是一樣。
王言主政開封府,誰不聽話,趙曙直接就給辦了。他在權知開封府事的這個位子上,就已經很足夠趙曙去發揮了……
上一次任職軍巡院巡使的時候,被人踢出了京,這一次可沒人能再把王言踢出去。
隨著各項工作的穩步推進,查出來的田地、人口直線躥升,至於商稅,相當一部分都被商業都被王言查抄了,倒是不怎麽費勁。至於沒被查抄的,也都罰了大筆的錢。
他甚至連皇族都卷了一遍,誰都沒跑了。
大量的錢糧被收到了開封府,不等三司來跟他搶錢,他直接便開動了各種的工程。開封府境內的陸路修建、維護,水道的疏浚,港口的建設,各種水利設施的修建,孤寡人口的福利,憐孤院的福利,幫助擁有屬於自己土地的百姓們,給他們貸錢,讓他們把地種起來,也要大批量的購買耕牛,大煉鋼鐵等等事情。…。。
如此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需要大量的錢糧支撐的事情展開,都沒能把抄出來的錢糧用完,由此可見開封府權貴的富庶。
象征性上繳了一些錢財,剩下的一部分留作應對突發狀況,一部分拿出來給開封府的官吏們提高待遇改善夥食,還有一部分,那是拿出來進行各城的城市改造。
這是最後做的,因為相對於現在人們的條件來說,改造城市其實並不是必要的。現在有了浮財,也就花了出去。取之於開封府權貴,用之於開封府的百姓,合情合理。
而且城市改造是長期投入的大工程,可以拉動各項指標,更加的繁榮經濟。百姓們做工幹活,也能多賺些錢。他都是實實在在的雇人幹活,並且還規定了開封府內的最低打工薪酬。不管幹什麽活,最低必須開到那些錢。敢少一錢,那可就慘了。
此外,還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人口買賣以及奴仆的存在,這是相當惡劣的。因為被賣的人,雖然確實有活不下去心甘情願的,但是也有被抓了、綁了弄來的。
對於賣身的家仆,大戶人家動輒打罵,縱是打殺了也沒什麽問題,了不起罰些錢而已。這種事情實在不好。
但是這個問題的層次涉及的比較高,關聯的比較廣,畢竟百姓能活下去,怎麽可能賣兒賣女呢。不從源頭解決問題,隻一味的不讓買賣人口,那麽造成的結果就是,買賣人口由明轉暗,價錢隨著打擊力度持續走高,反而可能買賣人口的產業發展的更好了。
正如範仲淹等人總是規勸王言的,事要一步步做,不可急於求成。盡管王言做出來的事,都是他的一步步,但這話是沒毛病的。
所以王言沒有打擊人口買賣,也沒有廢除奴仆。但是人牙子被整死了一堆,那可不是他故意的,而是清田、查人、收商稅的餘波,都是被牽連的。
但是為了應對人口買賣,以及保障奴仆的人權,王言定了兩個要求。
第一點,所有買賣的人口,都要有明確可查的戶籍信息,也要問清楚是否自願。當然會有偽造的,但是隻要真查、真殺,還能能管很大的用。哪怕隻有一點兒用,那就比不管的好。
第二點則是對開封府內所有的奴仆人口進行登記,按理來說,奴籍也是籍,有奴籍就有登記,但顯然,如果真的是這麽個理,那麽這個世界將會和諧太多。
造冊登記還不算,王言的最低工錢也是適用的。賣身是賣身了,但人格還保障著。但凡有克扣工錢,無故打罵,甚至打死之類的惡劣行為,有告就有懲,往死裏懲。
事情當然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明裏暗裏的對抗不計其數,死的人也沒有準確的數據,王言又遭遇了四次刺殺,一次毒殺,一次放火,一次近身刺殺,一次遠處亂箭射殺,全都險之又險的逃了過去。…。。
他的家人很安全,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隻要不整死王言,那就沒什麽用。因為王言正當壯年,不缺老婆孩子。真要殺了王言的家人,惹的王言發狂,他們的下場隻會更慘,淩遲都是輕的。如今王言搞出來的刑罰更多了,還邀請了朝中官員去現場觀看施刑過程,相當凶殘。
不論如何,這一次王言在開封府內推行的各種政策全都在實行,沒有什麽能夠阻擋王言改革的腳步。甚至於借著他現在的權力,已經在開封府境內開始了稅賦的改革。在之前範仲淹等人的基礎上,進一步的削減各種雜稅,先在開封府境內推行。
兩年的時間過去,王言對於開封府的治理,那是肉眼可見的。
路寬了,也更好了,水路也寬了,水道也改的更加合理,供養汴京的物資運轉更加的順暢。街道翻新了,也拓寬了,走起來更加的舒服。禦街上,立起了全銅鑄造,兩米左右高度的十二生肖。
市場被規劃了一下,周邊的房屋全都拆了遷,擴大了城內的市場規模,更加的繁榮。在汴京附近的縣,建起了許多的工廠,生產各種的物資。
學堂比之前更多了,甚至在開封府的各個縣城內,都多了一個圖書館,滿滿的全都是書。官吏們都黑了,也瘦了,精氣神卻是更好了。
百姓們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經過兩年的時間,但凡有地的百姓,家裏都有餘糧。很多人家裏都被分了地瓜、土豆等作物的種子,已經種了一年。
收成很多,比傳統糧食的產量要高許多。到了第三年,百姓們都留種,自種了一些。這是指數級的增長,慢慢的便會更加的好。
不可能等到培育的畝產誇張的程度,才開始推廣種植。而是要一邊培育,一邊種植,不斷的改良。目前種了土豆、地瓜的人家都被官府分了家畜、家禽過去。他們的糧食有了富餘,自然要開始養肉食。
開封府的百姓這兩年感覺天天都像過年,稅少了,掙的多了,也沒人欺負他們了,這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但現在卻實實在在的實現了。
相比起百姓們,皇帝以及各種的大臣才更加的驚訝。
他們早都知道王言牛逼,但是許多人沒有去王言治理過的地方,並沒有實實在在真感受。給朝廷交錢的,也就隻有一個杭州。剩下的,他們見識到的就是王言整人有多狠,並沒有直觀的概念。
這一次他們看到了,就在他們的拖後腿中,王言用兩年的時間,把開封府治理的煥然一新,簡直亮瞎了他們的狗眼。
但該反對改革的還是反對改革,沒人願意在自己的身上動刀,都是世代積累而來的財富,也是世代賺習慣了的財富。驟然減少,誰也受不住。
但是趙曙受的住,他太受的住了。兩年時間,他收攏了權力。真要說起來,他是不比太祖、太宗對於國家的掌控力度差的。當然,那有個前提,就是王言要聽他的話。…。。
趙曙並不懷疑王言的衷心,因為有西北之事在前,他是十分相信王言的,並為王言的愚忠竊喜。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趙禎要壓著王言,不讓王言上位。若是王言早早的上位,大宋該是何等程度?
不過沒關係,他會讓王言上位。
治平三年1068年)春,趙曙決定掃平嶺南諸夷,調韓琦南下總領戰事,拜歐陽修為相,順勢升王言為參知政事。
王言升官了,成了王·推忠協謀佐運功臣·銀青光祿大夫·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參知政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柱國·廣陵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一千五百戶·賜紫金魚袋·言,他的官職更長了。
看官職就能看出來,他不是多位‘參知政事’中的一個,因為他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及‘集賢殿大學士’這兩個官職,這是宰相的標配。在名義上,他是副的文相。
但實際上,誰都知道,他就是宰相。
王言又一次的在大朝會上表了決心,傲視群臣。
散了大朝,王言又是跟著歐陽修等人一起回到了政事堂。趙曙高坐,歐陽修次之,王言再次。這次就不看年紀,而是看官職了。
“王卿素有塗抹大宋江山之心,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了啊……”趙曙笑嗬嗬伸手示意,讓王言主持小會。
王言拱了拱手:“全賴官家信重,臣心中惶恐不已,唯恐行差踏錯,誤我大宋。”
“王卿謙虛了。閑話少說,開始議事吧。”
“治國先治人,變法先變官。而今全國推行新法,不似開封府一地。須得用之人,去往各地監督,避免地方上下勾連,對抗朝廷。是以今日第一件事,便要找些合用之人。諸公以為如何?”
“王相想調誰入京直說便是。”富弼在一邊笑嗬嗬的。
“我就喜歡直說,是怕諸公溫吞久了,不適應。”王言笑了笑,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名單,遞給了趙曙,他說道,“王安石、馮京、範純仁、範純禮、歐陽發、章惇、呂惠卿……種諤、張大……等,皆能力卓群,能臣幹吏,國之猛將。可替我等前驅,監督新法推行之事……”
上位第一件事,自然是排除異己,肅清朝堂。王言把各種位置都插上自己人,那麽當然無往不利。
但是想要拿下所有的關鍵位置,那是不可能的,不說群臣的派係利益,就是趙曙也不願意,畢竟那是真讓王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架空了皇權,萬一王言冷了,有貼心的手下給批衣服怎麽辦?
所以這一天的會議,大家沒討論別的,工作全都壓了下來,就為了爭取各個位置。當然,是別人跟王言爭取。
王言適當的退上兩步,回頭再挨個收拾就是了,主要還是先把他的人安排上來。
至於其他的改革,那就都有成例了,直接推行便是。不外乎再多一些漕運、鹽鐵等等。他上位,目的就是在於殺。
這是有共識的。
從古到現在的治平年間,曆朝曆代的權臣、變法大臣、酷吏,都沒有好下場。
王言已經集齊了要素,軍政事全都插手,他甚至直接調西軍、北軍的大部分力量南下,要不他怎麽把種諤等人都帶出來了呢。
就是要硬推行各種政策,不服的,大軍鎮壓,他也同時進行軍隊的更細致的改革……
他上位了,對於趙曙等人是剛剛開始,但是對於他來說,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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