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用全部的人生來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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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千臨涯折磨的所有人當中,受傷最深的,無疑是備前燒的大師,伊勢邦夫了。

    迫於千臨涯的壓力,他從頭爆肝黃瀨戶的燒製技法。

    從一竅不通,到逐漸掌握竅門,到圓潤純熟。

    憑借著燒陶多年的經驗,和觸類旁通的天賦,迄今為止,他最滿意的一批黃瀨戶茶碗,成功出爐。

    可是千臨涯到來看了之後,很冷靜地說:

    “好的,接下來,你可以正式開始燒製茶會要用的備前燒茶碗了。”

    “誒?”

    “做出這種級別的黃瀨戶,說明你對黃瀨戶的理解獲得了突破,對吧?”千臨涯手裏把玩著一枚道,“現在的你,腦海中一定浸染的全都是黃瀨戶的靈感,但,這個時候,我要你去做備前燒。”

    “?”

    “用你飽含著黃瀨戶的燒製餘熱的膨脹手感,加上回到原本技法的青澀的熟悉,再加上一些初心,你一定能燒製出天下最棒的備前燒!”

    “”

    “伊勢老師,你能做到嗎?!回答我?!”

    說什麽能不能做到。

    伊勢邦夫想死的心都有。

    他摸了一把頭上的汗,說:“千老師,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嗯?”

    “從和你接觸這麽久以來,我發現,你在備前燒上的了解和造詣,並不低於我,至少從理論上看是這樣,”伊勢邦夫斟酌著詞句說,“除此之外,你還深諳黃瀨戶的燒製方法,不僅如此,信濃燒、信樂燒、萩燒、樂燒、織部連唐津燒,您都了如指掌!幾乎沒有您不知道的燒陶技術!”

    “說了這麽多,我想說的是,既然您掌握著這麽廣泛的燒製技術,為什麽不自己嚐試一下燒陶呢?”

    這可以說,已經是最含蓄、最高情商的說話方式了。

    千臨涯抱住了他的肩膀:“伊勢老師,你還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麽?”

    “你自己的價值!”千臨涯說,“理論是理論,技術是技術,經驗是經驗,這三者,無法相互代替和彌補。”

    “在經驗之外,還有你燒製多年陶器,對於陶器的熱愛和感情!這些沒辦法量化的,才是我最重視的存在!”

    “我需要的,是你無人可比擬的人生經曆!我希望做出最好的陶器,那就要求,要凝結你的心血!要蘊藏你所有的人生經曆!要讓你投入你畢生從事陶藝行業的感情和矢誌不渝!我需要你造出這種不留遺憾的陶器!”

    雖然聽起來,好像千臨涯說出了一些比資本家壓榨剩餘價值還過分的話,但聽在伊勢邦夫的耳朵裏,卻讓他想哭。

    匠人的價值他今天從一名茶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伊勢邦夫雙目通紅,嘴唇張開,唾沫黏在上下嘴唇上拉出線,“千老師,我燃起來了!”

    “很好,就著這股氣勢,幹吧!”

    “幹!”

    於是,一批完美的備前燒茶碗出爐了。

    伊勢邦夫坐在地上哭了。

    “千老師我,我又突破了”伊勢邦夫雖然說著喜慶的話,臉上卻涕淚縱橫,“這一切的原因,在於您激發了我的匠人之魂,如果沒有您的指點,我絕對不能做出這樣水平的陶器您讓我在陶藝界的聲望,又大大上升了一個台階,我怎麽感謝您都不為過!”

    千臨涯撫摸著理想中青灰色的茶碗,連連點頭:“伊勢桑,這說的哪裏話?匠人和茶人的關係,從古到今都是這樣,也就應該是這樣。”

    “千老師!”伊勢邦夫抱著千臨涯嚎啕大哭起來。

    千臨涯推開他,一臉溫柔地說:“好了伊勢老師,你已經做到了。”

    “嗯!”伊勢邦夫連連點頭。

    “但是,還沒到休息的時候,”千臨涯說,“還有茶入、水指、水盂、香爐、蓋置、盞托”

    “啊——!”

    又是幾天過去,離仲夏茶會召開的日子越來越近。

    5月20日,黃昏時分,琉璃子和千臨涯仍然如往常一般,坐在起居室。

    琉璃子在千臨涯身旁看電視,千臨涯則埋頭看書。

    琉璃子眼睛盯著電視上的搞笑藝人一動不動,穿著白色蕾絲透明襪子的小腳,卻在桌子底下,在千臨涯的腳背上踩來踩去。

    這些時,千臨涯為了仲夏茶會四處奔波,偶爾才有時間回無待庵。

    即使回無待庵,要麽也是到新茶室的建設場地去觀摩,要麽悶在家裏看書。

    當兩個人有機會湊到一起時,往往是他坐在地桌前看書,琉璃子在一旁靜靜地看他。

    不知不覺間,距離兩人約定的7天情侶時間,已經嚴重超時了。

    “臨涯。”琉璃子看著電視機,沒有挪開眼,突然出聲叫他的名字。

    “嗯?”千臨涯頭也沒抬。

    “你是我的什麽?”

    “茶頭和男朋友。”

    “我是你的什麽?”

    “女朋友和上司。”

    對於千臨涯的速答,琉璃子的腳很滿意地在他腳上踩著,如同按摩一般。

    “也忙了這麽久了,該抽一天時間休息休息吧?”她說。

    “還有很多工作需要準備,我不親自做的話,畢竟不放心。”千臨涯放下書,“不過,如果是你的要求,我可以陪你玩一下。”

    “行。”琉璃子站起身,優雅地撣了撣裙子,然後拉住他的手。

    “幹嘛?”

    “去玩啊?”

    和夢葉打過招呼後,琉璃子開車載著他,一路向南邊駛去。

    “琉璃子,你什麽時候拿的駕照?”

    “小時候。”

    “你現在就很小吧?”

    “更小的時候。”

    琉璃子雙手握著方向盤,敞篷跑車外的風從她發梢吹過,一臉嚴肅,看上去很可愛。

    千臨涯將手臂搭在跑車的車門上。這是一台銀灰色的保時捷,對於醍醐家來說是不值一提的基礎款,但千臨涯知道它價格驚人。

    在琉璃子身邊呆就後,他逐漸對奢侈品變得麻木了,就正如他對琉璃子的驚人顏值變得習慣起來一樣。

    東京的街景從兩人身旁飛速滑過,路人們用驚豔的目光打量著跑車上的男生和女生。他們的魅力讓人過目不忘。

    也許晚上,這一幕還會妝點許多人的夢。

    跑車“嘎”地停下,兩人下車,來到一棟夜幕下很安靜的高檔小區門口。

    “這是哪兒?”

    “我家。”

    “”

    千臨涯敢保證,雖然他現在已經比較了解琉璃子了,但她這個家,他還從來沒來過。

    琉璃子從挎包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小區院子的鐵門。鐵門“嘎吱嘎吱”地被推開,琉璃子站在門那邊,衝他揮了揮手:“進來!”

    “怎麽做賊似的?”千臨涯貓著腰跑了進去。

    “習慣了。”

    在月光下,琉璃子的小臉上似乎有笑容。

    他走上前,和她並肩走著,兩隻手很自然地十指相扣,牽在了一起。

    從小區院子們進來後,兩邊是茂密的葡萄架,土壤還潮潮的,兩邊葡萄架中間是水泥路,順著水泥路上去,越過一道矮牆,是一棟別墅。

    “好像沒人住?”千臨涯歪頭。

    “嗯,”琉璃子點頭,“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千臨涯沒有問她為什麽突然來這裏,隻是被她拉著手,一路在陌生的地方走著。

    “你猜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和你重新相遇的第57天?”千臨涯問。

    琉璃子揚起臉,亮閃閃的眼睛掃了他一眼:“獎勵,但是,再猜。”

    她所謂的獎勵,就是鑽到千臨涯胳膊下。千臨涯搭著她的肩膀,手很自然地伸進了她的領口。

    “這怎麽猜得出來?範圍太廣了。在中國算是情人節,可在其他國家不算啊。”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問:“不會是你生日吧?”

    “算你聰明。”琉璃子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