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陽冷笑不已。
    他用極其平靜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攻向他的骨修，這些人的修為確實是要遠遠超過他。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要比他強上一個大境界，少部分人更是要比他強上兩到三個大境界。
    更有甚者，比他強四個大境界。
    可這又有什麽用呢？
    這些人的修為再強，他們也無法把這名義上的優勢化為實際。他們和他的差距不是境界可以解釋的。
    如果修為境界就能決定一切，這個世界就不需要天才出現了。這本就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有些人出生就是凡人，注定要在百年不到的歲月中庸庸碌碌地度過他們的一生。
    有人從出生開始就擁有著絕佳的命骨資質，是注定要成為骨修的，更是注定要成為天才骨修的。
    現實的落差無窮之大。
    它是不可被想象的，因為它經受不起任何人的想象。而古青陽就知道那落差究竟有多大。
    因為他曾經也隻是一個凡人，他是靠他那條命還有不要命的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
    若把前者的出身比作深淵，把後者的出身比作天堂。
    那他古青陽就是那個從深淵中一點點爬起來，然後又屹立在天堂之上與眾多“強者”叫囂的可怕家夥。
    “我雖身受重傷——”
    “卻也非你們可追趕！”
    古青陽怒吼一聲，重瞳深處的平靜之色瞬間消散一空，直接就化成極致的怒意，促使他再度煥發生機。
    一枚枚光彩奪目的符文開始在他的身邊衍生，最終又被他身上的道紋虛影所吞噬。
    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這片雷海中修行許久的古青陽能感受到，他的道紋正變得愈加地凝實。
    這絕對應該被算作是一件好事。
    但現如今的他也的確是隻剩下一絲力量，這就像是一個北境守夜人的最後一根木柴一樣。
    北境酷寒，凡人中的守夜人在夜裏都是依靠木柴、烈酒或是熱水過活的。沒有這些東西，他們會死。
    古青陽也一樣。
    於他自己而言，他身上這最後一抹力量就是他的最後一根木柴。若是貿然將它燃盡，後果真的很嚴重。
    但……戰鬥，是現在的他能做出的唯一選擇。唯有戰鬥，唯有同這些人廝殺，他才有可能活下去。
    轟！
    伴隨著一道爆鳴聲響徹海淵，北冥淵的天然障壁又多出一道裂痕，無數海水順著那些裂痕往淵內倒灌。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些海水的倒灌確實不是什麽大事，是影響不到他們這些身懷大神通的骨修的。
    可若是時間一長，那就是真不一定了。畢竟也不是所有骨修都能一直保持巔峰狀態。
    若是失去了巔峰狀態，或者失去所有力量像古青陽一樣奄奄一息，那他們也會變得危險。
    但這些人哪裏還能顧及這些事？
    他們現在是隻想完成一件事，那就是徹底斬殺古青陽。盡管他們自己也明白，這很難做到。
    但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如今的局麵就是退無可退、避無所避。更何況古青陽的誘惑力的確很強。
    如果是在以前……那個時候若是有人問他們，要不要殺古青陽，他們可能會覺得問話的人有病。
    但若是在現如今，現如今要是還有人問他們要不要殺古青陽，他們的回答就隻有一個字——殺！
    他們隻是因為認清現實所以才沒對古青陽出手，這並不代表他們對古青陽就沒有絲毫殺心。
    自那雷霆之海的深處，他們可是無比清楚地看到了，如今的古青陽已經是強弩之末，身負重傷。
    龍遊淺水遭蝦戲。
    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們是弱，但他們不是蝦更不是狗，所以他們憑什麽不能對古青陽出手？他們一直都在養精蓄銳！
    可下一刻，人群中就有驚呼聲猛然響起：
    “什麽？”
    還不待眾多骨修反應，他們之中率先衝向古青陽的骨修就被古青陽一拳轟成齏粉。
    從身體到靈魂，整個人渾身上下那是一丁點東西都沒有剩下。就這麽化成粉末隨水流消逝於海淵。
    “來，戰啊！”
    古青陽發出一聲震動整個海淵的怒吼，一抹血色的光輝突然在他身上一閃而逝，緊接著便化成了火焰。
    太蒼枯榮經被古青陽給推演到極致，神話道也被古青陽給推演到極致了。古青陽更是動用了其他手段。
    道火彼岸。
    踏天步法。
    此刻的古青陽完全沒有半點留手的意思，他身燃烈火，一步步向眾多骨修走去。
    他明明是在走，可他的速度卻不會慢於在場任何一位骨修。
    無論那些骨修是主動向他殺來還是再度選擇逃避，他都能先人一步來到他選定目標的麵前。
    無形之中，這看似是最後一戰的慘烈之局居然結束了，被古青陽以強勢至極的殺伐手段終結。
    “這怎麽可能！”
    眾多骨修之中有人發出狂吼，更有人開始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待古青陽，很多人都陷入迷茫。
    因為古青陽的接連出手，他們已經在無形中忘卻之前的局麵。忘記了他們向古青陽動手的初衷。
    吞神古魔經！
    古青陽從未忘記過他的手段，在接連鎮殺幾個人之後，他已經憑借這幾個人的生機恢複了部分力量。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抱著一根木柴守夜的人了，而是一個已經在沙漠中找到水源的人。
    “太蒼枯榮經——”
    “大枯榮劍！”
    “太衍魔刀！”
    “大萬道樊籠。”
    “眾生血浮屠。”
    “薇花十生咒！”
    ……
    就在眾多骨修打算再度退卻的時候，一道道血色神鏈自他們周圍的空間之中衍生。
    還不待那些骨修反應，這些神鏈便以萬法不侵之勢將他們束縛，而後就是徹底鎮壓。
    與此同時，更有形體異常古樸的長劍長刀出現。
    其數量是數不勝數，其威勢是世間刀兵遠遠不能企及的。
    隻是眨眼的時間，這些東西居然就自行構築成一座恐怖的殺陣，既能鎮壓這些人，又能鎮殺這些人。
    任由這些人如何動用他們的神通去掙紮，任由這些人如何去嚐試不同的手段，通通都沒有用。
    對於他們而言，那血色神鏈就仿佛是這大荒世界中最為恐怖的枷鎖一樣，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掙脫的。
    然而還沒過多久，有這種感慨之欲的骨修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為那些血色神鏈突然又全變得漆黑，變得漆黑至極。
    而後……更為恐怖的事情就發生了，他們驚恐地發現，古青陽在鎮殺他們的時候都開始不用血道了。
    在這之前，他們多少還能看得出來，古青陽鎮殺他們的主要手段是血道、煉道和吞噬道。
    可現在，自從這些血色神鏈轉而變得漆黑之後，這些血色神鏈的威能便發生了本質層次的變化。
    無論他們如何感知，這些漆黑神鏈都不曾散發半點血道氣息。反而是那詛咒之道的氣息，竟愈加濃鬱。
    “滅亡，恐怖，憤怒。”
    “憎惡，絕望，鬥爭。”
    “殺意，滅絕，殲滅。”
    古青陽根本就想過還要留手，他從沒有把這些人視作是染蒼無極那樣的對手。
    他隻是把這些人當成是一種特殊的養分，隻是供他成長的養分，是遲早都要被他鎮殺的人。
    在他的眼裏，早在徹底進入北冥淵的那一刻起，這些人便不能在被算是所謂的人了。
    因為他們隻是養分，是至高天手中的棋子。任何人……無論是誰，隻要敢與他為敵，就要死。
    他剛剛沒殺染蒼無極，是因為他知道染蒼無極的品行心性。他知道染蒼無極是不會歸順天道的。
    所以染蒼無極最多也就隻是一個可敬的對手，而不會是那種擋在他路上的攔路石。
    既是這樣，便不需要鎮殺。
    可這些人不同，他們雖是一群真正的天驕，也是自無數骨修之中曆經廝殺才脫穎而出的人。
    但這些人看待世界的目光實在是短淺，看待天道的目光更是愚蠢。他是打心底裏覺得這些人無可救藥。
    他是覺得——
    與其留著這些人活在這一世讓他們當他路上的攔路石，倒不如把這些人算部都給殺了。
    把這些人殺個幹淨，再任由他們的殘魂歸往冥土，這樣一來好像才是徹底地解決問題。
    畢竟他曾在冥土留下火種。
    凡是來到冥土的轉生者基本上都會得到這種火種，明悟了它，便是得到了他的部分傳承。
    那傳承是真相，若這些人重活一世真的知曉了真正，那這些人還願意做天道的棋子嗎？
    正常來說都是不願意的。
    當然了……若是真給他遇上那種都這樣了還願意的，那他隻能是無話可說。
    “啊——”
    九種不同的詛咒咒印開始在那些骨修的身上齊齊衍生，才隻是幾息的功夫便讓這些骨修哀嚎不已。
    他們完全無法阻止這種詛咒咒印對他們的侵蝕，因為這詛咒咒印已經不是尋常的殺伐術。
    在沒有修行到現在的修為境界之前，古青陽出手和別人出手的區別根本不大。
    那個時候，古青陽也和別人差不多，也算是遵循著“一就是一”這個道理。
    沒修成現在的修為境界時，隻要古青陽沒動用太蒼枯榮經，他的一切殺伐術便不會受到這神通的加持。
    可現在不一樣了。
    自從八十億道痕完全消失後，將它們取而代之的就隻有一道道紋，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唯一道紋。
    它的數量真就是隻有一道，但它卻代表了古青陽的整條修行路，是古青陽的完整道果。
    盡管現在的它還沒有變得徹底凝士，可它的威能也已經在這場大戰中展露無疑了。
    它的存在，象征著古青陽修出來的新生和蛻變。
    經曆了新生的古青陽已經完全不同於以前，現在的他，可以說是隻會使用一種神通。
    前世的他……那個已經成帝的他在成帝之後的征兆就是這樣，隻會一種神通——太蒼枯榮經。
    前世最後一戰，他就是憑借著這部蓋世帝法與全世界為敵，最終與整個世界拚了一個同歸於盡。
    到了那個程度，他所通曉的萬般手段也全部都是由太蒼枯榮經一步步演化而來。
    現如今——
    他似乎是又變得和前世一模一樣了。但不同於前世的是，如今的他還未曾擁有那般恐怖的戰力。
    別看現在的他確實是可以鎮殺這些骨修，確實是可以跨越很多個大境界殺人。
    但這都是借助了外力的結果。
    諸多外力之中，最為強大的外力就莫過於是薇九靈。
    薇九靈雖是一件因他而生的生靈戰器，但她終究還是她。
    不管她與他的關係親密到怎樣的程度，她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就算她擁有的那些力量全部都是因他而生，他就是她的力量本源。這個事實也不可能會因此而改變。
    薇九靈的力量終究還是屬於薇九靈自己，不管他再怎麽如臂揮使，那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在依靠著這諸多殺伐手段扭轉局勢的同時，古青陽也深刻地認知到這個事實，並開始為此作想。
    他心裏清楚，這樣的現狀必須要改變。他可以依靠薇九靈，卻不能事事都依靠薇九靈。
    薇九靈的力量再強大，終究也還是有極限存在的。
    一但他長期依賴這種力量修行下去，有朝一日，若是出現了一個薇九靈解決不了的敵人，又該如何？
    歸根結底，他還是希望他自己能強盛起來，改變這樣的現實。而如今這一場小劫，就是為此而渡。
    第八境，千魂劫。
    他修行這個境界時是隻渡了一場劫，但那一場劫卻是硬生生渡了六七年之久。
    算上那之前的時間，等他渡完劫歸來之際，已經是十年之後。十年真是滄海桑田，一切都已改變。
    第九境，萬骨難。
    這個境界的修行之法和第八境的相比，其實是差不多的。奈何他不是尋常的生靈。
    於他而言，他若是想要擁有非凡的戰力，那他就隻能失去更多重要的東西，去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
    故而他的第九境殺劫是兩次。
    佛修有一真言，說……世間安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世上真的有兩全的法嗎？也許有，也許沒有。
    這種事情，論到最後終是逃不過得失二字。
    被譽為完美救人之術的神醫聖手倒是被劉心玉修成了，但劉心玉用它救人也是需要付出大代價的。
    若那神通真是可使結果兩全其美的神通，那它的施展者就不該在施法成功時付出相應的代價。
    所以——
    這個世界上大抵是不存在兩全其美之法的，他第一次渡第九境殺劫的時候，是他主動放棄渡劫。
    因為他想救蘇玥，他不希望那個滿眼都是他的完美女子隕落，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迄今為止，就算是真讓他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那麽選。
    可有些東西，它被錯過了就是被錯過了，是永遠都無法再被找回來更無法被彌補的。
    當初渡劫時，古青陽曾隱隱有一種預感，預感到他自己一定會開創一個完美的第九境。
    但他終是失敗了……
    如今已是第二次渡劫，曾經的天劫再度降臨，他嘴上不說，心裏的感覺卻騙不了任何人。
    他確實是想要再修一個完美的第九境，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故而他隻能順勢而行，順勢去渡劫。
    神話道。
    一個意外之喜，一個至高天和自在天都沒有算到的巨大變數。修成它的時候，古青陽自己都是懵的。
    “如果我真的想要再造就一個完美的第九境，那麽這一次的第九境應該就和神話道有關。”
    “已行之事，前必所成。”
    “已有之事，前必已有。”
    “神話是結果，是至高天也改變不了的結果。但這中間的過程是怎樣的，卻沒有人能夠完全決定。”
    ……
    古青陽仍然還在不斷出手。
    但他也會在不斷出手的過程中去嚐試著明悟，他想要抓住那一抹屬於他的契機，成就完美。
    他想要讓他的那道唯一道紋徹底擺脫虛幻，成為現實。故而，他對那些骨修動手是越來越狠。
    漸漸地，他也變得奇怪了。
    因為他身上的感情波動正在不斷消失，打到後來，別人更是無法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情感波動。
    他就像是那人形戰器一樣，橫空出世，雖是威能無雙，但他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殺戮。
    偏偏他的每一記殺招都像是這個世界諸多大道的極致演化，這真是無比奇異的場景。
    隻可惜，有太多的人，終究還是無福消受這樣的景象。
    凡是見證到這景象的人，基本上都是被古青陽鎮壓的人。
    他們倒也想研究一下古青陽，可他們哪裏有機會呢？於他們而言，修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命。
    轟隆！
    轟隆隆！
    轟隆隆隆！
    ……
    雷聲轟鳴。
    突然，那片雷海開始無休止地沸騰起來。而緊接著，那些被古青陽鎮壓的人便紛紛被雷海吞沒。
    自廝殺中明悟己道的古青陽突然感到頭皮發麻，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片恐怖至極的景象。
    “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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