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個麵子，別繼續了。”

    方老爺子摸了下花白的胡子，落下一子之後，低聲平靜地對坐在對麵笑眯眯的鳳老爺子，如是道。

    鳳老爺子卻是撚起一子，直接定生死地將方老爺子的路堵死。

    “要不是給你麵子，你派人跟蹤那小丫頭和調查威脅她的家人時，我那孫子，就不是隻將人默默趕走這麽簡單了。”

    風老爺子笑得和煦，在方老爺子難看的臉色下，又稀鬆平常地勸了句，“要我說，老方啊，你可不是這麽糊塗不知道輕重的人——看，有時候不舍得棄車保帥，就會滿盤皆輸啊。”

    明麵上說的棋，實際上是什麽，方老爺子心下明了。

    “可……那不孝女，到底是我孫女。”

    方老爺子艱澀地開口，有些垂死掙紮地問，“真不能善了？那丫頭沒有損失，我會再給她一筆補償，甚至可以提供她大學一切的費用，以後的工作也可以……

    至於紫凝，我會將她送出國，以後嚴加管教。”

    他說著，卻聽見鳳老爺子喝了口茶，短促地一笑。

    “你笑什麽？”

    鳳老爺子將茶杯一放，明明還在笑，眼裏卻滿是銳利和諷刺。

    “笑你糊塗。體麵地活了一輩子了，別到老了，為了個不成器的東西，毀了你的心血。”他不客氣地說著，“那小丫頭自身很優秀，不需要你的補償，至於工作，隻要她畢業，我小女兒說了，巴不得有這樣的人才替她工作——

    我們鳳家要護著的人，不需要你安排她的一生。她自己有能力走多遠便多遠。你那個孫女，小小年紀不學好，十八歲了，送出國也隻會更糟，還能管教得回來麽？”

    見方老爺子麵色訕訕，他又緩和了聲音，“年輕人，該讓她長點記性和教訓了，你不想學校知道，你包庇自己的孫女校園暴力，教唆犯罪吧？

    如果這事捅出去，你該知道對你，對整個方家的影響。方仲如果要晉升……”

    “好了，別說了！”方老爺子這一生最驕傲的就是長子了，打蛇打七寸，鳳老爺子精準地抓住了他的弱點，他忙站起來，“我輸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輸給我不虧。”鳳老爺子笑眯眯地送客，“我也是和小沈學的棋藝，以後啊，有空可以讓我這孫媳婦教教你。”

    方老爺子聞言額角狠狠地抽了下，笑罵了一聲，“你可真會安慰人。”

    讓沈汐禾那個小丫頭來教他下棋？這是想他出糗啊。

    在一個晚輩麵前，方老爺子還拉不下臉麵。

    不過他有些羨慕地歎了聲，“你養了個好孫子，眼光也不錯，找了個聰明還有骨氣的女朋友……”

    鳳老爺子驕傲地挺了下胸膛，“哼，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子。”

    “……”

    方老爺子搖頭，而後離開鳳家。

    等他一走，鳳老爺子才搖頭，“也是可憐，一把年紀了，還要給不爭氣的晚輩擦屁股求上門來。”

    鳳緋池走過來，“爺爺。”

    鳳老爺子看著他，“什麽時候將小沈追到哇，你聽到了吧，爺爺都誇下海口了，要是你沒成，我可就丟大臉了。”

    “……”

    鳳緋池噎了下，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我以為，你會生氣。”

    笑過之後，卻是正色道。

    他求助了小姑姑，讓她幫忙，還隱晦地利用了小姑父。

    雖然這是正當的，但他讓鳳家和方家的關係也僵了。

    他擔心老爺子因此對汐禾有意見，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鳳老爺子聞言，沒好氣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所以我疼鳳麟啊，你這臭小子骨子裏冷得很，又不信任別人！要不是小沈，我幾時能看到你為了旁人這麽拚命，肯放下你的清高求人幫忙？”

    他憤憤地說著，又歎道，“再說了，這世道，憑什麽有錢有勢就可以隨意踐踏老百姓？你爺爺我可是吃過苦打過仗的，到任何時候鳳家都不能忘了根本。

    小沈能和方家對抗到底，就衝這個骨氣，老頭子我，更喜歡她了。要是你不行，就叫鳳麟死皮賴臉地追追也行啊……”

    這麽好的基因，能給他生個又聰明又漂亮還正直的重孫子，多好。

    鳳緋池沒想到鳳老爺子現在徹底成了個沈汐禾吹，甚至連鳳家的孫子買一送一這樣的餿主意都想得出來，不禁無奈。

    “那還需要爺爺幫個忙了。”

    這是鳳緋池第一次這麽和鳳老爺子說話，他向來不會麻煩別人，也就讓鳳家人覺著，他生性冷清，見外。

    鳳老爺子聞言卻很高興，“說吧。”

    開庭後，所有惡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方家是徹底放棄方紫凝了，開庭當日，沒有一個方家人過來旁聽。

    直到宣布了罪行，方紫凝才哭著罵起來。

    盡管教唆犯罪未遂，但她還是要坐牢，這並沒有什麽，重要的是，方家放棄了她，就算她出來，也回不到從前了。

    從法院出來，沈汐禾看到了秦宥。

    他將亂七八糟的頭發梳理幹淨，染回黑色。

    見她出來，上前。

    “對不起——然後，我要出國了，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經此一事，他想通了，年少的喜歡經不起折騰考驗，但曾經真心喜歡過的人，就該讓她過更好的生活。

    而她身邊有了白馬王子，他就該退出，不打擾。

    沈汐禾有些意外，但還是祝賀了秦宥。

    “能，抱一下麽？”

    他張開雙臂，深深地看了眼她。

    鳳緋池幾步上前，一貫好說話的人，沉沉地看了一眼秦宥，帶著警告。

    秦宥痞氣地挑釁道，“又不是你女朋友，不是吧，你有什麽資格在意哦？”

    沈汐禾便看向鳳緋池，後者忙別過臉，似乎有些窘迫。

    她勾了勾唇，卻抱著自己的手臂，搖頭道，對秦宥道，“不可以。”

    秦宥聳肩，不意外地收回手，插兜裏，“算了算了，你真沒意思，我當初什麽眼光啊！走了——祝你們，沒我幸福。”

    他擺手，上車，揚長離去。

    鳳緋池嘴角勾著，見沈汐禾看他，便咳了聲，“答應我的新年願望，方便現在實現下麽？”

    他這話叫沈汐禾雲裏霧裏的，她摸了下下巴，“我晚上要回去做模擬考的錯題。”

    也就是說，天黑前要回家。

    鳳緋池無奈失笑，心上人太愛學習了怎麽辦。

    “行，不耽誤你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