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與九王妃和離這一事，的確成了上至貴族，下至販夫走卒，茶餘飯後的談資。

    古往今來，像九王妃這般剛烈又豁得出去的女子，實乃少見。

    坊間對她，褒貶各異。

    但這些都不妨礙沈汐禾井井有條地拿了地契，花錢請人修葺店麵，緊趕慢趕捯飭她的成衣鋪子。

    外頭的閑言碎語，她充耳不聞。

    朝堂上，文官果然就南宮凜這樁荒唐婚事直言相諫，皇上頭疼得厲害，尤其是每當有幫南宮凜說話的，但凡對沈汐禾有半個字的指摘，那沈茂便高聲請罪，說沒管教好女兒，不如拿著皇上賜的尚方寶劍就地解決了才好。

    皇上聽著就眼皮子直跳，這沈茂別看是武將，慣是會來這套氣人的。

    那鳳老侯爺也是的，時不時發出一聲看熱鬧的笑聲，偏生他年輕時屢屢建功，皇上拿他沒法子，隻能黑著臉安撫沈茂的同時，斥責那些替南宮凜求情的。

    “眾卿家，這到底是九王後院之事，朝堂上就不必再討論了——”

    皇上趕緊退朝，老九這麽一件破事，至於要在朝堂上討論整整三天嗎！

    沈茂從殿內出來，八王爺南宮瑾上前，“沈國公且慢。”

    他生得眉眼俊秀溫和，端的是芝蘭玉樹，端方公子。

    沈茂臉色不大好，任誰被一幫爺們指指點點自家閨女三天，也不會有好臉色。

    但對著八王爺，他還是斂了下怒容，友善地行了禮。

    “八王爺。”

    畢竟在朝堂之上，八王爺每次都會回護他家汐禾的名聲。

    南宮瑾望著沈茂，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輕聲詢問，“沈姑娘她……還好吧？”

    他在沈汐禾鬧和離的當日，便急忙從外地趕回來，風塵仆仆地進了宮打算替她求情，卻被母妃的人拉去了母妃的宮裏。

    母妃裝病騙他過去，卻是聲淚俱下，半是求半是威脅他不得插手此事。

    母妃在皇後手下度日，謹小慎微，此時正是皇後拿九王妃和離一事對付九弟的契機，若是他去幫這二人任何一人說話，萬一壞了皇後的好事，母妃在宮中處境便會更加艱難。

    他不忍母妃擔驚受怕，隻得沉默下來。

    等他得知父皇沒有怪罪於她時，他是喜出望外，隨即便恨不得立即去看看她。

    卻又猶豫了，他沒有資格。

    他恪守本分，便是不想她被九弟猜忌，隻是如今九弟卻逼她至此地步，她此時定是傷心的，聽聞她和沈國公回去了，他便隻好默默關心她的近況。

    不敢打擾。

    她心高氣傲，這會定不想被他看到她躲起來舔傷口的狼狽。

    隻是幾日過去了，他還是忍不住，便隻好來問她父親。

    沈茂聞言，卻是心下警惕，麵上也不自覺審視著眼前向來溫和待人的八王爺。

    暗自心驚，他的寶貝女兒才從九王府的火坑裏跳出來，他心疼都來不及，可不敢再將她往另一個火坑裏送了。

    這皇家的媳婦，誰樂意當誰當去，他家汐禾，此生再也不和皇家的人牽扯上關係。

    “國公莫要多慮，小王隻是與令嬡有過幾麵之緣，如今九弟對不住她，小王隻是想有沒有能幫她一二之處。”

    南宮瑾見沈茂神色，心下苦澀，麵上隻能禮貌地解釋起來。

    沈茂淡淡拱手，“有勞王爺掛牽了，小女不成器，如今已和九王府沒有瓜葛，也擔不起王爺的幫助，自有臣這個做父親的管教和照顧。”

    聽得出他話語中的不願來往，南宮瑾掩去眼底的落寞，勉強地牽起唇笑了笑。

    “國公所言極是，如此，小王便不叨擾了。”

    “王爺留步，臣告退。”

    沈茂又拱了拱手，隨即出宮。

    他官服都沒換，便直奔沈汐禾找的店麵。

    卻瞧見一個鮮豔得和花孔雀似的身影，在那圍著他寶貝女兒忙前忙後。

    那才放下來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他眉頭狠狠地一跳，幾乎是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大步流星地往內走。

    “老爺？”小玉正招呼著按沈汐禾畫的圖紙修葺店麵的工人喝水，眼尖地看見沈茂來了，便是一喜，轉頭對和鳳緋池就店裏如何陳設一事談論的沈汐禾道，“小姐，是老爺，老爺來看你了！”

    沈汐禾將圖紙遞給鳳緋池，後者一聽“老爺”倆字，便眉心跳了跳。

    抬頭就和沈茂帶著敵視的眼神對上。

    頓時心底咯噔了下。

    這和他爹那天晚上看他的眼神，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他咽了咽口水，忙整理了下衣袍，上前，老老實實地見禮。

    “小……侄見過叔父。”

    沈茂比鳳老侯爺小一輪，他稱呼一聲“叔父”不為過。

    但沈茂卻肅著臉，不受他這一禮，“小侯爺客氣了，沈某擔不起你這聲叔父。”

    生疏得厲害。

    沈汐禾眸光澄淨地望著沈茂，“爹剛從宮裏出來？”

    對這二人的明流暗湧一無所知。

    鳳緋池訕訕地收了手，站到沈汐禾身後去——

    夾起尾巴似的乖巧。

    沈茂眼角餘光掃過他這副樣子，隻心底冷哼，沒想到他擋住了一個八王爺，卻又來了個趁他不備鑽空子的鳳家小侯爺。

    想到這家夥從前還找媒人登門求娶過汐禾，他就更是心中警覺。

    得和派來給汐禾護院的幾人提醒一聲，盯緊了這潑猴，不得讓他帶壞了自己閨女。

    “嗯，剛下朝，想著你的店麵在修葺，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地方。”

    對著沈汐禾，他又不好說什麽，畢竟她是女兒家。

    再加上之前九王傷她至深，如果這時他這個做爹的還約束管教，隻怕她會心下更是受傷。

    沈汐禾不知道老父親這心思，隻來了興致，和他介紹自己這店麵占地優勢，以及她如何經營。

    三言兩語間，卻透露出對未來的期許向往，沈茂深感欣慰，不禁眼眶有些酸澀。

    “好，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提。”

    “不用了，多虧小侯爺幫我選的店麵，等店鋪修葺好，招幾個夥計便可以開張了。”

    沈汐禾卻擺首，表示自己不需要他幫襯什麽。

    但沈茂卻是心下一緊，什麽？鳳緋池幫她選的店麵？

    她接受鳳緋池的幫忙，都不找他這個當爹的？

    鳳緋池發誓，在沈國公朝他看來的那一眼裏，自己看到了明晃晃的殺氣。

    “……”

    他剛剛沒說話啊，怎麽這麽凶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