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客 第二十八章 奪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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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清沒想著如何教溪盉煉氣或者練拳,他隻想讓小丫頭開開心心長大,不過一些傍身之術還是要會的,劉清便打算遊曆途中,去尋那百花閣,給小丫頭買一身法衣,不怕花錢,越牢靠越好。

    收溪盉做徒弟當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劉清發現,有溪盉在身邊,好像那股子神靈氣息就能被壓製。所以劉清才想到,溪盉會不會是某些人針對自己的陽謀。後來見溪年的弟弟那副模樣,劉清便不願再理會什麽算計不算計,就覺得小丫頭以後定能與槐冬作伴,若是誰的算計,劉某接招便是。

    一路下來,有些人的無形護道,劉清是能感覺到的,雖說不知道那些人是誰,可若不是他們,劉清走不到瘦篙洲的。

    由始至終好像都在,也好像不在的神仙姐姐。看似湊巧回到扶舟縣的李乘舟,綠衣湖的蕎芸山主,小濁天拚著大道受損斷了天柱的柴黃。

    以及先前那個言語戳人心的白衣青年。

    那人借著花簿晚身體到劉清身旁,一番言語實實在在碎了劉清道心,可劉清知道,那也是一種變著法兒的淬煉。

    把能打碎的地方都打碎一遍,重新修好,以後自然就不會那麽容易碎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就是如此吧?

    一路南下,當然不能隻是練拳練劍,有些名勝之地,也是要去看看的。

    瘦篙洲江水上遊的直流源頭,有一處大瀑布,被稱為瘦篙洲三景之一的雲煙飛瀑,修士遊曆那處地方的極多,不過進去就得花錢,因為那處飛瀑是萬鞘宗的私產。

    劉清想去那處看看,就是想瞧一瞧,這處自稱劍修甚多的萬鞘宗,是何等景象。

    劍鞘都有萬數,劍自然更加不會少。

    劉清收去背後青白,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文質彬彬。手中時常拉個小丫頭,藤霜便在後方如同侍女般跟著。

    往萬鞘宗那處雲煙飛瀑去的渡船上,劉清隻花了一枚布幣,要了個兩室一廳的客房,自己獨睡一間,溪盉跟藤霜睡一間。

    說實話,劉清也是第一次坐渡船,不過是強裝著鎮定而已。反觀溪盉與藤霜,就有些壓不住內心雀躍,一大一小兩個姑娘手拉著手在甲板上,忽入一團白雲,好似步踏仙宮一般,兩人便齊聲哇的一句。有事駛過雷雲,看著那雷霆擊打渡船陣法,也會忍不住驚呼出聲。

    劉清在坐在遠處設的觀景座椅,笑著招手讓那渡船侍女過來,遞去一枚布幣,笑問道“姑娘知不知道這附近山頭兒,哪個山主是光著的?”

    侍女聞言後麵色有些古怪,見眼前俊郎年輕人沒有玩笑之意,轉頭環視了一周,這才笑著回答“好像那個笑忘山的山主,還是獨身一人。”

    說著遞回那枚布幣,輕聲道“公子給的太多了,小事兒而已,不需要給賞錢。”

    可劉清還是硬將其推過去,說若是夠買船上一壺酒,就幫我買一壺,能剩下的便給姑娘了。

    拗不過劉清,侍女隻好施了個萬福,跑去拿船上最貴的酒水。

    這艘小渡船是屬於萬鞘宗的,可隻是最低等的渡船,管事也不過是個破境無望的老金丹。賣的雖說也是雲煙酒,可與大渡船,或者雲煙飛瀑一旁的,是兩回事。這船上一壺酒不過十幾枚貝化而已。

    不多時就端來了酒水,還附帶了許多果蔬。

    藤霜忽然拉著溪盉跑過來,臉上盡是嫌棄之色。

    劉清轉頭,原來是一個錦衣青年,凝神境界,年齡還真看不真切。

    其背後有個始終低著頭,雙手攏袖的金丹老者。

    劉清心中無奈苦笑,早知道就給藤霜施法換一副容貌了。這些人是真沒見過好看女子麽?藤霜長得好看?

    錦衣青年笑著看看,直接越過劉清,“這位姑娘,不知可否賞個臉,與在下同飲一杯水酒呢?”

    小溪盉爬到劉清腿上,摟住劉清脖子撇嘴道“師傅師傅,這人是不是傻子?藤霜姐姐憑什麽跟他喝酒啊?”

    敲了溪盉一記腦瓜蹦兒,小丫頭委屈巴巴,撇著嘴輕輕抽著鼻子。

    劉清緩緩站起,抱住溪盉,淡然道“咱們回房吧。”

    幾人緩步走回客房,那位錦衣青年卻眯起眼睛,與身旁老者笑著說“老羅,你說這人是不是欠打?小小黃庭修士,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老者隻是嗯了一句,沒多說什麽。

    回到客房不久,便有人敲門,劉清開門一看,原來是方才那個侍女。

    侍女左看右看,輕聲道“公子別招惹這人,他是東邊兒掛壁山的少主,與我們萬鞘宗關係頗好,而且他本身算是就是一位天才,不到四十歲已經是凝神修士了。”

    劉清笑著謝了一句,侍女這才離去。

    不到四十歲的凝神修士,都能叫天才了。

    溪盉小碎步跑來,抱住劉清,輕聲道“是不是又要打架啊?不是我說你啊師傅,打架是不好的,咱們要……要……要以理服人。”

    劉清哈哈一笑,摸著溪盉的頭,輕聲道“我有一個先生,他曾經教過我,讀書人,能動手決不吵吵。”

    溪盉瞪大了眼珠子,手指摩挲下巴,將信將疑道“師傅說真的?”

    小孩子哪兒有什麽煩惱,前一刻心思在勝神洲,下一刻已經在牛賀洲了,千萬裏路程在孩童心中,不過是眼睛撲閃。

    小丫頭獨自跑了出去,那柄尚未起名的飛劍化做虛無跟在一旁。

    藤霜低著頭走過來,輕聲道“給公子添麻煩了,要不然以後我戴個麵紗什麽的?”

    劉清從乾坤玉中取出酒葫蘆,把折扇收回,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不能一直帶著你,不論是對我還是對你,我一直帶著你,有諸多不便。我會給你尋個去處,學著煉氣怎麽都行,但有一點我想告訴你。我希望無論什麽時候,你終究會回去瞧瞧藤逢甲。”

    藤霜並未作答,而是輕聲問道“溪盉的家人是不是都不在了?她夜裏會偷偷的哭,睡夢裏都喊著,爹爹娘親,別不要溪盉。”

    抿了一口酒,劉清輕聲道“還有我呢,沒事的。”

    小溪盉實在長得太漂亮可愛了,那個侍女被管事交代,要看著小丫頭,別讓摔著或者被人欺負了。侍女不知道為什麽,或許那個俊郎公子是一處大山頭兒的嫡傳之類,連萬鞘宗都要小心對待才行。

    這渡船陣法奇特,若是有雷雨大風,自然進不來,可白雲卻能輕易穿過渡船,給乘客好似置身雲海的感覺。

    溪盉站在船頭,個頭兒太矮,踮腳才能抓住扶手。以額頭抵住那木製圍欄,要是看渡船即將穿過白雲,立馬長大嘴巴,要把白雲塞滿嘴裏似的。等渡船飛過後,又趕忙閉上嘴巴轉身,然後才張嘴,等著被自己吃了的雲朵飄出來,可惜,一連噗噗吹了好幾口氣,也不見雲朵出來,小丫頭便有些發蔫兒。

    這一幕把遠處結伴同遊的三位女子惹得掩嘴笑個不停,站在船頭賞景的一眾船客也盡皆側目。

    方才那位錦衣青年也在不遠處,不過身旁除了個老者,又多了一個背刀的中年漢子。金丹境界的老者就如同老奴一般跟在一旁,青年人與那位背刀漢子相談甚歡。

    劉清緩緩走出門,一旁有個雙手攏袖的老者,是這渡船管事無疑了。劉清不知道為什麽他要照看溪盉,不過還是笑著抱拳表示謝意。

    管事冷不丁以心聲開口“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你在瘦篙洲,如今可有名氣。有個神遊修士懸賞捉拿你,下了懸賞令還沒多久,便被一道劍光橫跨千餘裏重傷,許多有心人查來查去,就知道你與那花氏一族的獨子結伴同遊了許久,旁的都沒查出來,便隻當你是那些隱士大修士的弟子了。”

    劉清笑了笑,以心聲道“多謝前輩告知,要不然我還蒙在鼓裏呢。”

    原來是被那白衣青年一劍嚇住了,可他們不知道,劉清自己也被那一劍嚇到了。

    笑了笑,劉清問道“那掛壁山與萬鞘宗淵源頗深?”

    管事笑道“人盡皆知的事,萬鞘山的祖師尚未衝天之時,受過掛壁山的恩惠,那時其實還不叫掛壁山,後來我們老祖送去一方乾坤玉壁,被他們掛在了祖師堂,於是才改名掛壁山。這些年沒少狐假虎威,可礙於祖上交情,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溪盉看見劉清站在船樓上,又邁開小步子跑上來,一把抱住劉清,嘟囔道“師傅師傅,我明明把雲朵吃進嘴裏了,為啥就吐不出來?”

    那位管事眼神古怪,笑道“呀!那可不得了,沒吐出來,雲朵在肚子裏越長越大,以後可就變成大胖子了。”

    溪盉咽了一口唾沫,將劉清的腿抱得更緊。

    那個背刀漢子忽然起身,嘖嘖道“小小黃庭就敢收徒?瞧這小丫頭模樣,該不是當師傅的別有用心吧?”

    那位掛壁山少主抿了一口酒,附和道“這年頭兒,人心似海深啊!”

    背刀漢子點點頭,笑著說“聽說還是個采花賊,前不久膽大包天,擄走人家一國皇後,真是看不出來。”

    此話一出,眾人都看向劉清。

    劉清隻是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笑盈盈看著下方二人。

    掛壁山少主再次開口,打趣道“對了,可別惹人家,人家有一柄仙劍,雖說修為稀爛,可寶物眾多啊!”

    管事以心聲道“可這些個作死的,偏偏不相信有人能隔著千裏,一劍重傷第八境的神遊修士。”

    劉清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不是,我猜背刀那人是殊烏國供奉,這位掛壁山少主,不過是嘴欠,給人當槍使了。”

    說著緩緩伸手,白衣褪去變作青衫,一道劍光閃過,青白便被劉清握在手中。

    劉清瞬身到船頭甲板,微微彎腰,雙手重疊拄著劍柄,眯眼道“殊烏國的歸元武夫?笑忘山的修士呢?”

    方才被溪盉逗得大笑的三位女子扭著遙指走來,笑著說“公子好眼力,本想這坐收漁翁之利,看來計劃要落空嘍。”

    在客房一直沒出來的藤霜跑了出來,沉聲道“公子,都是為我來的,藤霜自己擔著。”

    劉清卻未曾理會,將手中青白釘在船幫,開始卷袖子。

    甩了甩手,心中苦笑一聲,眼睛死死看向那個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老者,眯眼道“還要想奪劍的呢?”

    老者猛然抬頭,咧出個笑臉,往前走了幾步。

    那位掛壁山少主急忙道“老羅!怎麽回事,不是說了我們不插手麽?”

    這“老羅”隨手一甩,數道黑氣迸發,將那位掛壁山少主掀飛,摔在地上受了極重的傷。

    “老羅”緩緩開口,笑道“是我幫你做掉他們,然後做掉你自己取劍,還是我幫你做掉他們,然後你將劍自己交出來?”

    說著扭了扭脖子,按住自己額頭,一把扯掉真正的老羅,成了一位紅衣男子,一身神遊境界的氣息畢露。

    看情況就隻是一道分身,可即便他先前受了重傷,如今哪怕一道分身,也是有分神戰力的。

    背刀漢子與那三位女子都悻悻轉身,好像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即便如此,還是被這位在邶扈淵如同老天爺一樣的存在隨手打成重傷。

    紅衣男子笑盈盈看向劉清,“想好了嗎?”

    劉清苦笑一聲,轉頭看了看青白,無奈道“在嗎?”

    一道聲音響起“在的。”

    猛然間,整艘渡船好似給人定住,除了劉清與那紅衣男子,別人都一動不動。

    有個女子穿著水藍色長裙,從青白中走出,看向劉清時滿臉幽怨。

    “不願求旁人搭救就算了,我是外人麽?”

    劉清撓頭笑道“若隻是我一個人,我真不會喊的。”

    好像隻有在這女子麵前,劉清才會露出孩童般的模樣。

    女子瞪了劉清一眼,轉頭時眼神已經極其冷冽。

    “說吧,想怎麽死?”

    其實紅衣男子自方才光陰停頓之時,就已經有跑的心思,這道分身可是人魂入住的,真死在這兒,那以後自己絕對登樓無望。

    至於打?眼前女子渡劫起步,怎麽打?

    女子忽然笑道“我改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