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客 第四十一章 白衣青衫 拳法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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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一句話與漓瀟表明心意,在場眾人,大半都黑起臉。哪怕半空中的青衫男子再如何不討厭劉清,那也是自己閨女。

    人世間每個當了爹的,兒子娶媳婦總是樂嗬嗬,可女兒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很難有個好臉色。

    唯獨漓瀟咧嘴而笑,半空中的張早早也麵露笑意。

    漓瀟以心聲問道“江天背後的劍,是一柄先天之劍,殺力巨大。可你那柄青白,尚在封印之中,你有把握嗎?”

    劉清笑道“在我拳劍之下,神靈也要讓路。”

    漓瀟翻起白眼,沒好氣道“少吹牛,快去打架,打完了做飯給我吃。”

    一襲青衫緩步走去水麵,朝著那白衣勾了勾手。

    江天冷笑一聲,並未動用背後長劍,而是伸出手來,一道劍光自打遠處飛來,落在他手中。

    緊跟著便化作一道劍光,隻眨眼間便到了劉清身後,斜提一劍,當即便把劉清一分為二。

    上方青衫男子搖了搖頭,“在元嬰修士麵前用這低等替身符,這不是找打麽?”

    離秋水瞪眼道“這算是你的拳法弟子吧?”

    男子訕笑一聲“接著看,接著看。”

    江天一劍斬開劉清那道替身符,橫握劍柄,釘向水麵,劍氣迸發,當即水浪四起。

    遠處漓瀟咧嘴一笑,傻子學聰明了嘛!

    劉清不在水下,而是以神行符瞬間上移,從天而降,一拳砸向江天麵門。

    後者提起長劍,以劍身格擋,被砸的退開數十丈,掀起一道十餘丈高的水浪。

    劉清當然不會給他喘息機會,再次甩出神行符,瞬移至江天麵前,一個肘擊朝江天胸膛,可惜那白衣身影提劍斬向劉清下盤,兩者隻得互退幾丈。

    江天的握劍手臂,微微顫抖。

    半空中,離秋水沉聲道“張木流,這孩子怎麽這麽大力氣?以他這等境界入的歸元,隻是傾力一拳,就能砸碎金丹了吧?”

    男子攤手道“與我一樣,推衍不出。”

    下方水麵,這次換劉清主動出擊,拉開拳架,以寸錦對敵,掌劈肘靠,愣是讓江天疲於應對。

    剛剛想要拉開距離,劉清又換作纏風式出拳,如影隨形,緊緊貼在江天周遭,不給起拉開距離,施展劍術的機會。

    纏鬥許久,兩人打的難解難分,江天猛地皺起眉頭,再不壓製一身劍意,拚著被劉清一拳砸向腦門,也要提起一劍,劃向劉清小腹。

    一人受拳一人挨劍,二人都不輕鬆。

    江天被一拳砸的腦袋昏沉,可劉清小腹也被劃開一道口子,劍意夾雜集中,哪怕聚集靈氣療傷,也久久不能愈合。

    兩人懸空對峙,劉清瞧著頗為淒慘,卻是一臉笑意,絲毫沒拿小腹傷口當回事。

    以傷換傷是麽?這個我可在行。

    江天冷聲道“再不拔劍,我可不留手了。”

    劉清淡然答道“用不著。”

    一襲白衣臉色愈加陰沉,單手持劍,一身駭人劍意流淌,沉聲道“此劍學自張伯伯,名喚破障。”

    一劍瞬發,劉清躲都來不及,隻微微側身,一道劍氣卻已經穿過小腹,將他來了個前後通透。

    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一柄飛劍化虛而來,直刺劉清胸膛,也是來不及躲避,堪堪錯開,卻被一劍戳穿肩頭。

    半空中,離秋水搖頭道“這孩子太藏拙,江天卻沒留力。”

    張早早緩緩落在漓瀟邊上,笑道“不著急?不心疼?”

    誰知漓瀟露出個笑容,輕聲道“江天敢這麽下死手,很快便會遭殃。隻要他不拔出巨鹿井,劉清打他玩兒似的。”

    三年前不是怎麽想的,可這家夥兩次破境搞的天下皆知,以他的歸元境界,自己都要費點力氣才能打趴下。

    張早早轉頭看去,笑道“對他就這麽有信心?”

    劉清暴退數十丈,好像身上那兩個小洞無關緊要。

    抬頭看向江天,眯眼道“奔著殺我來的?”

    說著緩緩伸手,分別扯下兩個肩頭的符籙,又震碎兩腿符籙,背後二十張負重符盡數脫落,一身氣勢陡增,拳意流淌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絕,震的方圓千丈湖水沸騰。

    江天皺起眉頭,冷聲道“對敵即分生死,要不然與你逗樂麽?”

    一襲青衫撩起長袍塞進入腰帶,緩步走去,麵無表情。

    “我來教你做人。”

    每一步走出,兩側十丈開外,都有一道高數十丈的水浪,如同是中間那青衫武夫步履太過沉重,擠壓的兩側湧出水浪。

    江天皺起眉頭,揮舞手中長劍,傾力斬出數道劍氣,又以劍意凝聚數柄虛無長劍,與劍氣一起斬去。

    劉清雙腿微屈,腳踩著水麵猛地躍起,一道炸雷響聲之後,水麵才如同被巨石砸了一樣,迸發水浪。

    隻見那一道青衫身影於半空中疾馳,一拳之後,劍氣盡皆散開,遞出第二拳,百餘柄劍意所化的長劍,在拳意前占了下風,也是被盡數攪碎。第三拳,直向江天麵目,沒了二十幾張負重符的壓製,劉清出拳極快。

    江天趕忙以心神操控飛劍再次從背後襲來,可劉清理都不理。

    你劍比拳快,我我拳比劍近,你敢換傷,我們就換傷,你想換命,那就換來看看。

    果不其然,見劉清明知一柄飛劍直向他後腦勺時也不收拳,江天隻得調轉劍身,疾速而來,護在自己身前。

    如若飛劍直朝劉清,他必被一劍穿過腦門。可同時,江天也會被一拳砸碎頭顱。

    換命,劉清敢,江天不是真的敢。

    扶舟縣走出來的年輕人,從沒覺得自己的命金貴過。

    盡管那柄飛劍攔住一拳,江天仍舊被砸的倒飛千丈,直直在水麵劃出一道溝壑,拳意之下,水麵溝壑久久不能複原。

    劉清沉聲道“本命劍呢?”

    張木流頗為驚訝,以心聲與離秋水說道“這小子一股子巨力,卓康估摸著都不是對手啊!”

    離秋水也略微苦笑,輕聲道“江天輸了,無論氣度還是旁的,都輸了。劉清方才一拳,還不是全力。”

    小舟之上,漓瀟頗為傲然,揚起腦袋,與張早早說道“看吧!一旦他撕下符籙,就是幾拳事。”

    又有一位同是白衣背劍的男子姍姍來遲,懸浮小舟一側,苦澀道“領教過了。”

    巢矩見著劉清今天的樣子,心中想的最多的,是那家夥是不是到最後,也沒把身上符籙盡數扯下?是不是現在與江天對敵,也還是在藏拙。

    其實連劉清也不知道,若是調動人身山河那道神泉,傾力出拳,會是個什麽樣的景象。

    上方張木流歎氣道“瞧瞧你把人家江天逼的,都不顧形象了。”

    離秋水沉聲道“不是,江天這小子當真了,要吃大虧。如今世道不比萬年前,巨鹿井之是鎮物而已,況且……”

    張木流笑著說“沒什麽好遮掩的,當徒弟的勝過師傅,師傅該高興才是。”

    離秋水這才說道“況且方蔥那妮子,與她神形俱合,青白的威能,早已不下於你的不惑了。”

    劉清一聲過去,江天如同換了個人似的,深吸一口氣,豎劍身前,笑道“滎林江天,與你問劍。”

    劉清與漓瀟異口同聲道“這才像個劍客嘛!”

    “扶舟縣劉清,接劍。”

    猛地眼前一變,劉清隻覺得腦中一陣昏沉,回過神時已經在扶舟縣劉家宅子。

    那顆槐樹下,有一位老者手持藤條,氣得胡子都顫抖。有個男孩跪在地上,神色倔強。

    老者狠狠抽了其一藤條,怒道“去不去道歉?都說了多少次了,不可仗著自己一身氣力就欺負人,為何不聽。”

    男孩強忍著痛,低聲道“要去你去,我打斷他的腿,不後悔。”

    有個少女急匆匆跑來,護在男孩身前,朝那老者跪下,哽咽道“劉老爺,饒了小少爺吧,他為了救我才傷的尤仲,都是我害的,你要怪就怪我。”

    老者看向男孩,沉聲道“是這樣嗎?”

    男孩卻搖頭道“不全是。”

    又是一藤條下去,“那是因為什麽?”

    男孩抬起頭,眼眶通紅,“他說我劉清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野孩子。”

    或許是在氣頭上,老者當即道“難道不是麽?”

    男孩死死看向自己的爺爺,使勁兒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便跑了。

    畫麵一轉,劉老爺子病重,掏出十枚方孔錢給了槐冬,說道“他要是回來,不許去我墳前,我沒這麽個孫子。”

    水麵之上,劉清如同魔怔一般,一動不動。

    江天持劍上前,沉聲道“此劍名為憶惜。”

    這等本命神通,極易讓人陷入幻象。

    江天快步往劉清去,漓瀟提起風泉,沉聲道“你敢!”

    張早早卻搖了搖頭,笑道“無事。”

    果然,隻見劉清額頭一抹金色光華閃過,整個人退出夢魘,甩出神行符,隻一拳便將江天砸飛。

    “這本命神通,用錯地方了。”

    劉清越是風輕雲淡,越是留手,江天就越覺得是劉清瞧不上他。

    白衣青年緩緩起身,甩去手中劍,伸手去背後,拔那柄巨鹿井。

    漓瀟不顧阻攔,瞬身到了劉清身旁,瞪著眼往其嘴裏塞進一顆藥丸,言語頗為心疼“你就不疼麽?”

    劉清咧嘴傻笑“不疼。”

    漓瀟沒好氣道“可我心疼!”

    說著看向江天,柳眉豎起,“你有臉皮拔出巨鹿井,就不要怪我欺負你。”

    有個獨臂中年人瞬身而來,按住江天肩頭,輕聲道“輸了就是輸了,要輸的起。一直以來你都自認為天才,看不起除卻漓瀟之外的任何同齡人,這下領教了吧?”

    中年人看向張木流,笑道“張兄,差不多得了,孩子的事兒,孩子自己解決。”

    張木流無奈攤手,心說我就是明麵上的一家之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江天那小子真敢拔劍,我就敢借泗水井給劉清。今日二人一戰,其實江天本不該輸的這麽慘,主要還是他過於心高氣傲,一心隻拿漓瀟做對手。其實要是單把他拎出去,四大部洲的各自年輕一代榜單,他可能擠不進前五。而漓瀟,板上釘釘的第一,若是以贍部洲論,就是贍部洲第一,以十三洲共論,便是天下第一。

    江天咬了咬牙,苦笑道“劉清,你我終究還有一戰!”

    那對父子瞬身離開,巨鹿井自行飛去離秋水手心。

    劉清緩了一口氣,可心中卻是上方同是青衫的男子言語。

    “小子,不要自滿。元嬰境界能壓住你的,哪怕不算我閨女,這天下也有一手之數。況且,如今的煉氣士有十二境,元嬰才是第六境,但凡遇上個同等天才的分神修士,你便毫無招架之力。”

    劉清趕忙點頭,朝著上方恭恭敬敬作揖,喊了聲伯父,伯母。

    離秋水甩了個臉離開,張木流隻好跟在後麵,返回木秋山。

    張早早掩嘴一笑,看向劉清,“那石灰加熱的法子是可行,可要是挑著膽子出門一天,還是不夠的。”

    說完朝漓瀟眨了眨眼,也瞬身離開。

    劉清這才明白,自己前不久做了個極其尷尬的事兒,那賣糖水的女子,原來是漓瀟的姐姐。

    算了,事已至此,喝口酒壓壓驚。

    漓瀟問道“你們見過?我姐說的話什麽意思?”

    劉清便將在神樹山邊上的事兒說出來,漓瀟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是她試探你的品性,我姐姐是神樹山的山主。”

    某人當即噴出一口酒水,“當閨女的都是宗主了,那伯父伯母境界得有多嚇人?”

    漓瀟隻說不知道,從未見過爹娘出劍,隻知道光是娘親的十諒水,一旦劍意微露,瞬間千裏冰封。

    劉清冷不丁問道“漓姑娘有沒有想我?”

    女子臉色微紅,“想你個頭,忙著修煉,哪兒顧得上想你。還叫漓姑娘,討打是麽?”

    某人訕訕一笑,輕聲道“可我想瀟瀟。”

    漓瀟猛地瞪眼,紅著臉說道“某人走了幾年江湖,油嘴滑舌了不少啊?聽說在青鸞洲,還有個姑娘同行,長得賊好看那種。聽說在瘦篙洲,還擄走人家準皇後?”

    劉清隻是笑著說“我喜歡你。”

    氣得漓瀟直跺腳,轉過身背對劉清,其實臉都紅到脖子根兒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煩。”

    可那個其實受傷不輕的家夥,還是說道“我喜歡你。”

    遠處的木秋山,張木流埋著頭四處找尋東西。

    離秋水沒好氣道“你幹什麽?轉的我眼暈。”

    張木流氣呼呼道“我找個板磚,削死這個臭小子。”

    離秋水嗤笑道“你不是喜歡那小子麽?”

    這位木秋山山主氣的不輕,“喜歡歸喜歡,可他三言兩語便把我閨女魂兒勾走了,我當爹的能忍?”

    離秋水撇嘴道“也不看看某人當年什麽德行。”

    ……

    收到回信的喬恒,立即著手在原本的梨茶鎮修建房舍,並以劉清名義掏錢,讓欒溪幫忙刻畫一道陣法,暫時無需攻伐之力,有那聚攏靈氣的功效便是極好。

    其實,梨茶鎮有個硬是不願搬去扶舟縣的釘子戶。可霧溪要擴寬,整個梨茶鎮都已經被淹沒,老婦人已經沒地方去了。

    朝雲跟欒溪去了很多次,同行的還有黃芽兒,說把老奶奶接去扶舟縣劉家,可老婦人隻是搖了搖頭,說兒子兒媳都死在山中,自己就留下這麽幾間屋子,要是搬走,不如淹死了算。

    沒法子,最後還是喬恒將一座宅子連根拔起,搬到了梨山腳下。

    今日喬恒、欒溪、朝雲、陳岩,還有黃芽兒黃椿,六人一起來到梨茶鎮舊址,所有房屋皆被拆除,就剩下楊老太太那座搬去北側的宅子。

    喬恒與朝雲三人去山中尋找形勝之地,方圓十幾裏要尋到三處陣腳來刻畫陣基,關係到聚靈陣的功效,所以不得馬虎。

    黃椿領著數十工匠,按喬恒所注的輿圖,要先建造一處小鎮規模的地方。

    按劉清信上說,這地方以後還叫梨茶鎮,與兩座山峰各自相距也就是二十多裏地,以後就是未來山頭兒的掙錢之處。

    隻不過如今請不起那種仙家匠人,隻得先以凡俗房舍充場麵。

    黃芽兒則是背著一大包東西,去看那位老婆婆。

    進門後,老婦人連忙走來,接住黃芽兒,板著臉開口道“都說了來時不要拿東西,就是不聽,能不搬走,我已經很高興,很謝謝你們了。”

    黃芽兒拉著老婦人坐在院子裏,笑著說“這處地方,我家少爺全買下來了,現在要著手重建梨茶鎮,您要是還想重回原來房子那處地方,到時我們可以幫您建在江上。”

    出門在外,黃芽兒一直稱劉清為少爺。

    楊婆婆急忙擺手,拉著黃芽兒手掌,慈祥道“不了不了,如今已經很好,我老婆子又能活幾年了?”

    黃芽兒學著板起臉,“楊婆婆怎麽能這麽說話,少爺還在遠遊路上,最多兩三年就會回鄉,他可在信裏說了,讓我們轉告您,養好身體,到時他與槐冬還要再吃楊婆婆做的好菜呢。”

    幾年前,有個年輕人說幫著她的兒子兒媳報仇了,楊婆婆深信不疑。那個青衫背劍的少年人,與個穿著黑衣的小丫頭,不知道如今長高沒有。

    楊婆婆高興極了,笑道“好!那我好好活著,等他們回來。”

    其實當年斬了那隻厲鬼,楊婆婆就已經知道,劉清肯定不是一般人。去年年末,朝廷的人來動工,那位喬師傅把自己房子連根拔起挪到一旁。那時老婆婆更知道了,劉公子不是常人。

    沒過多久,便有兩個長得極好看的姑娘來看她,說是劉清已經買下方圓三百裏,老婆婆可以放心住下。

    也就是這時候,這個自打兒子兒媳死後,就一直心存死誌的老婆婆,有了一點兒想再活幾年的心思。

    霧江邊上,黃椿與那些個匠人侃大山,都是扶舟縣人,說著家鄉方言,極易熟絡。

    那些個匠人無非就是言語打趣,說你黃椿十六歲參軍,軍中五年,回鄉後守城門三年,又開了三年酒鋪,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終於混出點兒人樣,可怎麽還不討個媳婦兒?

    黃椿則是憋著大嘴,故作高深,與這些匠人說道,好的都在後邊兒,我急個屁,等你們這些狗慫都抱孫子了,老子娶個十七八的小姑娘,羨慕不死你們。

    當即便有匠人打趣,說你黃椿,到時候還能站起來麽?別如願娶了個十七八的女娃子,自己卻蔫兒黃瓜似的,難保頭頂一片綠油油哇!

    玩笑歸玩笑,可這些匠人做事兒決不馬虎,一天時間,便將北側房舍大致放好了線。

    如今就一個麻煩事,三百丈寬的霧江,到底是修橋還是修渡?

    其實黃椿也有些小小憂愁,說是想要個十七八的女孩,可其實他在想,真那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麽?又不是什麽地主老財,更做不了神仙。

    喬恒四人行走於山中,這個有時候也不太正經的家夥,冷不丁開口道“是不是有個住在城南,姓高的小丫頭,天天跑去酒鋪,二話不說就幫著收拾東西,實則偷偷瞄著黃椿?”

    幾人隔幾天就會去一趟酒仙廬,自然也發現了這事兒。

    陳岩笑嘻嘻道“黃椿老哥還真是好大魅力,咋就沒人上趕著尋我呢?”

    欒溪嗤笑道“你還有臉喊人家黃椿老哥?也不看看自個兒多大歲數了。”

    在場四人,喬恒年近百歲,欒溪已經四十了,陳岩將近四十,朝雲最小,三十歲而已。

    還有個嘴沒把門的姑娘,若是活著,其實才二十九歲。

    向來言語極少的朝雲,冷不丁開口“黃椿是不是有些故意躲著那個姑娘?”

    喬恒笑著說“怎麽能不躲?人家周家也是成州大姓,雖說沒搬到州城去,可生意遍布一州。就這麽一家富戶的掌上明珠,黃老弟怎能不躲?”

    為何要躲,大家都清楚。無非是覺得自個兒年紀太大,怕耽誤人家小姑娘。

    欒溪笑道“等劉清回來吧,也不知道那家夥尋到漓姑娘沒有。當年那兩人,其實在我們旁人眼裏看來,從來不是落花流水。”

    一個能提劍從一座山頭的山腳砍到半山腰,就為給某人出氣。一個昏迷那麽久,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漓姑娘在哪兒?”,知道她提劍北去便全然不顧阻攔,亦向北行。

    欒溪希望,劉清與漓瀟能有個好結果。

    這樣的話,以後與人閑聊,也能說上一句,我有個朋友,喜歡一個姑娘,所以他硬是走了三年,過千萬裏去尋那個姑娘。

    走到一處山腳,見那山峰如同玉女仰臥,山巔有些雪花,西風殘陽,好不迷人。

    喬恒笑道“無論如何,這座山我一定要讓gz取名寸錦峰。”

    兩位女子不約而同,心中直呼老色胚。

    ……

    那處大澤南側,離著白岩城約莫百裏,是一座白雪覆蓋的巨大山峰。漓瀟指著那座山,說自個兒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某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說終於知道瀟瀟為什麽這麽白了。

    漓瀟疑惑問道,這跟白有什麽關係?

    誰知那家夥一副正經神色,“凍的”二字,脫口而出。

    漓瀟轉過頭,眯眼看去,笑盈盈道“劉清,你再敢這麽油腔滑調,我就不理你了。”

    這話可比把劉清打一頓什麽的更具震懾,某人趕忙住嘴,隻是訕笑。

    往前不遠,猛地一陣漣漪,二人齊身穿過,別有洞天。

    劉清咋舌,這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啊!

    隻在山腳,便看到一條如同玉帶似的飛瀑傾瀉而下,雖說也有雪色,可與外界那等冰天雪地判若兩界。

    漓瀟斜眼瞥去,沒好氣的“好歹都是歸元境界的武道宗師了,一點兒見識都沒有。”

    劉清撓了撓頭,跟著繼續爬山。

    走著走著,沒忍住便心中自語,三年不見,瀟瀟越來越好看了。

    女子轉頭,瞪眼道“色胚,想挨打就直說。”

    某人撓頭笑道“別介,我是個讀書人啊!”

    一路登山,漓瀟笑著說“我爹名字有個木字,我娘名字裏有個秋字,所以我家這座山頭兒,叫木秋山。”

    劉清便對以後自己的山頭取名一事,有了打算。

    漓瀟早就聽他說了買下家鄉一座山頭兒的事,哪兒能不曉得這家夥在想什麽,當即瞪眼道“別給我胡亂起名字,清瀟山,也太難聽了。”

    劉清撓頭,與個孩子一般,“其實我想的是瀟清山,你在前麵。”

    漓瀟忽然說道“山上有幾處地方你不能去,別的都無所謂,那些地方我都不能去。”

    一座憂舍峰,一座青衣山,還有就是半山腰的幾座宅子。

    行至山後,才有了一片住宅,大多都空著。

    漓瀟輕聲道“挑一處住下就行。”

    劉清眼珠子滴溜轉,訕笑道“你住哪兒?”

    漓瀟眯眼笑道“你可以試著跟我來,看看我爹會不會打死你。”

    劉清隻得擺手,心說張伯伯的大女兒都是一宗之主了,他自個兒也不曉得是何等高人,那等存在,一口氣都能把我吹散。如此大前輩,當然要敬重,打心眼兒裏敬重。

    有個同是青衫的男子,其實一直在聽這處言語,聽到這混小子居然打聽自家閨女住哪兒,拎起板磚就來了。可在遠處聽到這小子心聲,一下子沒了氣,直呼小子有眼光。

    走到一處宅子,推開門,居然與在冶盧國時住的那處小院相差不大不。

    漓瀟紅著臉說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去做飯,都要饞死我了。”

    劉清笑了笑,卷起袖子就去洗手,開始和麵揉麵。漓瀟便抱著風泉,倚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傻子獨自忙活。

    冷不丁開口問道“那個龍丘桃溪,是不是很喜歡你。”

    一股子寒意由打後背躥起,劉清當即回複道“瀟瀟你不能老揪著這件事不放啊!”

    誰知女子又問道“為什麽答應小徒弟跟她走?我這麽大一座木秋山,放不下一個小丫頭。”

    劉清苦笑道“想帶著來的,可想了想,那死丫頭提起你便叫師娘,萬一到了之後,漓姑娘不喜歡我,豈不是讓我的開山大弟子瞧了笑話。”

    漓瀟瞪眼道“哪個說喜歡你了?”

    某人手中停頓,苦兮兮轉頭,“咱不帶這樣兒的啊!”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給個準話行不!”

    “不知道!”

    “怎麽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哦,那我就當喜歡了。”

    “哎呀!你好煩!”

    瀑布下方的水潭,其實就叫做秋潭,張木流與離秋水就住在這秋潭一旁的茅廬之中。

    早先是離秋水滿肚子火氣,現在卻是張木流有些沉不住氣,眼看寶貝女兒就給這小子騙走了。

    張木流直接開口傳音過去“要做飯就多做點兒,不夠吃我打死你!”

    劉清古怪一笑,轉頭看向漓瀟,詢問道“伯父一直這麽……脾氣暴?”

    漓瀟搖頭,“我沒見過他發火兒。”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那對夫婦踩著點進門,毫不客氣地落座院中石桌,等著那個年輕人端飯上桌。

    劉清端了兩大碗麻什過去,幹笑著詢問“伯父伯母,要不要再炒兩道?”

    張木流板著臉,沒好氣的“滾過來坐下,一起吃飯。”

    漓瀟掩嘴而笑,四人一桌,就劉清一個人顯得十分局促。

    一頓飯硬是吃出見丈母娘的感覺。

    也的確是,老丈人丈母娘,都在。

    離秋水看了看自家丈夫,輕聲道“你都多久沒做這麻什了?不過這麽些年過去,樣式倒是多了,咱們以前吃的那種,倒是瞧著簡單些。”

    對麵劉清隻是埋頭吃飯,話都不敢搭,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漓瀟踢了踢某人,開口道“我爹跟我娘,都是勝神洲人,與你算是老鄉,按現在算,我爹也是秦國人,不過他在勝神洲時,還沒有秦國呢。”

    張木流放下碗筷,笑道“算是半個老鄉,不過我都好些年沒回去了。”

    粗略一算,都有萬年。

    離秋水漫不經心道“你爹娘是做什麽的?漓瀟沒提過,隻說你三年前才踏入修行,三年成了歸元境武夫,武道天賦很不錯了。”

    一旁的漓瀟皺眉,沉聲道“娘!”

    劉清趕忙拉住漓瀟,苦笑著說“我沒見過爹娘,爺爺把我養到十歲過了,我便離家出走,待回鄉時,爺爺也去世了。”

    對坐夫婦對視一眼,張木流笑著說“比我強了,至少還是個富家少爺,我小時候,那是窮的叮當響。”

    吃完了飯,張木流忽然說道“能不能把你的佩劍借我看看。”

    離秋水與漓瀟說道“把你的也給你爹。”

    二人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解下青白與風泉,遞給張木流。

    接劍的手,明顯有些顫抖。

    兩柄劍不知為何,一到張木流手中便轟鳴不已,像是在哀嚎,像是在懷念。

    劉清試探道“伯父知道這兩把劍?”

    張木流搖頭道“不知道,沒見過,就是看著像好劍,拿來瞧瞧。”

    丟回兩把劍,猛地轉身,背對石桌,沉聲道“把你那九式拳法打來看看。”

    劉清隻得起身,走去一旁,依次打出九式拳法。

    漓瀟與自家娘親問道“我爹咋回事?”

    絕美女子微微一笑,“你爹要教拳。”

    兩道青衫於小院之中,一個不停出拳,一個查缺補漏。

    兩位女子都極其漂亮,要是不說,絕對看不出,一個是娘親,一個是閨女。

    漓瀟隻覺得,爹爹跟這傻子好像,不是都喜歡一身青衫,而是那股子溫和之意,真的好像。

    那兩人練拳,練著練著就出了門,一路行拳至山巔之上,九式拳法周而複始,拳意橫行,所過之處靈氣顫動。

    待爬上山巔,劉清剛好打完八十一拳。

    張木流沉聲道“你這拳法,我見過,其實攏共有十三式,後來精簡為九式而已。你知道你的拳法,差在哪兒嗎。”

    劉清抱拳道“請伯父指點。”

    張木流淡然道“拳意太過剛猛,陽氣過於旺盛,陰氣不足。要知道,無論拳法還是劍術,最終的盡頭,就是一個道字。”

    “造化之機,不可無生,又不可無製。無生則發育無由,無製,則亢而為害。亢則害,承則製,製則生化。”

    “無論拳劍,都要懂得個承化。”

    說著便一步踏出,高懸山巔,步踏虛空,雙臂開合,演練起了拳法。

    遠處的漓瀟傳音道“我可真沒見過我爹練拳。”

    一模一樣的九式拳法,可拳中意思,卻與劉清大相徑庭。

    劉清本就是天生神力,練拳隻求剛猛,求個像一拳之下山河盡碎,我在人間,拳高天外。

    可張木流的拳,招招連貫,一口氣延綿不斷,自由生發。沒有拳高天外之心,卻已經拳高於天。

    整個木秋山的山水靈氣,被盡數吸扯過來,化作兩條遊魚,一黑一白,盤亙於張木流腳下。

    離秋水笑著與漓瀟說“你爹的拳術,來源於一處秘地,與太和淵源不淺。”

    劉清有模有樣的學著,演練片刻後,竟然也扯來兩條黑白靈氣。

    張木流嘴角抽搐,幹脆不再演示。

    他娘的!見過的天才真不在少數了,不論這劉清煉氣資質有多稀碎,光是這一份武道資質,就要羨煞旁人了。

    好在,這小子煉氣士資質太差,老子還有地方找補。

    離秋水傳音道“張木流,這就有些不要臉皮了啊!”

    山主大人隻當沒聽到,待劉清收了拳法,輕咳幾聲,以前輩語氣,違心開口“拳法資質還看到過去,日後勤加練習,還算是個可造之才。隻不過還得記住,練拳不可一直剛猛,也不可不剛猛?鋼柔,並存最好。”

    練拳教不了,老子還教不了拳理?按讀書人得輩分,我不知比你高出多少。

    張木流緩緩落地,輕聲道“走山走水,可不是紅塵煉心那麽簡單。要以行走見聞,充當拳理,畢竟學拳不學理,等於半桶水。”

    遠處的母女兩人盡皆翻起白眼,心說又來了,三天兩頭冒出來一句打油詩。

    可劉清卻聽的極其認真。

    張木流瞬身到劉清身旁,貼著耳朵與其說道“明兒個給你喂拳,還是那處大澤,可千萬別告訴瀟瀟啊!”

    劉清趕忙點頭,張木流一副宗師作態,笑道“今天就到這裏,天也快黑了,讓瀟瀟帶你四處走一走吧。”

    說完看向離秋水,兩人同時瞬身離開,隻留下一個頗為俊俏的年輕人,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漓瀟輕聲道“你的本命劍想要煉成,太過艱難了些,我娘親讓我帶你去劍湖,這段時間你就在那邊修行,能找補一些是一些。”

    沉默片刻,還是問道“你是不是想去天下渡?”

    劉清點了點頭,“我是想和你一起去一趟天下渡,殺妖之後回頭北上,去神鹿洲接回溪盉,帶你回家。”

    漓瀟眉頭一挑,“某人想的可真長遠。”

    ……

    夜裏,一個獨臂青年走入木秋山,提了一壺酒,與劉清在秋潭旁對飲。

    張木流歎氣道“這些年麻煩江天那孩子了,到時我再教他幾手劍術吧。”

    獨臂男子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跟喬雷喬玉山他們,一覺睡了這麽久,大戰都沒參與,其實心中一直很不好受。”

    張木流笑道“不說這些事,江潢,你幫我瞧瞧,瀟瀟要是真嫁給劉清,倆人合適不?”

    獨臂男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誰,第一次去老丈人家裏,門兒都進不去。”

    張木流一臉尷尬,瞪了江潢一眼,再不言語。

    兩人就這麽坐著喝酒,獨臂男子的酒是自己喝的,與這家夥喝酒,十個人有十二個受不了。

    那個不曾背劍的青衫男子,身邊放的是酒缸,拿瓢喝酒。

    待江潢離去,離秋水緩緩走來,笑問道“怎麽樣?方蔥跟小韓乘兒挑選的關門弟子,你其實很喜歡吧?”

    張木流苦笑一聲“那兩個混蛋玩意兒既然知道我回來了,還不來看我!瞧瞧人家韓乘,最尊師重道。”

    “那就讓瀟瀟跟這小子去一趟天下渡,看看豆兵城遺跡,看看鐵牌成林也好。”

    曾經的天下,不止十三洲,四大部洲卻幾乎未曾變過。每座大洲都有一座遠在海上的邊城,每天都有人去海上,有時候去了,也就回不來了。

    四座邊城,皆無城牆,修士便是牆壁

    每座邊城,都有一片特別之處,烏黑鐵牌,鐫刻的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

    每當風聲起,鐵牌相互碰撞,如同在與那源源不斷湧來的畜牲說道

    “在這邊城,活人守天下,死者守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