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客 第五十九章 不出無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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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州,是秦國小州郡,不過也趕得上一個尋常小國大了。

    鍾繇一個山河境武夫,被劉清拎著禦劍,雖說還是有些受不了疾速之下的罡風,但還是硬生生撐了下來。

    沒用多久就到了成州,進門之時,還差點兒被人阻攔。

    秦國尚武但不崇尚俠客,所以偌大秦國,舉國上下就沒有一個墨家山頭兒。世人多知道墨家兼愛非攻,可其實墨家的建造之術也極其厲害,況且世間真正遊俠,多是墨者。

    在秦國,佩戴兵器不是不行,不過長兵可佩戴,短刃卻不可。

    此秦國,與多年之前那個秦,可是兩回事。不過是當年被滅之後,依附後世一個成為宋的大王朝,後來中興,推翻宋國,又立大秦,皇室其實與先前宋國一般,都姓趙。

    兩人禦劍,肯定是要比那為雙腿斷成渣子的成王要快的。

    劉清詢問道“你鍾繇好歹是山河境武夫,就被這成王小崽子欺負成這樣?”

    多管這閑事,可不光是因為他不願朝著溪盉與槐冬下手,還有因為他是個武夫,還有因為他的妹妹。

    鍾繇苦笑道“本就是秦人,生在西傾山流出桓水上遊,少年習武,如今三十歲了才是個四境武夫。本來妹妹是到成州尋親,卻被那成王擄去,若不是我這點兒微弱境界,可以幫著他為非作歹,恐怕我妹妹已經給他侮辱了。”

    劉清轉頭看去,笑了笑,又對漓瀟說道“師傅的家鄉,好像就在那邊兒,也算是桓水流域,在南山西側千裏,稱為同穀?”

    漓瀟點了點頭,輕聲道“當年我來勝神洲,順便也去了祖地,隻不過爹說的地方,從沒人提起過,我隻在那條如今叫做野馬渠的小河不遠處,發現了一些細竹。當年就是取竹之時,被一種無形中的禁製禁錮了修為,若不然不至於被那南守之追殺。”

    劉清笑道“蒲黃山,如今是宗門了,早晚我要問劍一場,拆了他們祖師堂。”

    漓瀟忽然轉頭,問道“你知道小竹山嗎?”

    鍾繇搖了搖頭,“沒聽過,我家離著同穀郡還有幾百裏地,實在是不太熟。不過倒是有老人口口相傳,說很早以前,同穀出過一位逍遙王,是個大神仙,乃是前朝趙氏封的外姓王。我還聽說了,同穀郡北邊兒,方圓五百裏之地,從前是一座仙山,可千年之前忽然就不見了。好像叫什麽逍遙山還是木什麽山。。”

    漓瀟與劉清對視一眼,以心聲說道“我爹說了,木秋山原本是一座洞天福地,與太和山差不了多少那種,就叫逍遙山。”

    先前在南山,冷不丁就成了道祖徒孫,劉清到現在還摸不著頭腦呢。要是這麽說,師傅不就成了道祖的關門弟子了?實在是有點讓人難以接受,畢竟道祖如今已經被奉為太上,四處廟宇極多,早已是天下道門共祖,也不知真正活著的時候,是多少萬年前了,如今早已化道仙去,怎麽可能做師傅的師傅?

    就連詩仙蘇子,如今都已經是古人中的古人了。

    畢竟勝神洲河水有多大歲數,或許那位詩仙就有多大歲數。

    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劉清問道“那成王府中,還有沒有什麽修士?”

    鍾繇搖了搖頭,苦笑道“蒲黃山那十幾人隻是做客成州,已經被你們殺絕了,如今成王府中,再無厲害人物。”

    劉清笑道“你也別以為我是嗜殺之人,今日殺人,報仇罷了。”

    漓瀟替劉清解釋了一番,“當年去同穀尋根問祖,那個蒲黃山的少主便趁著我修為被禁錮,欲搶我手中之物。後來又傷了還是二境武夫的他,我們沒去蒲黃山拔山,已經很是隱忍了。”

    鍾繇隻得苦笑。

    身邊這二人,都是劍仙。女子由始至終就沒出手,男子劍都沒用,隻靠雙拳就砸死了個分神修士,何等恐怖?

    劉清笑著搖頭,“別把我想的太厲害,我也才是個歸元境界的武夫。如今雖說有把子力氣,可武夫不到開天門的境界,就是沒什麽用。”

    一旦破入天門境界,劉清有把握隻以拳頭砸爛煉虛修士。

    一入八境清微,劉清定能拳打煉氣士登樓境界。

    至於如今天下,無人破入的武道九境,暫時叫做真武的境界,劉清覺得,四十歲上下,可以爭上一爭。

    說著已經到了那座成王府,奢華極致,一看就是皇家別院。

    劉清笑問道“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鍾繇輕聲道“叫鍾靈兒。”

    猛地抱拳朝著劉清,這位山河境武夫沉聲道“若是公子能救出我妹妹,日後鍾繇甘為奴仆,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劉清氣笑道“給人當奴仆上癮了不成?”

    一步上前,守門兵卒瞪眼看來,還沒有說話便被一股子氣勢壓住。那守衛頓時癱坐地上,大汗淋漓。

    青衫綠衣各自背劍,走在前方。

    漓瀟輕聲道“知道你妹妹在哪兒嗎?帶路。”

    鍾繇點了點頭,走早前方。

    “這成王府中,有那陳瓶兒煉丹之處,靈兒就在那煉丹閣當雜工。”

    這倒是讓劉清頗感意外,先前那風騷_女子,居然還是個丹師?

    來阻攔之人,皆是凡夫俗子,都被劉清一道劍氣震懾。三人如入無人之境,就這麽往後院兒那煉丹之處去。

    走入後院兒,劉清猛地抬頭看向天幕,咧嘴道“還真他娘的來了?”

    漓瀟疑惑道“他來做什麽?真是勝神洲人?”

    兩人同時看向那座所謂煉丹閣,皺起眉頭,齊聲道“得虧來了,若不然又是一場惡戰。”

    有個道袍中年人緩緩走出,手持一柄拂塵,輕聲笑道“怎敢來的?傷我徒兒,還要上門挑釁?”

    劉清搖頭道“沒想到登樓境界的前輩,也給人當狗。”

    鍾繇苦笑道“二位快走吧,入了合道三境的修士,你們打不過的。”

    漓瀟隻是笑著不說話,劍都不拔。

    那道士笑道“行了,瓶兒跟著那家夥不學好,可畢竟也是我的徒兒,雖說如今跟那成王不清不楚的,可好歹也伺候過我。我看這位姑娘相貌驚人,如若願意跟著我,那……”

    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劍氣便已經斬去。

    劉清手持青白,冷聲道“老王八嘴巴放幹淨些。”

    青白已然開刃,光是劍,都足矣斬殺煉虛修士,一道劍氣過去,硬生生讓這老者退後幾步。

    有一道聲音自天外傳來,“劉清,這你都能忍著?反正我是忍不住了。”

    劉清氣笑道“那你掛在天上幹嘛呢?下來揍他啊!”

    穿棉衣的時節,一個從天而降,腰間掛著長劍的邋遢漢子,卻穿著短褲布鞋。

    劉清笑道“鍾繇,去尋你妹妹吧。”

    這位武夫掙紮再三,硬著頭皮走去,心中緊張至極。煉丹閣有這種人,他是從來不知道的,希望妹妹沒事。若是妹妹有什麽事,我鍾繇化作厲鬼也要弄死你這老王八蛋!

    沒人理會那道士裝扮的登樓修士,劉清看向老孟,拋去一壺裸花紫珠酒,笑問道“怎麽來勝神洲了?”

    老孟笑道“這不是回家嘛!”

    說著轉頭看向漓瀟,輕聲道“漓丫頭,你還不破境要憋出傷來了,回頭感覺破境去。淨見著著急破境的,就沒見過你這種把境界壓的死死的,就為了讓喜歡的人覺得自個兒與他境界相差並不大?”

    劉清轉頭,麵色有些不喜。

    “瀟瀟,你這樣我真會生氣的。”

    漓瀟翻起白眼,心說你這家夥還生氣,你生哪門子怪氣?

    那中年道人冷笑一聲,看向老孟,嗤笑道“道友,切莫自誤,第十境的手段,不是你願意領教的。”

    老孟眼神古怪,還真沒見過這麽沒眼力見兒的家夥。

    老孟喝著裸花紫珠酒,笑問道“瞧這模樣,該是沒去過天下渡吧?”

    中年道士嗤笑道“那些個傻子去的地方,我是傻子嗎?”

    劉清與漓瀟麵色都變得冷冽起來,老孟收回笑容,沉聲道“天下渡孟晚山,教你做人。”

    你可以不去天下渡,但你哪兒來的臉皮,對這些個戍邊之人言語不敬?

    京城那邊猛地劍氣縱橫,遠在千裏之外的成州,感受的極其清楚。

    劉清與漓瀟共同拔高身形,拿出自己的黑色鐵牌。

    劉清那牌子又作變動,刻名字那邊,成了天下渡劉清。

    青衫劍客沉聲開口“辱天下渡,不當罰?”

    隻瞬息而已,老孟已經提著那中年道士爬升雲海,一身合道境界的氣勢顯露無疑。

    看向長安,沉聲道“隻要你秦國敢起劍,我孟晚山便當做秦國問劍天下渡。相信我,我有底氣說出這番話,也有底氣讓數百劍仙北上,拆了你這秦國。”

    或許是出於對天下渡的敬重,又或許是畏懼老孟這合道劍修,總之,那道又長安城聚集而起的劍氣,緩緩消散。

    鍾繇攙扶著一位女子從煉丹閣走出。

    那長相清秀的女子,朝著半空中的劉清緩緩跪下,抽噎道“謝公子搭救。”

    孟晚山對著劉清說道“我去長安城坐坐,瞧瞧這算計不停的大秦,究竟是幾個意思,回頭再去尋你。”

    臨走前丟去兩樣東西,一道令牌,通體墨綠色,無光便是黑色,透光則碧綠。令牌一麵浮雕一柄劍,另一麵則刻著兩個字。

    劉清趕忙收起那道令牌,深吸一口氣。

    另一件東西,則是一枚印章,一樣刻著那兩個字。

    老孟笑道“趙老頭兒對你期望極大,十年之後,一定要去天下渡。”

    漓瀟沉聲道“這不是捧殺你嗎?”

    劉清搖了搖頭,輕聲道“趙前輩不會這樣,到底為什麽,以後回了天下渡再說吧。”

    緩緩落下,問道“你妹妹……都還好吧?”

    鍾繇滿臉笑意,抱拳道“妹妹哪兒都好著呢,以後鍾家兄妹,以公子馬首是瞻。”

    ……

    扶舟縣宅子裏,又來了個兩個人。是個一身青色儒衫的中年人,還帶著個少年人。

    喬恒笑著迎接,作揖道“蘇先生消息真靈通,老爺才回來幾天,你就來了。”

    這位劉清真正的先生,輩分高於書院山長,卻不願掌權。脾氣算不得多好的蘇先生,本名蘇濡,今個兒是帶著新收的弟子,來見師兄的。

    蘇濡笑道“臭小子離開觀水書院好幾年了,回鄉也不曉得去看看先生,隻得先生來看他,順便帶他師弟來瞧瞧他。”

    劉清剛剛返回,老遠便察覺到先生氣息,幾乎是瞬身過來,在三步之外,恭恭敬敬彎腰作揖。

    “先生,學生來了。”

    蘇濡轉身,沒好氣道“都去了神鹿書院,就不打算回觀水書院?”

    劉清猶未起身,沉聲道“打算先去一趟冶盧,繞行東海,再北上前去書院的。”

    中年人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將劉清扶起,輕聲道“這些年來,有無懈怠學問一事?”

    劉清苦笑道“讀書一事,於我來說,粗嚐淺嚼,始終不得其意。”

    讀書人皺眉道“物有本末,事有始終,要知所先後,則近道也。聖賢書上都給你說的明明白白,為何還說這種話?人不讀書,則與禽獸何異?”

    後邊兒幾人苦笑不停,特別是柴黃,心說自個兒就是禽獸了。

    劉清也是苦笑不停,隻得說道“讓先生失望了。”

    蘇濡歎了一口氣,拉過來身旁少年,輕聲道“這是你師弟,我新收的弟子,叫杜亭聲。”

    “亭聲,與你師兄請教請教。”

    少年人先是作揖,之後才笑問道“學書不成,去,學劍?”

    劉清啞然失笑,輕聲道“讀書三萬卷,行走千萬裏,學劍四十年。”

    杜亭聲笑道“何也?”

    劉清笑道“人家無死書,也無茫然路。人間有劍客,不出無理劍。”

    杜亭聲笑著撓頭,轉頭看向蘇濡,笑道“我覺得師兄很好啊。”

    漓瀟氣呼呼進來,就是為劉清解圍呢。

    “先生真是的,不承認錯誤,反倒說起人來了。”

    蘇濡瞪眼道“丫頭你給我別亂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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