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對景越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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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坤與劉清辭別東明公,去了究城,也是酆都六城裏頭,唯一收納枉死之人的地方,

    這位大夜遊神說道“地府原本有個枉死城,關的皆是枉死之人。從前那座地府,對於枉死之人極其苛刻,不能轉世投胎,不能隨意走動,無法收到凡俗家人燒來的冥錢供奉,更不能於地官赦罪之日重返人間探望家人。”

    劉清無奈道“明明枉死已經夠淒慘了,還要被你們壓迫剝削,那枉死城有無爆發過叛亂?”

    其實也就是問著玩兒,地府鬼差,隻要有那牒譜,就會對鬼物鬼修天然壓勝,別說叛亂了,估計連大點兒的水花兒都翻不起來。

    結果喬坤點了點頭,輕聲道“有過,不過被個佛家出身的,幾巴掌就將那些枉死之人鎮壓,那人自稱殺生佛,殺身成佛。你想想,那枉死城本就是那和尚所創,人家就是老天爺,舉手投足,殺力無邊。”

    喬坤看向劉清,眼神有些古怪,“如同封神之後,你對天下生靈的天然壓勝。”

    劉清的母親,是從混沌中走出的最早古神之一,確實與那劍神算是姐妹。

    隻不過一個手持天上地下第一柄劍,走出了天地之間的第一條劍道,最古老,殺力最大的劍道,後世劍客,皆以此為框架。

    另一個,銷聲匿跡無數年,隻在萬年之間,勝神洲水患爆發,手提一副花籃,在菏澤現身,以自身性命與大道根底,強行鎮壓那重現人世間的上古九澤之一。

    按那方蔥所言,人世間她知道的,也就三人可以主持封神之事,最容易尋見,也最安穩的,就是劉清了。隻不過封神之後,劉清就變相的成為了那山水神靈共主,有利有弊。

    終究是沒忍住,喬坤沉聲道“劉清,若是有人忽然便能指揮天下極大的一股子力量,你覺得他把持的住嗎?即便把持的住……”

    話未曾說完,劉清接著說道“即便把持的住,難不成人世間就無人眼紅?倒是各種人,各種言語,都會如同井噴般跳出來。為人間大義也好,酸也罷,總之,不會有什麽好言語。況且,籌備十年,我劉清就會給人盯著十年。劉某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都是一說。”

    喬坤笑道“早就想到了?”

    劉清淡然道“從大師姐口中聞聽此時事,就已經想到了。其實杜亭聲被秦皇封為朝天府首座,有些挑撥我與他的意思。隻不過我沒當回事,杜亭聲也沒當回事。杜亭聲能忍,是因為他被我一席話說動,想要做那參天大樹。我就更簡單了,因為他趙煬,悍不畏死!”

    喬坤笑了笑,“想好了?”

    劉清淡漠無言,轉頭看向一位賣豆腐的女子。

    六座鬼城,常住者也好,商戶鋪主也罷,其實都是枉死之人。如今的酆都羅山,掌權者都是長成自人間,死後依舊在人間,真正的人,故而如今的酆都羅山,人情味極重。

    蕭磐與漓瀟瞬身而來,身穿水藍色長裙背負長劍的女子,瞪眼道“看什麽呢?”

    劉清猛地轉頭,一本正經,“在想那姑娘賣的豆腐是南豆腐還是北豆腐。又想酆都羅山所產的豆腐,咱們能吃麽?”

    說實話,劉清心中確實有些疑惑。奇了怪哉,明明是羅山小洞天,幽冥之地,你這豆子哪兒來的?難不成這地方還能種地不行?

    蕭磐打趣道“不得了,遮掩不過去了。”

    好像當年與那二人同行,冷不丁和稀泥插嘴一句,惹得嫂子提劍追著砍殺,張大哥前麵飛奔。就為了這事兒,張大哥特意學了一道遁術神通。

    眼瞅著漓瀟瞪眼看來,劉清趕忙說封堵都羅山這邊兒,人王前輩做主,咱們帶走楊大哥夫婦就行了。你還有沒有想去逛一逛的地方,要是沒有,咱倆抓緊回去?還得陪你去一趟同穀郡,趕在溪盉生辰,咱得回去的。”

    漓瀟瞪了某人一眼,今個兒就給你留麵子了。

    結果喬坤冷不丁道“恐怕你們得先回一趟清漓山,忘了與你說了,你家那邊兒,好像有事。”

    劉清瞪眼道“我真是……”

    ……

    溪盉返回了扶舟縣,卻不願再去清漓山,說要等著師傅師娘回家了才去。隻好由槐冬陪著小丫頭,先住在祖宅,每日在縣城裏頭胡遊亂轉。

    原本劉清就是個混世魔王,如今還學了一身武藝回鄉,又將梨茶鎮東邊兒那座山頭兒買了下來,據說要開宗立派,做個真真正正的江湖人。這下子,受過劉清接濟的窮苦人家都樂開了花,那些個鄉紳富豪卻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好不容易聽說那家夥又走了,結果沒過幾天,他的小徒弟背著一把劍回來了。

    溪盉愁眉苦臉走到縣城裏邊的酒仙廬,小大人似的,開口道“來呀!上一壺槐冬酒,掛在我師父帳上。”

    劉清說到做到,早就去了縣衙過戶,將這座酒仙廬交於黃椿,作為這家夥以後娶了那位姑娘後,安家置業的本錢。而且劉清早就私底下答應了高柚兒,他們的孩子,無論男女,無論資質如何,若非劉清將其收為親傳弟子,也會在日後的清漓山尋一位適合那個孩子的,我看如何,反正會讓那孩子有個好師傅。

    當時高柚兒隻笑著說道“劉清哥哥做決定就好,反正我高柚兒又做不了神仙,也不羨慕神仙,隻與黃椿大哥安然度過一生便好了。”

    當日在劉家祖宅重吃團圓飯,杜秀芹與羊茜可是見過溪盉跟槐冬的,此刻見著小丫頭進門就要喝酒,杜秀芹隻是掩嘴發笑,而羊茜則是板著臉走過來,沉聲道“姑娘家家喝什麽酒?要喝酒也要長大了再喝,你是練武修仙的,有本事了自然就不怕歹人欺負,曉得嗎?”

    溪盉當即低下小腦袋,走去角落桌子,輕聲道“那能不能給些吃的?我跟姑姑都餓了。”

    這下倒是惹得羊茜無所適從。

    原本以為,溪盉小孩兒心性,又是大東家的開山大弟子,最起碼也要訓斥幾句,誰想得到這小丫頭,居然灰溜溜低下了腦袋。

    槐冬跳起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兩腳交叉,雙腿一晃一晃。

    “茜兒姐姐,我家可跟別處不一樣,我哥哥的徒弟,自然也跟那些二世祖都不一樣,你可千萬不能想壞了我們。”

    羊茜笑了笑,輕聲道“那就炒個槐花豆腐給你們?”

    一旁的杜秀芹扯了扯羊茜袖子,輕聲道“你啥時候學的這麽壞了?”

    槐冬撇嘴道“那我明兒就去弄一隻烤全羊。”

    姑娘家家,好像總是這樣,幼稚時幼稚至極,聰明時聰明之至。

    杜秀芹年紀大一些,笑著走去後廚,端出來一碗涼拌黃瓜,擺在兩個小姑娘麵前,笑著說“廚子跟那兩個家夥都不在,待會兒,我們去給你們下麵,湊活吃一口。”

    其實杜秀芹知道羊茜為什麽那麽大反應,無非就是因為自個兒,她就是給僅剩親近之人灌了酒後,才賣到妓院的。

    兩個小姑娘晃蕩著腿,夾著小塊兒黃瓜往嘴裏喂著,雙腿晃蕩不停。

    槐冬畢竟年紀大些,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你別怪哥哥,畢竟哥哥已經有了嫂子,再與桃溪姐姐不清不楚,不好的。”

    溪盉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曉得,隻是……幹娘真的好傷心,我也不能勸什麽,就覺得自個兒太沒用了。”

    被喊來的高柚兒,一步跳進門戶,故作驚訝,開口道“你們兩個小鬼,吃好吃的不叫我?”

    溪盉第一句卻是,“柚兒姨,你喜歡黃伯伯,可黃伯伯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心裏難過嗎?”

    高柚兒料到了這丫頭要問什麽,於是輕聲說道“難過啊!都要難過死了。我就覺得,我這麽好,他為什麽不喜歡我?”

    溪盉問道“那是為什麽啊?”

    高柚兒走過去摸了摸小丫頭腦袋,輕聲道“因為喜歡一個人,就如同嚼爛吃下一種東西,吐是吐不出來的。”

    黃椿鬼鬼祟祟走進來,幹笑道“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結果一大兩小三個丫頭,齊聲道“閉嘴!”

    黃椿笑道“好嘞!”

    溪盉轉頭問道“黃伯伯,我這樣子,會不會讓師傅傷心?”

    的確是為了幹娘傷心而生氣,可其實小丫頭也很喜歡師娘的啊!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總為師娘不值得,覺得師傅太無情了。

    明明知道幹娘在等,破境之後,硬是躲著不回遊方客棧。

    幹娘守了一個晚上又一天,最終沒等到師傅回來,走得時候給了師娘一封信,讓轉交師傅。

    溪盉知道,龍丘桃溪瞧著笑的沒心沒肺,可心裏指不定傷心成什麽樣子了。

    小丫頭一想到龍丘桃溪獨自返回神鹿洲,一個人行走一個人坐船,就忍不住有些傷心,很傷心才對。

    在溪盉眼裏,那個不佩雙刀,換上了黑衣的女子,笑著轉身離去時,好像整個天下都黯然傷神了起來。

    一樽兒琉璃盞,摔在地上,七零八碎,死活粘不到一起。

    高柚兒拿起槐冬酒,輕聲歎息道“對景越傷懷,並頭花空滿台,今番受盡相思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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