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養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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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姑娘全無睡意,於小小飛舟打鬧不停。

    一身灰衣的年輕人,手捧一本書,時不時露出笑意,竟是全然沉浸其中,好似無法自拔。

    又一翻頁,瞧見書中所述那“風生竹院,月上蕉窗。”隻覺得美極。

    不知不覺便已經南下數十萬裏,於一清早落在舊時越地,如今秦土。

    隻身往前,山色鬱蔥,隻是天幕陰沉,該是大雨將至,今年的天候,倒也不怪。該熱之地也不甚冷,這越地,尚未出去正月,已然可穿薄山。

    驤龍府該在南邊兒百裏,已不遠,徒步穿山便可至。

    溪盉急忙忙從小荷包取出兩把油紙傘,先前剛剛買的,都沒用上,這會兒瞧著要下雨,總算寶物又用武之地了。

    遞給紫珠一把,想來想去,還是把自個兒手裏的往師傅遞去。

    劉清笑著搖頭,“傘你拿著,我有蓑衣鬥笠。”

    相較於撐傘,其實劉清更喜歡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總覺著清爽些。

    天地變色,林鳥失群。

    說變臉如翻書,其實趕不上南地天氣的。

    劉清已然換上一身蓑衣,腰間左側挎劍,右側掛著酒葫蘆。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一個黃衣撐傘,一個一身粉紅長裙,不斷旋轉傘把兒。

    劉清轉頭看去,兩個姑娘隻是稍稍撩起裙擺而已。

    年輕人覺得甚好,紫珠與溪盉,誰也沒有動用靈氣去剝離腳上泥濘。

    其實溪盉踩著泥濘向前,極高興呢。

    小丫頭一邊旋轉傘把兒,一邊問道“師傅師傅,咱們到哪兒去啊?”

    劉清輕聲道“翻過這座山,去尋個朋友,轉交一樣東西就離開,然後帶著你們去吃火鍋。”

    誰知兩個姑娘異口同聲,“我都還沒有吃過火鍋哩。”

    一句話而已,劉清卻有些愧疚。

    心說自個兒一天天瞎忙什麽呢?

    “等到了驤龍府,讓白駱請咱們吃火鍋吧。”

    溪盉使勁兒搖頭,“不要,咱們在越國,就要吃什麽叉燒,燒鴨之類的,怎麽能吃火鍋兒呢?”

    紫珠接著說道“嗯嗯嗯,早就想吃白切雞,紅燒乳鴿了。”

    說的兩位姑娘,直流口水。

    又走了片刻,紫珠冷不丁開口道“山主哥哥,我其實還有一種酒,沒有拿出來。”

    說著遞去一壺酒,然後輕聲道“不算什麽藥酒,就隻是尋常酒水,是以咱們清漓山上梨做成的果酒。”

    劉清接過酒壺,沒著急喝,反倒笑問道“為何不拿出來讓大家知道知道?”

    紫珠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想釀製一種,隻咱們山中人喝的酒,不外售,甚至不待客。”

    劉清這才抿了一口酒,香醇至極,回甘無限。

    “可以啊,既然是用梨子做的,叫清漓酒就好了。”

    紫珠咧出個笑臉,“我也想叫這個名字。”

    溪盉隻恨自個兒年齡太小了,師傅不讓自個兒喝酒,愛!

    以後的清漓山清漓酒,隻會每年由紫珠釀造一次,夠山中人喝就行了。反正紫珠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山主多好的朋友,連清漓山客卿都不擔任的,自然沒有酒喝。

    劉清點了點頭,輕聲道“酒是你的,由你處置。”

    步履不慢,約莫走了三十裏地,也才不到兩個時辰,可雨尤未止。

    鬱蔥山中,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村子,卻隻有三兩戶人家。

    本不打算叨擾山民,可過路之時,卻發現一間屋子簷下,有個婦人笑著招手,一口越地方言,澀而難懂。

    劉清倒是聽得懂,那婦人說道“年輕人,幾大的雨?匆忙趕路作甚?過來躲一躲雨吧?”

    溪盉拉了拉劉清袖子,傳音道“師傅,去還是不去啊?我看了一眼,這三家,都不是人嘞。”

    劉清頗感意外,溪盉才靈台境界而已,哪兒來的這眼力?

    招手婦人的確是一隻山精妖魅,不是花木一類,是個竹鼠成精。

    沒有細究,以心聲與兩個姑娘說道“先去瞧瞧吧,歇一歇也好。”

    走去屋簷下,摘下鬥笠,劉清笑著說道“那就在屋簷下叨擾片刻了。”

    說的也是越國官話,略微有些言語生澀。

    兩個小姑娘撤掉油紙傘,一下子就給那婦人驚到了,連聲道“咋個這麽漂亮?”

    紫珠長得不差,貴在少女青澀。溪盉……那就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剛剛見她時,才三歲多一些,就已經極其漂亮了,現如今剛剛過了九歲,五官那是愈加精致。

    婦人搬出來三個小板凳,待劉清三人落座後,笑問道“瞧公子這打扮,是個江湖遊俠兒?此去何地啊?”

    劉清笑道“往驤龍府,見個故人。”

    那婦人聞言,哀歎一聲,竟是眼眶發紅。

    “秦蠻子都打下驤龍府了,估計公子那故人,不好找啊!”

    說著便抽泣起來,哽咽道“我家夫君,便是驤龍府守卒,杳無音訊,估計……”

    溪盉直撇嘴,與紫珠傳音,“這竹鼠精可真裝蒜。”

    紫珠眨了眨眼,輕聲道“哥哥,我餓了。”

    劉清真是無奈,這兩個小丫頭,非要試探出個人家好壞是麽?

    可那婦人卻抹了一把眼淚,鑽進屋子裏,不多時便端出來幾碟兒小菜,三碗米飯。

    “我一個人,做一頓吃一天,午飯剛過,幾位湊活著吃一點兒吧?”

    動筷子沒多久,旁邊兒屋子,一對夫婦推門而出,老遠瞧見簷下外鄉人,隔壁婦人當即陰陽怪氣,打趣道“呦!咋個回事?這就按耐不住了?小白臉兒哪兒尋來的啊?真要火氣大,尋我家相公嘛!”

    婦人並未搭理那二人,劉清卻眯起了眼睛。

    略微往另外一間宅子探視,果不其然,空無一人。

    溪盉傳音道“師傅師傅,這兩個,一個是蛟龍之屬,乃是山中大蚺,約莫金丹巔峰。一個是……螞蚱精,凝神而已。”

    劉清實在是忍不住,傳音問道“愛顯擺是吧?說說咋回事兒吧!”

    沒理會溪盉幽怨神色,劉清轉頭往那對夫婦,沉聲道“過路避雨而已,二位多少積點兒口德。”

    婦人趕忙拉住劉清,輕聲道“公子,別與他們一般見識,有我在,沒事的。”

    這婦人當然有信心說這話,起碼也是元嬰境界了嘛!

    隻不過兩個小丫頭身上都要寶物,一個小小元嬰,還真是瞧不出。至於自個兒,那元嬰修士,想都別想。

    放下筷子,劉清沉聲道“問夫人一件事,希望夫人如實回答。”

    頓了頓,開口道“此三戶人,有無落入你口?”

    那邊兒屋子,一對兒夫婦皆是眯起眼睛,簷下婦人,更是長大嘴巴。

    片刻後,婦人苦笑道“我不曾,夫君也確實是個人,確實是驤龍府守卒。”

    劉清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那二人,眯眼道“你們呢?”

    一直未曾開口的大蚺,咧嘴笑道“嘎嘣脆。”

    結果一道劍光過去,大蚺當即人頭落地,瞬間現出原形,三丈餘長的大蚺。

    兩位婦人,當時便心驚肉跳。

    這是碰到劍仙了?

    那邊兒婦人癱坐原地,看著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大蚺,哭嚎道“竟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劍斬了我夫君,境界高就可以胡作非為嗎?天呐!誰給我做主啊!”

    兩位姑娘理都沒理,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山主哥哥與師傅,向來不會無故斬人,妖鬼亦是。

    沒殺那蚱蜢精,是因為她未食人肉。

    此山延綿百裏,是在鳳凰山南麓,竟有人於鳳凰山豢龍養蛟?

    一把道門瞬間飛出,護在兩個姑娘身邊,劉清一步跨出,於雨中,仰頭望向濁天,淡然開口

    “長安西那條地龍,你養的?竊取大秦國運,是要反哺驤龍府?”

    那條地龍如今被困在渭水之中,估摸著以後要成為八水之一的河神。

    自古以來,長安便有八水繞城,如同那小五嶽一般,估計這八條水,水神也罷河神也罷,神位不會低,畢竟是拱衛京師。

    天幕那邊兒,有個年輕人緩緩下落,淡然道“與你何幹?”

    劉清緩緩拔出腰間青白,冷聲道“養龍與我無幹,殺人吃人,卻讓我瞧見了。”

    那人嗤笑道“報上名來。”

    劉清單手持劍,卻又將長劍掛回腰間,因為覺得眼前這人,不值當自個兒出劍。

    “木秋山,劉清。”

    師傅說了,拳法出自蓮舟島一位叫做餘蓮舟的前輩,也是當年定製泉兒祖幣的人,其中之一。

    蓮舟無處尋,我劉清,拳自木秋山而來。

    那年輕人淡然一笑,“神橋武夫,怪不得如此猖獗,敢斬我妖寵,爺爺教你做人。”

    簷下,紫珠問道“溪盉,那人什麽境界,咱家山主能不能打贏?”

    溪盉眨了眨眼睛,咧嘴道“應該是個神遊修士,好多拳才能打贏呢。”

    竹鼠精,有些無言以對,堂堂神遊,在這兩個丫頭眼裏,啥也不是對麽?

    正要一拳過去,忽然聽到遠處馬屁奔騰聲音,有個黑甲將軍老遠便喊道“劉清!活捉,要活捉啊!”

    劉清無奈,心說你白駱是狗鼻子怎地?

    飛身半空中,跌架一拳而已,那所謂養龍之人,已然墜地。

    灰衣年輕人灌了一口酒,撇嘴道“紙糊的神遊修士。”

    劉清自然知道這人也隻是個養龍之人的扈從罷了。

    白駱疾馳而來,翻身下馬,見那人躺著不動喚了,轉頭埋怨道“姓劉的!你咋個這麽虎呢?俱蘆洲人來的?”

    劉清攤開手,撇嘴道“誰知道一個神遊修士,居然這麽不禁打。”

    白駱那個氣啊!心說你劉清不曉得自己什麽光景入的神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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