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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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裏,那間遊方客棧因為白老將軍的常去,一時間成了皇城附近幾條巷子的達官貴人常去之地。

    生意好了極多,可那薛掌櫃,硬是有一顆穩穩當當的平常心。

    先前走了的那個夥計,死皮賴臉非要回來,而且也已經另外招了兩個夥計,一個婢女。

    達官貴人常來之處,沒個瞧得過去的女子,是說不過去的。

    而那女子,是個女賬房,也是先前那位夥計,從小青梅竹馬的姑娘。

    黃昏時分,忙過了一茬兒,一樓喝酒的,剩下七八人而已。隻不過都是大有來頭的。

    朝天府兩位檢點,還有兩個去年殿試的年輕進士。

    趙戮早有前言,你朝天府招人一事,招誰都行,卻不能招收已經身有官職,或曾經身有官職的。你就是去山裏尋個村夫來都行,卻是不能用朝中任何一人。

    於是乎,這兩位檢點,杜亭聲打算各給他們配兩位下屬,從五品的朝天巡弋。

    如今也隻找了二人,算是李桷與楊鏵各自的小弟吧。

    其實到現在為之,加上杜亭聲,朝天府也攏共隻有五個人。因為杜亭聲從不覺得,要把朝天府打造為一處淩駕於六部之上的權力衙門,他才能做那個能幫著無數個杜亭聲遮風擋雨的杜亭聲。

    李桷手下的從五品巡弋,乃是西北方向從前一個叫戒珠國的人,這戒珠國,可是三番五次求著大秦出兵拿下自個兒,也算是天下獨一份兒了。直至四十年前,這戒珠國才成了秦土,且一國百姓,歸屬感極強,也隻認為自個兒是秦人。

    這嘉木,也算是四十年來,舊戒珠國,如今洶州,唯一一個京官兒了。

    另外一個是徹徹底底的秦人,也是大戶人家,書香門第,叫做齊浣,觀水書院出身,祖父是一位專教授術算的老夫子。

    據說那條尚未命名的大運河,就是齊老夫子親自匯算水流的。

    剛剛返回了一趟成紀老家的李桷,端起一碗酒,抿了一口,唉聲歎氣不停。

    一旁的楊鏵覺得甚是聒噪,無奈開口“你叫喚什麽呢?煩人不?”

    李桷苦兮兮開口“你就沒聽說?那位劉先生,可是差點兒把太子爺宰了。咱們首座大人,與那位劉先生,可是同門師兄弟,難保不受牽連啊!”

    其實哪兒是在意這個,李桷之前,成紀李氏幾乎已經九代單傳了。一旦年輕一代的步入朝堂,老一輩的立馬會辭去官職,絕不父子共為朝臣,怕的就是手裏權力過大。

    可李桷,如今看,隻是待在一個清水衙門。可不出十年,他這個從四品,手裏權力,估計要嚇死人。

    愁的是這個。

    轉頭看向齊浣,李桷問道“你是觀水書院出來的,跟首座與劉先生都算是同窗吧?你怎麽看?”

    齊浣微微一笑,輕聲道“劉師叔在書院時,性子比較孤僻,來往不多,隻知道他脾氣不怎麽好,懂不懂就是兩腳。至於首座大人,他去時我已經在遊學路上,也沒有什麽交集。”

    李桷撇嘴不停,心說劉清脾氣好不好,還要你說?攏共就三個皇子,他把一個打殘廢了,兩個嚇得不輕,他還膽子小?

    正月初一哪天,清漓山斬了三個登樓一個合道,不是沒人知道,沒人敢提而已。

    你旁人再怎麽說劉清狐假虎威,接著幾處宗門罩著橫行都快以,我李桷卻是不信,我他娘的又不傻!

    此刻走進來一個黑衣挎刀的漢子,李桷與楊鏵當即轉頭,眯眼看去。

    兩個金丹修士互相傳音,“跑還是跑?”

    “跑你大爺,這多跌份兒?”

    三個夥計都在忙,薛掌櫃便親自走過來,笑著問道“這位客官想吃點兒什麽還是喝點兒什麽?”

    那黑衣人笑著開口“不吃不喝,隻是聽說貴客棧有個傳了萬年時間的匾額,匾額後方藏了一柄劍,討劍而已。”

    薛掌櫃當即皺起眉頭,片刻後又舒展開來,笑著答複“這不是開玩笑嘛!有那萬年老古董,我何必受累再開客棧,躺著數錢不好麽?”

    結果那黑衣人冷不丁伸手,一把掐住薛掌櫃脖子,冷聲道“不交出來,我可以自家找。”

    “呀呀個呸!你個爛慫東西,當著我們的麵兒行凶。”

    是李桷率先站立起來大罵一句。

    跑?跑個屁!老子怕是怕,可骨頭硬!

    楊鏵揮了揮手,輕聲道“你們兩個先走吧,留著送命而已。”

    可齊浣跟嘉木,隻是淡然起身,站在兩人旁邊而已。

    另外還有幾個人,已經麻溜跑出去,就剩下了幾個夥計在此。

    走了又回來,在遊方客棧幹了好些年頭兒的莫要,二話不說,拎著一隻板凳兒就衝過來,照著黑衣人腦袋就是一下。

    “狗日的!把我東家放開!”

    結果被靈氣反震,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跟著莫要一起來的女賬房跑去莫要身旁,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李桷與楊鏵對視一眼,兩人瞬間消失,李桷再出現時,已經手提大刀,直砍向黑衣人腦袋。楊燁則是神出鬼沒,一把抓起薛掌櫃,想要將其救走。

    結果,那人倒是輕輕放開了薛掌櫃,隻是隨手兩巴掌,李桷楊鏵,當即倒飛出去,嘴裏鮮血直冒。

    兩人對視一眼,苦笑道“奶奶的,栽了。”

    薛掌櫃臉上堆滿了悔恨,大喊一句“張先生,救命啊!”

    客棧後方的宅子,一副上寫“遊必有方”的匾額,猛的劍光直冒。

    黑衣人臉色霎時間便白了下來,化作一縷白煙拚了命的逃走,隻逃出去不到百裏路程,便被從長安城而起的一縷劍光拔地而起,腰斬成了兩截兒。

    李桷看了看遠處那劍光,怔怔道“天爺!”

    ……

    那老者逗了逗肩上鸚鵡,遲遲未曾動手。

    一身白衣的年輕人也未曾拔劍,若是真打起來了,他劉清沒得半點兒用處。那年一個合道修士都把自個兒打的體無完膚,更何況這個渡劫修士了。

    渡劫九重,也不知這人渡過了幾重天劫了。

    修行一事,本就是索取,與天地自然索取。人憑什麽給你?就因為修行中人枯坐山中苦於修煉不知寒暑?

    其實在劉清心中,修行一事,好像長生,本就是與天地竊取壽命。

    那你到了煉氣士的巔峰,給人天劫九道來出出氣,也還算公平吧?

    轉頭看了看春熙,劉清是真想問一句,你他娘的膽子哪兒去了?好歹也是一條真龍,不就是碰到一個不知是養龍還是斬龍的,有什麽好怕的?

    孟晚山見那老者沒有動手意思,也瞧出來劉清心中所想,便笑著說“這是天然壓勝,怪不得春熙前輩的。”

    春熙趕忙點頭,心說小孟啊!你總算說了一句還像人的話。

    劉清鬱悶至極,其實先前巳十七傳了一手劍術,或許可以稱之為劍陣,據他說,當年也給師傅偷學去了。可這天地人三才劍陣,得到分神境界,有了兩道分神之後才可以用。可自個兒連結丹都還遠著呢,到如今,也隻給懸在劍氣長河的那柄劍補進去了水意而已。

    若是如此,起碼能以天門境界對戰這家夥了。

    所說還是打不過,可起碼自個兒心裏有點兒安慰不是?估計真到了那所謂真武境界,才能跟渡劫修士掰手腕。

    那鸚鵡老者,終於開口“擒龍而已,二位何必如此?一個日後的伏龍,一個天下渡人,怎麽就對畜牲如此仁慈?”

    伏龍,說的自然是劉清。但一個天下渡人,劉清與孟晚山,各占半個。

    劉清轉頭笑問“春熙,你怎麽說?”

    一身墨綠的春熙,緩步走來,出了飛劍道門的籠罩,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當年對著我父王後背出劍的,有你吧?”

    其實何止妖族倒戈,如今在妖族那邊身居高位的人族,也不在少數。

    老者含笑點頭,“有一個我。”

    春熙麵色冰冷,與劉清說道“你知道為什麽在木秋山時,我特別怕你去秋潭嗎?因為我父王被剝離肉身,隻有魚身時,就在那潭水之中養傷。”

    然後對著孟晚山微微一笑,輕聲道“孟劍仙,聯手一戰?”

    那鸚鵡老者淡然道“兩個合道,就能與渡劫掰手腕兒嗎?”

    劉清則是默默取出一道冊子,上麵隻寫了兩個人的麵子,柳河、楊生木。此刻卻是添上了春熙二字,後綴河水龍王。

    一直猶豫要蓋什麽印章,此刻不用猶豫了。

    劉清緩緩掏出一方印章,是在長安城的遊方客棧所刻,三個大字“人間客”。

    孟晚山嘖嘖不停,無奈道“你這是作弊啊!當場封神?”

    春熙笑了笑,咧開嘴,又是孩童神情,“那就多謝山主照顧了。”

    孟晚山扭了扭腦袋,一股子磅礴劍意溢出,幾人不知覺便已經站在一處大澤之上。

    邋遢漢子咧嘴笑道“本命劍,九澤。”

    春熙現出原形,一條橫亙於天地之間的青龍,一雙眼珠子直直瞪著養鸚鵡的老者。

    境界未曾增長半分,可勝神洲一洲水運,春熙獨占大半,已然有那渡劫氣息。

    猛地有人聲於劉清耳畔響起,“木劍是我年幼時所得,以後歸你了。”

    一道劍光竟是無視孟晚山的本命神通,自天際而來。

    遠在南贍部洲,木秋山上,秋潭一側,一位青衫劍客自言自語

    “有些仇,能報的就都得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