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敢為天下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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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天下王朝,都很喜歡將國都建立在大水之畔。如那秦國,長安是倚著一條渭水。瘦篙洲的殊烏國,京城也在江水一旁。

    莒羅國不大,倒是位置不錯,京城就在鬥寒洲大河之畔。

    一位身穿白衣,遊俠兒模樣的年輕人,從南邊兒入城,進門之時,還被盤問了一番。無非就是背後長劍有無去衙門口兒備案,來京城作甚?

    年輕人之回答說,遊曆天下,路過而已,尚未報備。

    兩個守門兵卒便給劉清指路,讓其去往京兆府衙門,先行報備。

    劉清覺得頗有意思,於是笑著問道“聽說莒羅國要有新皇登基,不知這報備法子是早已有之,還是剛開始實施?”

    其中一個守門兵卒皺起眉頭,喝道“是你能問的嗎?”

    另一個則言語平緩,“這位俠士,報備一事,打從立國就有,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旁的事兒,還是少問,須知好些事情,禍從口出。”

    劉清抱起拳頭,笑著說道“多謝老哥提醒,我即刻前去報備。”

    說完便朝著京兆府衙門去,倒也沒騙那兵卒,是真打算前去報備。

    入鄉隨俗,就是按當地規矩辦事嘛!理所應當的規矩,便理所應當的遵守。

    走去京兆府衙門,劉清也不曉得從哪兒報備,便朝著守門衙役抱拳,笑問道“兩位班頭兒,進城時說我這隨身佩劍要報備,煩勞指個路,去哪兒報備。”

    一人未動,另一人扭了扭脖子,從背後掏出一本冊子,又從一旁取筆,然後淡然道“與我說就行了,何方人氏,來京城做什麽?”

    劉清笑道“不是莒羅人氏,姓劉名清,遊曆天下,路過此處,進來尋些美酒佳肴。”

    那守門衙役便提筆寫道“外國人,劉清,一柄黑把兒青鏽長劍。”

    這一句外國人,劉清怎麽聽怎麽別扭。

    離開衙門口,劉清兜兜轉轉去了一處小巷,巷子不深,卻是酒香四溢。

    劉清走去那處門前,抬手叩門,不多一會兒便有個年輕女子將門拉開一條縫隙,透過門縫,見是個男的,趕忙關上門,小聲問道“你是誰?想幹嘛?”

    劉清微微一笑,輕聲道“進城就聞見酒香,尋著味兒來的。不知姑娘可否賣二兩酒於我?”

    門內女子輕聲道“你還是走吧,我家酒水是專供良醞署,官酒,不能私售。”

    這就有點兒欺負人了,這都什麽年頭兒了?分個官窯私窯就行了,咋還真要分個官酒私酒?

    不行,回頭得與那曹曲說道說道,這樣怎麽行。

    皇帝二大爺,剃度之前,本名曹曲。後來法號是喚作靜虛的。隻不過……皇帝二大爺的名號過於響亮,以至於極少有人知道這位靜虛大師。

    莒羅國曹氏,族祖來自勝神洲,梟雄之後,到了鬥寒洲,隱忍數代之後便重立國祚了。

    如今這佛國,估計不好弄。

    可劉清才不管你那麽多呢!爛攤子你曹曲不收拾,讓誰收拾?可別說是我劉清宰了那小皇帝,是他不安分罷了。

    少女隔著門傳來聲音,“你還不走?再不走待會良醞署的差人來了,你就走不掉了。”

    劉清一臉震驚,詫異道“良醞署,還管抓人的?”

    此類衙門,職位都是肥缺兒。如同那織造府、督陶官、督鹽官,以及良醞署,都是富的流油的衙門,生怕惹事兒,誰會吃飽了撐的,去招攬兵卒?

    少女都要急哭了,“哎呀!你快走嘛!待會兒來人了,我真救不了你的。”

    劉清歎了一口氣,無奈道“算了,我還是去皇宮找皇帝二大爺喝吧。”

    說罷便瞬身離開,少女拉開門,左右看了看,心說這家夥跑的還真快。

    “哼!去皇宮喝酒,吹你的牛吧!”

    一道白色身影憑空現身皇城內苑,當即有個元嬰境界的供奉瞬身跟來,麵色凝重。

    劉清笑了笑,輕聲道“我找靜虛大師。”

    那中年供奉沉聲道“陛下可是你所殺?”

    劉清笑道“還順便贈他個煉虛呢。”

    和尚緩步走來,無奈道“行了,讓他來吧。”

    這位靜虛大師,不過一月時間,瞧著蒼老了十幾歲,也不曉得怎麽勞累的。

    沒理會那元嬰供奉,劉清跟著靜虛,走去了一處小院兒,農家樣式,瞧著像是剛剛建好的。

    落座之後,劉清率先開口“你們這私酒官酒的毛病可得改改了,怎的想喝個酒,還得當官兒才能喝?”

    其實當官兒都不一定喝的到,得是皇親國戚才行,尋常官員,哪怕當朝一品,至多就是偶爾皇帝賜下幾壇子。

    如同官窯,官酒若是私賣,那是殺頭重罪。

    靜虛歎氣道“你小子就坑我吧,明知道我不是當皇帝的料。”

    劉清咧了咧嘴,笑道“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

    見靜虛點頭,劉清便說道“你個出家人,政務一事,其實交由中書省,設立個首席相國就行了,此後,一國名為君主執掌,實則,政務是交由首相處理的。但是,兵權得在自個兒手中。可以效仿那十六衛。軍府、地方州縣長官、十六衛和行軍大元帥互相製約,沒有人能夠單獨控製軍隊。這樣一來,雖然天下府兵駐地分散,卻仍然是皇帝能夠直接控製的中央軍隊。你要知道,政事是民生之本,軍事,是立國之本。相國之職,起碼得三個,左右相,首相。就如同那內閣首輔、次輔一般,隻不過相比之下,相國權力更大,所有政事都可以交給他們處理。但是,也是最根本的,君權,依舊得是最大。”

    頓了頓,劉清說道“那曹越,是不是有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日後你是不是還打算還政於他?你可以告訴那個孩子,他爹是我斬殺,想要報仇,他有兩條路。第一,成為我惹不起的大修士,這點會很難。第二,若是在他治下,國富民安,我自會用自個兒的法子補償他。”

    殺那皇帝曹越,劉清不後悔,哪怕曉得他有個幼子,還是得殺。所以那孩子日後若要前來報仇,劉清會接著。

    隻不過,明明自己沒錯,人欲害我,先手極多,我斬他,是理所當然。可前不久曉得了曹越還有個孩子,劉清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若是再來一次,還是會殺。該過意不去的,還是過意不去。

    如此矛盾。

    靜虛遞來一壺酒,搖頭道“我親侄子,我都不心疼,你假惺惺個錘子!”

    “你的意思,是放權文官,但他們管不著軍隊是麽?如此,是不是跟如今秦國所行那道府治差不多了。”

    劉清點了點頭。

    趙戮時日無多,估計封神之日,便是他或命隕或禪讓之日。

    諸道下轄州、郡、縣,日後極可能家家戶戶男丁及冠,必要入伍。無論你是讀書人還是殺豬匠,都要在軍中待上兩三個年頭兒。如此一來,一旦有戰事,那就是全民皆兵。

    此外,劉清猜測,每處道府,都會邀請就近山頭兒的高階修士擔任供奉,為的就是以後製約山水神靈,也算是製約劉清。就那扶舟縣的道府衙門,極可能就有著一位登樓境界的供奉,用以壓製清漓山、霧江水神,還有未來的大渺山神。

    四扶縣的四座小嶽,絕對會是趙氏最信任的人擔任的。

    一國皇帝有廢黜神靈的權力,卻無斬殺權力。而劉清作為封神之人,天然壓勝天下神靈,這就是秦國國皇室最忌憚的。

    日後可不光秦國,十三洲之地,皆要封神。

    劉清笑著說道“如此,大師做個甩手皇帝就行了。”

    靜虛苦笑道“你可想的太簡單了,你就不問問,一國之君,難不成就一個兒子?我那三弟,就隻生了一個曹越?河水上遊,靠近西北渡口的地方,有個宗門,名叫司魁宗。舊鬥寒洲沉沒之前,司魁宗就在,雖說先去被滅了道統,可千年前,還是那塊兒地方,有人破入登樓,便重立司魁宗了。莒羅國比不得秦國,我們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我那位二侄子,如今就在司魁宗修行。”

    劉清點點頭,笑道“司魁宗我會去的,與我有些淵源。而且,當時曹越的兩個侍衛,不就是司魁宗修士嘛?”

    羈縻國,布衣和尚想給自個兒看點兒什麽,那咱們就比一比,到底是你的羈縻佛國與莒羅佛國,誰家百姓會過的好一些。

    劉清緩緩起身,順走了半桌子酒,笑著說道“記得啊!把那官酒私酒之分罷了。”

    和尚看著年輕人瀟灑離去,無奈搖頭,心說自個兒要是個修士多好,把這小子按地上,皮都要扒掉一層,也太囂張了。

    臨近八月十五,明月愈圓,白衣劍客獨身北上,終於出了莒羅國。

    已經過了鬥寒洲河水,天寒地凍,風雪染白千裏河山。

    在莒羅國空耗兩個多月,啥也沒撈著。如今金木火土四種屬性的寶物,與那雷屬性寶物,是劉清最需要的。

    年輕人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無事,這不一年未到,還有九年時間呢。”

    北去再無官道,隻不過是常有馬幫行走,硬生生踏出來的泥濘小道罷了。

    路過一處大山,劉清以那開山式,練拳登山,行走極慢。

    走到半山腰時,隻覺得困意來襲,不多一會兒便眼神迷離,邁不開步子了。

    獨行天下,是有些累的。

    幹脆就靠在石壁上,抓一把雪,胡亂在臉上搓揉。

    睡眼朦朧之際,一道聲音從一側傳來。

    “十文錢又不是十萬錢,留著不花作甚?”

    劉清猛地轉頭,嘴唇顫抖,愣是說不出來話了。

    一個身穿布衣,滿頭華發的老人緩步走來,拍了拍劉清身上雪花,輕聲道“現在知道當年我氣什麽了吧?我氣的不是你把尤仲的腿打斷了,而是氣你,敢做不敢當。”

    劉清顫聲道“爺爺,我知錯了。”

    老人滿臉笑意,輕聲道“狗慫孫子,現在好了,敢為天下做,敢為天下當,老漢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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