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一道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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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跌架峰,如今隻留下欒溪與陳岩二人。

    欒溪幾乎一直在閉關,除了偶爾下山走一趟,就是去查探一番清漓山那座幻陣,以及劍湖那處的陣法。

    看似最不常露麵的欒溪,其實與紫珠差不多,都是清漓山的寶貝疙瘩。

    以如今天下,陣師之罕有,欒溪去哪兒都能吃得開。真不知道綠衣湖那些個腦袋灌了水的,是咋個思量的。

    花簿晚與一起去一同來到梨茶鎮,隨便兒逛了幾圈兒,花簿晚直扯嘴角。

    這他娘的哪兒是什麽鎮子?這明明都是城了。

    一條霧江兩岸,放眼看去,那是滿滿當當的商鋪啊!

    也是,一座百花閣勝神洲總閣遷來此處,由不得許多做生意的山上門派來此。

    花簿晚老遠瞧見那座酒仙廬,哈哈一笑,扭頭兒問道“嬌嬌妹妹,咱去喝幾杯。”

    魚嬌嬌瞪眼過去,“叫魚嬌嬌。”

    還喝幾杯,你花簿晚那點兒酒量,怕是連韋漾都趕不上,還敢與我喝幾杯?

    其實魚嬌嬌不喜歡喝酒,因為喝不醉,還喝它做什麽?無趣罷了。

    魚嬌嬌走去酒仙廬,見著一身白衣的黃芽兒,咧嘴一笑,小碎步走過去,笑問道“你是黃芽兒姐姐嗎?”

    黃芽兒點點頭,輕聲道“你是?”

    魚嬌嬌走過去挎住黃芽兒胳膊,笑著說道“我叫魚嬌嬌,劉清大哥跟漓瀟嫂子在天下渡時,救過我的命。這次重返天下渡,就想著先來勝神洲看看劉大哥的山頭兒,到了贍部洲之後,再去找漓瀟嫂子。”

    其實魚嬌嬌,要比黃芽兒年紀大的,隻不過人家喜歡叫,旁人有什麽法子。

    拉著黃芽兒走去一旁,魚嬌嬌輕聲道“芽兒姐姐,劉大哥說了,我們去的地方,有一個怕黑的小丫頭,讓我到這兒了,請你幫忙做個小物件兒。”

    黃芽兒掩嘴發笑,魚嬌嬌疑惑道“姐姐想什麽?”

    黃芽兒便搖頭說道“我家清兒,小時候可怕黑了,晚上撒尿都不敢走遠的。”

    或許是自知失言,如今那小子都是一山之主了,老說他的糗事也不好。

    於是收斂笑意,輕聲道“他想讓我做個什麽?”

    黃芽兒針線活兒極好,劉清年幼時確實怕黑,黃芽兒便給劉清穿的衣服裏邊兒繡上了一日。說來也怪,自那兒以後,但凡穿著繡著太陽的衣裳,劉清就不怕黑了。

    魚嬌嬌笑道“劉大哥說,那丫頭心裏其實想做劍客,麻煩黃芽兒姐姐做個劍穗兒。要顏色亮一些,不怕太花哨。”

    花簿晚見兩個女子一塊兒閑聊,喝酒肯定是沒指望了,於是邁步走進去,大喊一聲,“給我來上兩壺槐冬酒。”

    有個少年人很快就端著酒過來了,隻不過步履艱難。

    花簿晚唉聲歎氣,捂著額頭問道“別告訴我,你身上也貼著那負重符。”

    當年那家夥給自己貼上一張,害的自個兒一個狗吃屎,到現在都記憶深刻呢。

    隻不過那符籙之重,眼前少年人咋個受得住的?

    羅杵詫異道“你知道這符籙?”

    花簿晚無奈不已,何止知道,他甚至覺得,貼上這符籙還半點兒不嫌重的,那都是畜牲啊!

    羅杵笑著說“喬前輩說,我這一張負重符,可能沒有山主身上的負重符百之一二的重量。”

    花簿晚撇撇嘴,“所以說你家山主,忒不是個人了。”

    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走來,被黃椿攙扶著。龍丘桃溪碰巧也剛到門口。

    門口的龍丘桃溪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你們這……也太快了吧?”

    高柚兒咧嘴一笑,嘿嘿道“桃溪姐姐,我是想著,劉清哥哥回來之後,立馬兒有了個小徒弟的。”

    龍丘桃溪打趣道“可別,萬一生個女娃兒,溪盉要吃大醋哦。”

    高柚兒撇嘴道“桃溪姐姐,到時候我要是生個娃兒,不管男女,肯定是溪盉那丫頭的小玩伴兒,決計不會的。”

    陳岩有模有樣背了一柄劍,是前幾天找了個鐵匠打的。鑄造長劍時,陳岩就一個要求,那就是好看。

    鋒利不鋒利的另說,好看就是了。

    黃芽兒疑惑道“你啥時候也練劍了?”

    陳岩撓頭道“昨兒個。”

    陳岩轉頭看向龍丘桃溪,輕聲道“龍丘姑娘,能不能帶我一道南下?天下渡我老早就想去了,這次跟著你們去玩一玩。”

    魚嬌嬌插嘴道“不好玩兒的,我像你這個境界時,差點兒死了,虧的劉大哥跟漓瀟嫂子救我。”

    陳岩撓著頭不說話。

    其實他自知失言,用玩兒這個字眼,本就不好。

    可他實在是覺得,如今的清漓山,自個兒實在是境界忒低,有些排不上號兒了。再不努力努力,到時候劉清領銜,欒溪跟朝雲都去了綠衣湖,自個兒肯定要去的。可若到了那時候,自個兒還是個金丹修士,那不是去拖後腿嘛?  總不能人家打得熱火朝天,自個兒拿個蒲扇看熱鬧吧?不像話的。

    在場一夥兒人裏頭,有第一次來的,有來過好幾次的。

    迦米爾沒去劉清劃給她的山峰,而是挑了離著中間那座劍湖最近的五座山峰的其中之一,纏風山。那位柴黃大爺,整日苦兮兮蹲在山腳下,一句句叫著冰妹妹,人家迦米爾一次次不理他。

    九座山峰,最西邊兒是開山,最東頭兒是靠山,這是東西兩座門戶。

    雖說邊緣還有幾座山峰,可這九座山峰,才是清漓山的根本。

    作為主山的清漓山,其實是在最外側,西南角兒。

    最北部的那座大渺山,按劉清最早的設想,是要當做北邊兒門戶的。可如今作為小南嶽,隻能退而求其次,以大渺山東南方向,離得不遠的大莽峰作為北邊兒門戶了。

    日後大莽山的峰主,起碼也得是能力壓小南嶽的修士。

    若按最南去看,清漓山是最南部,可這座主山卻偏偏在最西南外側,以至於紫珠的寸錦峰,就成了最南邊兒的山峰。好在再往南是一條霧江,霧江南邊兒,是如今也算清漓山產業的風泉鎮。

    圍繞著劍湖的五座山峰,分別是東邊兒的星秋山,如今尚且無主。西邊兒的峰,同樣無主。而北部那座跌架峰,是欒溪她們三人修行之地。南部的寸錦峰,是紫珠專屬了。

    寸錦峰左右,其實有兩座略微低於寸錦的山峰,也一並給劉清劃去寸錦一脈,用做栽培仙苗。

    如今鍾靈兒兄妹,種地種的不亦樂乎。

    當初命名之時,劉清原本想把東西兩頭兒的山峰命名、八極。可想來想去,還是將名字用在劍湖右側,靠山之西。最後一座山峰,在西北方向,劉清便將其起名八極。

    八極峰雖然不在中心,在輿圖看去,卻是與任何兩座山峰都可以連成一條直線。

    今個兒喬恒不在,打前兩天就去了長安,跟工部那邊兒要了個地契,轉而去追韓濟源跟朝雲了。

    雖說有韓濟源跟著,喬恒還是覺得,南邊兒那兩座山頭兒,沒這麽容易罷手。

    蒲黃山還罷了,給山主廢了一條命。可綠衣湖,那隻是一枚竹葉眉心放,兩耳不聞窗外事啊!任憑別人怎麽傳,她們就是不信。你敢信?

    不信的點也很有意思,就是覺得,六年前的一個二境武夫,六年時間就能撐起這麽一大片家業?

    你說說這,叫人無奈吧?

    黃椿把高柚兒送進酒鋪,叮囑黃芽兒照看著些,然後與一幫仙人說道“哪位方便,把我帶去金萍渡?”

    清漓山兩位管事,在眾人心中不分大小的。

    一位是搭起神橋的武夫,喬恒。

    一位是曾在軍中任職,如今擔任酒仙廬大管事的黃椿。

    喬恒不在,黃椿自然要去那金萍渡口瞧瞧,免得從秦國工部借來的那些仙家工匠搗亂。

    當然是陳岩提溜著這位大管事去了金萍渡。

    留在此處的,花簿晚硬拉著羅杵坐下,兩人一桌。

    幾位女子坐了一桌。

    魚嬌嬌格外小心高柚兒,她反正覺得,女子懷胎,是個極其古怪的事兒。

    怎的就肚子緩緩變大了?怎麽就能憑空多出來個孩子?

    還有……孩子再如何小,也那麽大啊!咋個出來的嘛?

    想著想著就臉色微紅,於是連忙起身,離高柚兒遠了些,喝了一口酒。

    嗯,清漓山的槐冬酒,真不錯,一杯上頭。

    高柚兒摸著肚子,笑道“七個月了,估計過年前後,他就要忍不住出來看這人間了。我想著給控製一下,讓他正月十五出生最好。”

    黃芽兒氣笑道“那是你說能控製就能控製的?人家想出來了,給你招呼是打的,可也隻是打招呼,可不管你同不同意咧。”

    四位女子皆是掩嘴大笑,搞的一旁的花簿晚覺得與這兒格格不入。

    灌了一口酒,花簿晚無奈道“你們清漓山,陰盛陽衰啊!”

    就是,男的攏共才幾個?

    羅杵笑了笑,輕聲道“原本還一個孩子的,前不久給某個書院的先生帶走了。”

    那讀書人霸氣至極,說自個兒是山主的師兄,要是他不認,他還是山主的副山長呢。要是再不同意,那就隻能把當年那一拳還回去了。

    羅杵記得很清楚,那個讀書人當時歎氣不停,說了一句“現在是真後悔,記著,打後輩們要趁早。”

    另外一桌,龍丘桃溪忽地問道“楊婆婆如今怎麽樣了?”

    黃芽兒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年紀大了,吊著一口氣呢。我們時常送些補品過去,也就隻能讓她氣色好一些。”

    龍丘桃溪也不曉得哪兒來的氣,板著臉說道“是不是溪盉不願意去看楊婆婆?”

    死丫頭,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劉清那花花腸子。

    不就是覺得,少去幾次楊婆婆家,老人家就會掛念自個兒,日子久了,去一次她就會更高興。

    可你死丫頭有沒有想過,你沒去的日子,楊婆婆得多孤獨。

    黃芽兒搖頭道“別怪溪盉,她做的挺好的。隻可惜柳河跟楊生木,畢竟是鬼差之身,陰氣過甚,積攢的香火,全用來抵消因果前來看望楊婆婆了。”

    門外忽的一陣馬蹄聲,有個肥嘟嘟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來,一身肥肉亂晃。

    衙役狂奔過來,紅著眼睛,顫抖著手臂,將一封信遞給黃芽兒。

    “大人去了,讓我把這封信帶來,讓你們幫忙轉交劉公子。”

    黃芽兒微微一怔,輕聲道“袁大人……走了?前不久不還身子硬朗著嗎?”

    衙役擦了一把眼淚,低聲道“道府大人拋下極多政務給袁大人,說是袁老一生就在扶舟縣l了,多少有點兒功勞就能升遷,趁現在還能動彈,能多爬一階是一階。”

    衙役哽咽道“結果,連著大半個月,大人累倒在書房,就再也沒起來過。”

    黃芽兒沉聲道“無事,袁大人會永遠在扶舟縣。”

    生前是因為在扶舟縣,所以才是個別樣的六品知縣。死後,他至少也會是一州城隍,甚至是一道城隍,隻比那一國城隍低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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