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你重金收買張老四開門，處心積慮雇凶欲斷我前程右手，卻不曾想，這狠毒之局，最終竟由你重金雇來的凶徒之手，在你親生兒子身上，以最殘酷、最諷刺的方式上演！”
    “這世間，還有比這更完美的“報應”嗎？”
    盛長權眼中劃過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心中無聲的嘲弄如同深潭暗流。
    “三哥哥的春闈之路，怕是隻能隨著那隻被雇凶“誤傷”的右手，徹底斷絕了……”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桌麵，仿佛在感受那無形的命運絲線：“不知道，眼下的你……又是怎樣痛徹心扉，悔不當初呢……”
    他微微側首，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與夜幕的阻隔，精準地投向了祠堂的方向。
    那裏……
    “嗬嗬！”
    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盛長權唇邊逸出：“且走著看吧，這場戲……還沒到落幕的時候呢……”
    ……
    沉重的祠堂大門被冬榮從外麵緊緊關上，隔絕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肅穆而壓抑的空間裏，隻剩下搖曳的燭光，將列祖列宗的牌位映照得影影綽綽，更添幾分陰森。
    空氣中彌漫著香燭的氣息，混雜著林噙霜身上濃烈的脂粉味和周雪娘無法抑製的恐懼汗味。
    盛紘打發走所有下人，隻留下林噙霜、周雪娘主仆，以及……跪在蒲團上，因連日罰跪而麵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的墨蘭。
    墨蘭這幾日被拘在祠堂思過，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當祠堂門被粗暴推開，她看到父親盛紘滿麵寒霜地闖進來，身後還跟著被冬榮像拖死狗一樣拖進來的、釵環散亂、涕淚橫流的林噙霜和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周雪娘時，她先是一驚，隨即心中湧起一絲扭曲的希冀。
    “難道是父親心軟，要放我出去了？”
    墨蘭心想，林小娘定是為她求情才遭此對待！
    一念及此！
    “父親！”墨蘭顧不得膝蓋的劇痛，掙紮著想要起身，聲音帶著哭腔和委屈，“就算女兒有錯，您罰女兒一人便是！”
    “小娘她身子弱，求父親開恩，莫要再牽連於她……”
    墨蘭試圖用孝心和柔弱來打動盛紘，目光哀切地看向林噙霜，又帶著一絲“孺慕”看向盛紘。
    “住嘴！”
    盛紘猛地一聲厲喝，如同炸雷在祠堂內回蕩！
    他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跳，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墨蘭一眼，嚇得她渾身一顫，剩下的話全噎在喉嚨裏，隻剩下驚恐的嗚咽。
    “跪好！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盛紘此刻如同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所有的怒火和痛心都死死壓在胸腔，隻等一個宣泄口。
    他猛地轉過身，兩步跨到癱軟在地、瑟瑟發抖的林噙霜麵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籠罩下來，聲音冰冷刺骨，一字一頓，如同冰錐砸地！
    “林噙霜！我問你！今夜之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說！”
    他俯下身，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噙霜那張慘白驚慌的臉，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你！為！何！不敢報官？！”
    “嗯？”
    “啊……紘郎……”
    林噙霜被盛紘的怒火嚇得魂飛魄散，但她強自鎮定，經過這一路的緩衝，早已想好了說辭。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努力做出楚楚可憐、一心為家的模樣，聲音帶著哭腔，試圖去抓盛紘的衣擺：“紘郎……”
    “……我……妾身隻是……隻是不想讓盛府的名聲受損啊！”
    “眼下……眼下春闈在即，府裏的哥兒們前程要緊……”
    “還有……還有幾個姑娘也都到了相看的年紀……若是……若是府裏鬧出賊人闖入、還重傷了少爺這等醜事傳揚出去……外頭的人會怎麽看我們盛家？”
    “縱使，我盛家隻是無妄之災，但怕是也要牽連到府裏的幾個哥兒身上。”
    “如此，那長柏哥兒、長權哥兒的前程還要不要了？華蘭、如蘭、明蘭……還有我的墨兒，她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林噙霜以袖掩麵，眼淚如珠子般，說掉就掉：“妾身……妾身都是為了盛家著想啊，紘郎！”
    “你要相信我……我……我怎會有什麽壞心思呢？我……”
    “住口！”
    盛紘猛地一揮袖，狠狠甩開林噙霜試圖攀附的手！
    力道之大，讓林噙霜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
    盛紘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林噙霜的鼻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他帶著一種被愚弄的暴怒：“林噙霜！你真當我是傻子嗎？！啊？！”
    他伸出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
    “啪！”
    “啊！！”
    林噙霜狠狠地砸在麵前的地上！
    “為了盛家名聲？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要是真的在乎盛家名聲，你就不會做出這種事！”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到證據是嗎？！”
    盛紘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自己的憤怒：“我問你！那張老四怎麽回事？！“
    “前日裏，我就看到過你身邊的周雪娘找過門房張老四！結果，今日他當值時就被賊人‘滅口’了！死得不明不白！”
    “原本我還以為隻是巧合？不過我卻在想為什麽這些賊人到盛家府上‘火拚’？！”
    “嗯？你告訴我，這是巧合嗎？！啊？！”
    “還‘無妄之災’？”
    盛紘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在咆哮：“你口口聲聲為了盛家！為了哥兒姑娘們的名聲前程！”
    “那我問你，楓兒的手！楓兒的前程呢？！那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告訴我，他的前程現在在哪裏？！啊？！”
    “在哪裏？！！”
    盛紘的質問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林噙霜心上。
    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躲閃著盛紘那幾乎要噴火的目光，還在做最後的掙紮：“紘……紘郎……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麽……張老四……他……他是被賊人害死的……與我無關啊紘郎……楓兒……我的楓兒……他也是被賊人害的……是有人……有人想害我們林棲閣啊……”
    她語無倫次，甚至開始胡亂攀咬，試圖轉移視線:“一定是……是澤與堂！一定是盛長權！他記恨墨兒傷了他，故意引賊人來害楓兒……”
    “夠了！”
    盛紘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林噙霜的狡辯和攀咬，如同火上澆油，徹底點燃了他心中最後一絲理智！
    “死不悔改！冥頑不靈！”他猛地轉身，不再看林噙霜那令人作嘔的表演，厲聲對守在門外的冬榮喝道：“冬榮！給我進來！把這個刁奴——”
    他指著地上抖成一團的周雪娘:“拖出去！杖斃！”
    “就在這祠堂門口！給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說實話為止！！”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小娘！小娘救救我！”
    周雪娘嚇得魂飛魄散，淒厲地哭喊起來，拚命磕頭，額頭瞬間一片青紫。
    林噙霜也驚得尖叫起來：“紘郎！不要！雪娘她是無辜的！你不能……”
    “拖出去！打！！”
    盛紘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殘忍！
    為了楓兒，為了盛家，他必須知道真相！
    哪怕手段酷烈！
    冬榮帶著兩個粗壯的婆子應聲而入，毫不留情地架起癱軟的周雪娘就往外拖。
    周雪娘的哭喊求饒聲淒厲刺耳，在寂靜的祠堂內外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紘郎！你不能這樣！雪娘跟了我幾十年啊！紘郎——”
    林噙霜撲上去想阻攔，被盛紘狠狠一把推開，跌坐在地。
    祠堂厚重的木門被打開，隨即又關上。
    但門外，那令人心悸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進來！
    “啪！”
    “啊——！”
    “啪！啪！”
    沉悶的杖擊聲，伴隨著周雪娘撕心裂肺、逐漸微弱的慘嚎，如同地獄傳來的喪鍾，一下下敲打在祠堂內每個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