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9:難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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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渡歌劇院。

    月色從斜切的方窗傾瀉而下。

    議會廳傳來清晰的講述聲,嗓音平緩溫和,透著思考和懷疑,空曠的房間內回蕩著某個男人的故事。

    伊凡盤腿坐在長桌上。

    他隨手撥弄著麵前的兩把匕首,偶爾停頓,偶爾繼續講述,把北境荒涼寒冷的古道描繪得如此逼真……

    “我無數次回想起,他握著戰斧的樣子。”

    伊凡的眉頭輕蹙,但沒有埋怨或者憎恨,漫長的沉默裏透著無數感慨和驚歎。

    “嗯,然後呢?”

    劫掠者首領終於忍不住詢問。

    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停止了飲酒,也沒有繼續去聊那些沒營養的話題,有趣的故事顯然更加吸引人,更何況,伊凡講述起來繪聲繪色,就跟他親眼所言的一樣。

    伊凡覺得那種荒唐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他看著周圍被自己的故事所吸引的劫掠者首領們,盡力把持住想笑的衝動。

    “你想知道什麽?”

    伊凡問道,語氣慵懶,情緒平穩。

    劫掠者把長桌拍得砰砰作響,似乎在警告和催促“別墨跡,就是你剛才講的男人,得到武器之後,帶著隊伍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

    伊凡很幹脆地搖頭,在周圍的壯漢暴起之前,抬手下壓示意。

    “哈哈哈,你們肯定在想,他會不會拉起隊伍,跟你們一樣成為劫掠者對吧。”

    伊凡輕輕推倒麵前的匕首。

    “很遺憾,沒人清楚,南部暴起了漆冰使徒的狂潮,關於勇者的傳說被各種慘絕人寰的傳聞覆蓋,不過……”

    伊凡又拉長尾音。

    劫掠者首領點點頭,期盼他繼續說下去。

    “他建立自己的部落,然後開始紮根發展,成為南疆麵孔的部落戰旌,鞏固屬於自己的勢力。”

    房間裏陷入短暫的寂靜。

    隨後便是成片的噓聲,喝倒彩的聲浪伴隨著喝酒的咕咚聲。

    伊凡撐著胳膊,麵帶微笑,如同街頭巷尾雜耍的小孩,把玩著桌子前方插進木屑裏的匕首。

    伊凡正在學習如何冷靜的思考和控製情緒。

    他發現,隻要內心保持安靜,就能夠很輕易地捕捉到別人的真實想。

    比如這群狂笑的劫掠者。

    當伊凡說出故事的結局時,他們看似放聲大笑,其實心底都鬆了口氣,覺得這種荒唐的劇情肯定是杜撰的。

    “哈哈哈,小崽子,你講故事確實有一手。”

    斷指首領眯著眼睛對他指指點點,自以為看穿了心思,故作深沉地點評道。“但這結局得改改,實在太扯淡,要是在外麵吹牛的話很容易就會被揭穿的。”

    伊凡笑著點點頭,不置可否。

    坐在他對麵的壯漢將沒動過的飯菜推過去。

    他點頭致謝,動作很有分寸,不顯得過分諂媚,然後端起來很享受地吃著美味。

    伊凡從離開埃爾偉開始,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較為高檔的食材了。

    他的唇舌仿佛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老友,咀嚼得非常緩慢溫柔,似乎舍不得吞進肚子裏。

    劫掠者們哄笑著聊了一會兒。

    有幾個人的注意力又放在伊凡身上,覺得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倒是有點意思,很像高檔場所裏專門伺候貴族老爺的小廝。

    “來!”

    斷指領袖似乎不甘心。

    他非要證明這個故事是杜撰的,然後抓住伊凡,獰笑著質問道“我來問,你說,這個故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那個窮追不舍的貴族,最後去哪兒了?”

    伊凡吞咽食物。

    他沒有開口,而是盯著桌子中間,一截沾了酒水的雪茄。

    “得寸進尺,”劫掠者領袖笑起來。“哈哈,滑頭鬼!”

    伊凡如願以償地將東西叼在嘴裏。

    他很早就沾染了這種不良嗜好,而且那會享用的都是高檔貨,南疆海岸線的直銷品。

    煙霧順著他的嘴唇開始彌散。

    這時候他才透過飄蕩的白靄望著麵前的看客,平靜地說“後來南疆貴族被踢出城邦,流落到荒原裏苟且偷生,最後啊,還被劫掠者抓過來講故事。”

    “噗嗤,哈哈哈!”

    斷指首領徹底被逗笑了。

    他捂著肚子彎下腰,巴掌將桌沿拍得嗡嗡作響。

    這個看起來蓬頭垢麵的瘸子,竟然說自己曾經是個貴族公子,這戲劇效果確實是不錯。

    “呼,哈哈,當我……我沒說,你這個結局真是點睛之筆!”

    劫掠者們笑起來。

    伊凡也抽著雪茄,肆無忌憚地扒拉食物。

    他再也沒有風度和優雅可言,邊吃邊笑,瘋狂地往嘴巴裏灌進昂貴的酒水,甚至打滾撒潑,嘩眾取寵……

    現在誰都不相信故事是真的了。

    ……

    魁梧的【落日保鏢】抽搐了一下,手中武器滑落在地。

    肯恩又將晨昏向著他的胸腔砸進一寸,直到對方的血條徹底變成灰色,而且屍體緩緩躺倒為止。

    他疲憊地抵在對方身旁,拔出武器,把血液甩幹。

    傭兵輕甲此時已經千瘡百孔,甚至還有被燒到融化的部分在向著內部蜷曲,鮮血混合著汗液滴落下來,把內襯牢牢地貼在身上。

    冰塊正在崩解。

    肯恩站起來,環顧四周,全是敵人的屍體。

    他剛才殺掉的保鏢,是南疆薩雷克最後的依杖,現在所有的障礙都已經清楚,而鬧出來的動靜應該足夠大了。

    天氣清冷,帶著很濃的水汽。

    肯恩轉過頭到有些許殘留的嘍囉,剛才他和落日保鏢戰鬥,現在隻有自己站在原地。

    他贏了。

    嘍囉們的鬥誌蕩然無存。

    薩雷克出現在船頭,瞪著眼睛,肆意詛咒肯恩,用包了貴金屬的錫杖狠狠杵地,不斷咆哮道“這艘船是我的,你想要錢,可我絕不會輕易讓你得……”

    肯恩晃悠著站起來,喘勻呼吸,盯著對方的眼睛。

    薩雷克的胸腔在瘋狂起伏。

    他直到現在都不清楚這家夥是誰,又為什麽來襲擊自己的船。

    “你…愚蠢!”

    薩雷克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抓起準備好的魔法道具,舉在手中就要對著碼頭按下去,但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空空蕩蕩。

    肯恩突然出現在背後。

    轟隆隆!

    戰斧將獸帆船的頂蓋整個掀開,船艙甲板的角落破出一個供人窺探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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