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空寂佛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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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關鳩出現的太過意外,張元祥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南都”

    細細琢磨著方才關鳩所說,張元祥喃喃自語。

    忽地,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帶著一股不屑。

    “南都酆都府,普渡慈苑”

    張元祥仍是把刀擲在地上,大手死死按在刀首。

    他低下頭發出了笑聲,這笑聲低沉陰鬱,就像是無數纖細的銀針掉落在空蕩蕩的大殿之內,令一眾僧人心中發慌。

    尤其是在關鳩背後的了緣,方才用力過猛,氣息略有浮躁,還未從方才的勢頭當中緩過來,就覺得自己的胸口一悶,好似壓了一塊大石頭在自己的胸口。

    一時間,隻覺得喉頭有一股腥甜的東西要呼之欲出。

    了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右手搭在了了緣的背上灌輸著佛氣,了緣才徹底緩過來,麵色略有緩和。

    笑聲方才止歇,張元祥抹去了眼角處的淚花。

    “當真是蛇鼠一窩。”

    “張大人,希望你慎言!”

    饒是了想這般好的脾氣,麵色也變得略顯難看。

    這句話從張元祥的口中說中,無疑是要讓嶺南酆都府徹底站在普渡慈苑的對立麵。

    抑或者說,不單隻是嶺南酆都府這般簡單。

    還包括了整個上朝

    是挑起整個上朝和佛宗之間的對立

    這世間方才歇息了六百年,卻又再興波瀾。

    這些興風作浪的大人物們能夠承受得起,可波瀾底下如砂礫般微小的凡塵眾生可擔當不起。

    “我方才聽說了,你們為了防止瘟疫的擴散,屠戮了清暉一帶幾乎所有平民。”

    關鳩對張元祥的嘲笑置若罔聞,反倒是手提著長刀指向張元祥。

    “我便是從清暉逃難出來的流民,你能殺了我嗎?”

    在隨著了誌趕到前門的路上,關鳩就聽到了張元祥所說的話。

    結合著原身的記憶,關鳩便當即拋下其餘三人先行一步。

    “嗯?”

    話音方落,寒芒出鞘。

    張元祥原來肆意散漫的麵容一下子凝就了一股冰冷的殺意,震懾人心。

    “你既然已經表明了身份,就算你是陰曹吏,我也不能徇私。”

    “張大人。”

    方才被關鳩那一刀逼退的少年站在了張元祥的身前,抹去了嘴角處的一抹殷紅,眼裏滿是戰意。

    自己方才被關鳩逼退,心中自有許多不滿。

    這些個不滿淤積在胸口,不過轉瞬的功夫,就化作了戰意。

    關鳩看著眼前眉目冷冽的少年,卻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沸騰的氣息。

    “張大人,可否讓我先來。”

    說著,向前邁進了一步,放在刀柄上的右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刀盤。

    倒提著長刀隻在幾息的功夫,便是來到了關鳩跟前。

    關鳩眼中,映著少年猩紅的眸光。

    “嶺南酆都府陰曹吏,江鵲。”

    連同隨之而來的淒風血雨,砸向了關鳩。

    關鳩微眯著雙眼,目光一凝。

    整個身子骨微微一側,避開了那狠厲的一刀。

    這一刀相當毒辣,是真的想要將關鳩結果在這佛門淨地。

    受那兩人的氣勢所迫,了想一邊扶著了緣退出了戰圈,一邊指揮著身後的僧尼往後退卻。

    心中祈禱著‘淨’字輩有人能夠出麵阻下這場紛爭。

    而張元祥則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隻是右手未曾離開刀柄分毫,好似也在看準時機將關鳩拿下。

    刀光如若烏雲翻湧,片刻雷光滾動。

    雖是日頭高照,覷見這刀光也是讓人心頭一寒。

    關鳩拔起青芒,再也沒往後退去,徑直朝著江鵲的麵門劈砍過去。

    兩把迥異不同的長刀相交的刹那,濺出了花火,響起了低沉的嗡鳴。

    關鳩能感受眼前少年人的興奮。

    因為他手中的這把黑刀在不停顫栗,這並非源自恐懼。

    見慣太多生死的關鳩早已有些麻木。

    在他看來,兩人拚殺之間,無論是何種情緒都將是一種累贅附屬,影響到自身的發揮。

    若是真想要將自己的一身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最好是不做他想。

    在廝殺之中,不做他想。

    在拚殺之中,當做野獸。

    一心唯殺,才能在瀕危之中瞧見生機。

    而至今所獲得的一切功法。

    無論是道家正統、酆都刀法,抑或者佛門禪印。

    在關鳩眼中,都隻是一種手段。

    踏在尋心途上,最好還是親身一遭為上。

    勁風撲麵而來,刮得江鵲微眯著雙眼,看不太真切。

    便是這一瞬間,關鳩再度揮上一刀,夾雜著萬鈞之力。

    聽到一聲尖厲的嘯鳴,刀尖距離江鵲的麵門不過兩尺的距離。

    硬生生地在他本來烙下的朱砂印上,又是豁開了一條口子,更為妖豔殷紅。

    自那細長的刀口之中,有一絲鮮血滲透出來。

    沿著他的鼻梁、麵頰蜿蜒流下。

    最後流到了他的下頦處,才凝成一滴墜入到地麵上。

    江鵲手中那把黑刃在不停嗡鳴顫粟,隻是這一次源自於恐懼。

    一種生物本能的恐懼,是從內心深處自發綻開。

    江鵲瞪著雙眼,閃過一瞬的驚恐,眼前這一臉病容的青年倒像是一隻彪悍的猛虎令他寒毛倒豎。

    頃刻間的功夫,自己便是被逼到了生死邊緣。

    隻是那把青芒仍是停留在自己麵前兩尺的地方不能再向前精進,隻是因為張元祥出刀消弭了這股駭人的氣勁。

    “我以為南都酆都府都是鼠輩,沒想到還出了你這麽個人才。”

    關鳩沒有立即說話,手中青芒死死抵在兩把長刀之上。

    “你大可以自己驗證一番,我是否是鼠輩。”

    關鳩的虎口處已經隱隱滲出血跡,但並沒有絲毫撤手的打算。

    他體內當中的獄海不停奔湧著靈氣,源源不斷地灌輸到自己的周身上下。

    眉宇間的冥府敞開,將周遭佛氣一同納入為己用。

    這無形間給張元祥和江鵲添了壓力。

    張元祥心中一驚,雖然也聽說過陰曹吏可以納百家之長為己用,很少人能夠真正做到。

    在他的印象當中,關山道是一個,左冬也是一個。

    未曾想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也是一個。

    與此同時,他能感受得到站在他身側的少年有些支持不住,渾身在不停發顫。

    江鵲的額上泛起了虛汗,唇瓣泛白,猩紅的雙眸漸漸變得略微渾濁。

    張元祥死死咬緊牙關,沒有絲毫後撤的意思,伸出左手抵在了江鵲的後背為他灌入陰氣。

    他並不是為了江鵲而不能退下。

    他一旦退下來,不單單是輸贏分曉這麽簡單。

    隻要他往後退卻一步,便是潰不成軍。

    張元祥悶哼一聲,麵色略顯蒼白,額上青筋若隱若現。

    他不停消耗著身上的力量,眼中的精芒忽明忽滅,張元祥漸漸感受到體內流動的陰氣漸漸幹涸枯竭,隻留有一張河床。

    關鳩不能寸進半分,雙腳猶若生根一般紮在原地。

    默默承受著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右手微微發顫,隻感到手骨咯咯作響。

    噗!

    血水自他的鼻孔當中湧了出來,一直往下滴淌。

    泅濕了他胸前的衣襟,和他的靴子。

    他青鑊色的雙眸死死盯著眼前兩人,手中的青刃再往前遞進。

    莫名的僵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在場眾人都感受得到天地間蘊育而生的一切靈氣不停湧向廣場中央,令他們不得不繼續往後退卻。

    給中央的三人空出了不少的空間。

    自穹頂投落的朦朧光暈似是感受到這肅殺緊張的氛圍,落在他們身上的一瞬竟也被打散開來。

    若是沒有絕對實力之人從中插手,彌平這場僵持,恐怕將是有人血濺當場。

    “普渡慈苑,清修之地,還望三位自重。”

    言語好似來自天邊,如若空中軟綿的雲朵一幫不可捉摸。

    不知何時,有木棉如雪一般緩緩落在三人之間。

    關鳩隻感到自己踏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感受不到佛氣的湧動,還是先前淨夢將他拖入的那山穀當中。

    身上的一片戾氣竟是被這般祥和氛圍消弭。

    似是受到了周遭靜謐幻境的感染,三人同時鬆懈了心防。

    刀中氣勁一泄,環穀流動的溪水變得湍急起來。

    似乎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三人從霍霍刀圈當中輕輕分割開來,消掉了他們心中所產生的負麵情緒。

    關鳩倒是率先明白過來這是淨夢布下的幻境在影響著他的心境,伸出右手食指抵在眉間,一股青色氣勁緩緩湧入腦海,抵消了這股如平川水流的低喃佛語。

    看向眼前兩人,張元祥麵色有些難看,微微闔眸似在抵抗著這股靜謐力量的影響。

    而江鵲好似全然放棄一般,抹去了眉目間的冷冽,倒是看起來有些癡傻。

    “三位且如殿內,在下在其中恭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