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四幕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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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裴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有個人嬉皮笑臉的和他說話,總愛往他身上湊。
謝裴躲來躲去,卻都躲不過去, 不由惱怒的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張俊朗無雙的臉,身穿鑲金邊的白色長袍,一雙琉璃似的眼珠子擔憂的望著他。
“你醒了?感覺怎樣?”
來人扶謝裴起來,“你剛剛吃過藥, 身體可好些了?”
謝裴順著對方的力道坐下來後,默默拂開了他的手。
“多謝,無礙。”
謝裴敷衍道。
此刻,謝裴心思並不在眼前人的身上。
他雙目在屋內和窗外四處搜尋,待看到趴在窗外石桌上的白毛狐狸時,不知怎的, 竟鬆了一口氣。
謝裴道:“小九,過來。”
正趴在石桌上曬太陽的純白狐狸動了動耳朵, 隨即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鑽進窗戶,兩三步跳到了謝裴的懷裏。
謝裴被狐狸衝撞的往後靠了下,還沒來及穩住,狐狸兩隻前爪便搭在了他的肩上,伸出舌頭猛舔他的臉。
謝裴喜歡貓狗, 家裏養有一條毛發油亮的金毛犬。
謝裴很喜歡讓金毛趴在他的腿上,邊看電視, 邊有一下沒一下擼金毛的頭。
但謝裴卻又和很多養犬人不同, 他喜歡狗, 卻不喜歡狗舔他。
舔手尚能忍受範圍之內, 舔臉卻是絕對不行的。
狐狸和金毛同屬犬科。按理說, 謝裴接受不了金毛犬舔他的臉, 同樣應該也無法忍受狐狸舔他的臉。
但……
謝裴按住飛快搖著尾巴,不停舔他臉的狐狸,強迫它在他腿上趴好,擦了擦臉上水漬,佯作慍怒。
“不許再舔我的臉,否則我就把你丟掉!”
白毛狐狸歪頭看了看他,金色的眼睛亮的驚人,聞言隻興奮的叫了幾聲。
謝裴:“……我說真的。”
白毛狐狸:“嗷~”
謝裴:“……”
他揉了揉眉心骨,感覺自己和一隻未開靈智的狐狸說話純粹是閑的沒事找事。
一旁,沈玉傾將謝裴和狐狸的互動全部看在眼裏,不由眯了眯眼。
“小師弟,你怎麽又把我忘了?”
沈玉傾無奈的笑,“我這麽一個大活人立在你跟前,你怎麽就看也不看我一眼呢?”
謝裴這才將視線分給沈玉傾一眼。
但也隻有一眼。
很快,謝裴收回視線,從枕頭下拿出一把梳子,仔細地給趴在他身上的狐狸梳毛。
梳到一半仿佛才想起來一旁還站著一個人,冷淡淡道:“大師兄若無事,便回去吧。”
謝裴對沈玉傾的不喜竟是連裝都不裝,直白的表現在臉上。
這個沈玉傾給謝裴的感覺和第一個世界的溫行之一樣,平日總以一副笑臉對人,看似良善樂於助人,心裏怕是對很多求助的人都是不耐煩的。
對謝裴毫不掩飾的不耐,沈玉傾笑容有一瞬的停滯,快到無法察覺,至少謝裴沒有察覺。
沈玉傾笑容逐漸愁苦:“小師弟,你為什麽這麽排斥我?我不記得我什麽地方得罪過你。”
說話時,沈玉傾靜靜地注視著謝裴,眼神溫柔裏夾雜了些許疑惑和苦悶,似乎是真的被謝裴的言語傷害到了。
可惜,謝裴對沈玉傾的表演無動於衷,反倒是趴在他身上的白毛狐狸擺出一副防備姿態,衝他齜牙咧嘴,喉嚨裏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吼聲。
謝裴皺眉,用力按住白毛狐狸的脖子:“不要亂動,梳好的毛又要亂了。”
狐狸嗚咽一聲,果然不敢亂動,隻是仍舊死死盯著沈玉傾,一副他敢靠近就撲上去咬他的模樣。
沈玉傾臉色的笑容淡了些,用一種勸慰的語氣,道:“小師弟,聽我一句忠告。不要在這種靈智未開的畜生身上花費太多感情,免得它死後徒惹傷心。”
謝裴原本平淡的臉色忽然冷了下來。
轉頭,冷漠的看著沈玉傾。
沈玉傾見狀,搖了搖頭,歎道:“我的話可能難聽了些,但哪怕是用靈藥養著,這凡間的狐狸最多也就活個三五十年。你若喜歡狐狸,可去後山靈獸園領一隻開了靈智的狐狸,能聽人言,壽命又長,豈不更好?”
謝裴不加理會,指著門口:“請你出去。”
沈玉傾又歎了一聲。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沈玉傾離開後,謝裴拂開狐狸,穿衣下床,在窗前坐下。
才剛坐下,大腿上便又是一重,被謝裴拂開的狐狸重新跳了上來,兩隻前爪扒著謝裴衣領,準備湊上來舔他的臉。
謝裴沒讓狐狸得逞,在對方舔過來前,在他後頸上用力一按。
狐狸沒舔到人,有些沮喪的嚎了兩聲,卻並沒有引起謝裴的注意。
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狐狸錦緞般順滑的皮毛,思考著方才那個夢。
夢裏應當有他失去的記憶,可惜謝裴一醒,便將夢裏的內容全部忘記了。
是的,謝裴失憶了。
更準確地說,用‘失憶’二詞形容並不十分恰當,事實真相是,謝裴被抹去了兩年的記憶。
不出錯的話,那應當是有關這個世界的主角受狐九的記憶。
若不是謝裴知曉劇情,怕是根本不知道‘狐九’這個人的存在。
抹去記憶醒來之後,謝裴第一眼看到的是立在床邊,擔憂地看著他的沈玉傾。
彼時謝裴頭腦昏昏,開口第一句便是:“你是誰?”
語氣並不怎麽好,防備意味十足。他雖不記得眼前這人是誰,卻打從心裏不喜歡這個人。
沈玉傾得知謝裴不記得自己之後,先是驚愕了片刻,隨後才解釋說,他十四歲那年,也便是兩年前,父母遭逢意外雙雙亡故,留他一個人生活在村子裏。
那一年,沈玉傾下山尋找資質出眾的孩子,意外發現謝裴根骨絕佳,便將他帶進師門,與他成為師兄弟關係。
前些日子,謝裴下山除妖途中不幸中了狐妖暗算,這才導致部分記憶丟失。
謝裴對此不置可否。
他不知道被抹掉記憶的那兩年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真相絕不是沈玉傾口中那般。
劇情裏,他先天體弱,狐九帶著他四處尋醫問藥,都沒能治好他。
可現在,他身體健朗,即便練一天的劍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絲毫沒有半點病秧子的模樣。
劇情裏,他想踏上仙途長生不老,所以他想要得到狐九的心髒。
可是,沈玉傾卻說他天生道體,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劇情與現實相差太大。
謝裴不覺得是劇情的問題,那麽就隻能是……
謝裴垂眸,看向懷裏的白毛狐狸。
發覺謝裴在看自己,狐狸晃了晃蓬鬆的大尾巴,伸出舌頭舔了舔謝裴的手。
謝裴罕見的沒有抵觸的情緒,分明他十分清楚,他不喜歡狗舔他。
謝裴仔細地看著這隻通體雪白、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的狐狸,真心覺得它漂亮極了。
沈玉傾說這是一隻沒有靈智的狐狸,是他失憶那段時間從山下撿來養在身邊的。
但沈玉傾不該對一隻狐狸表現出敵意。
更何況,怎麽就這麽巧,他養的寵物和狐九是一個品種,除了尾巴的數目不同,連毛色都是一樣的。
所以……
謝裴眸子暗了暗。
他撓了撓白毛狐狸的下巴,低低道:“你敢抹掉我的記憶,就該知道後果是什麽。既然如此,你到底在不甘些什麽?”
是的,不甘。
謝裴發覺記憶缺失後,曾嚐試離開。
可惜被遊戲遣返,回到了自殺前的一刻。
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覺手腕一痛,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用力咬著他的手腕,犬齒刺入皮膚,在他手臂上留下兩個血淋淋的洞口。
而被狐狸咬住的那隻手裏,握著一把剛剛取了謝裴性命的刀。
那之後不久,沈玉傾也匆匆忙忙出現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謝裴手裏的刀,第二眼才是咬住謝裴手腕的狐狸。
在沈玉傾上前趕走狐狸前,謝裴護住了懷裏的狐狸。
那才是被抹去記憶之後,謝裴與這隻狐狸的初次相見。
謝裴不知道這隻狐狸是從哪來的的,他隻知道,狐狸身上全是髒汙,四肢尤甚,沾滿了尖銳的沙礫與石子,血讓毛發黏在一起,整隻狐狸狼狽極了。
它似乎是經過了許久的跋山涉水,曆經千難萬險,才終於趕到謝裴麵前。
為得就是咬住他的手腕,阻止那把刀沒入他的胸膛。
狐狸不能人言,不可能回答謝裴的問題。他甚至連聽懂謝裴的話都做不到,能做的隻是滿心歡喜的看著謝裴。
似乎看出謝裴心情不佳,狐狸不由得嗚嗚兩聲,低頭舔了舔謝裴的右手。
謝裴右手手腕上麵有兩個淺淺的圓形疤痕,在白皙手腕上格外顯眼。
狐狸舔了一下,歪頭盯著那疤痕許久,不由得張嘴,犬齒齒尖對準疤痕位置,咬了下去。
謝裴感到疼痛,低頭看了狐狸一眼,卻沒阻止對方。
他輕輕捏了下狐狸的耳朵,也不管狐狸能不能聽懂,淡淡道:“記得把血給我舔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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