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麵前,  謝裴還是很給狐九麵子的。
    下山前，謝裴將原本捆住小狐狸嘴巴的紅色緞帶解開，改係在脖子上，還貼心的紮了一個蝴蝶結。
    純白的狐狸配上大紅的蝴蝶結緞帶,  漂亮又可愛。
    謝裴忍不住在狐狸脖子上撓了又撓,  才走出門去。
    沈玉傾早已在院子裏等候多時了，結果看到謝裴下山還要抱著狐狸一起去,  不由眉頭一皺。
    小狐狸剛剛被謝裴鬆了嘴,  正窩在謝裴懷裏在享受他的親近和撫摸,  轉頭看到沈玉傾坐在院子裏皺起眉頭看著他,  渾身的毛當即炸了，狠狠的盯著沈玉傾，嘴裏不斷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沈玉傾沒在意小狐狸的挑釁。
    全盛時期的狐九他尚且不懼，遑論如今他修為盡失,  倒退到幼年期，連靈智都喪失的現在。
    為此，沈玉傾甚至看都沒看那小狐狸一眼，同謝裴勸道：“今天是元宵節，大街上人來人往,  你確定要帶上他嗎？這麽凶,  萬一咬到人該怎麽辦？”
    “他不會咬人的。”
    謝裴輕輕拍了拍狐九的頭,  低頭衝著小狐狸道：“是不是？是的話就叫一聲。”
    “嗷嗚！”
    小狐狸叫完，轉頭又朝著沈玉傾齜了齜牙,  這才重新在謝裴懷裏窩成一團,  模樣之乖巧,  和方才衝沈玉傾吼叫時的樣子判若兩狐。
    謝裴嘴角微微挑起,  看向沈玉傾：“走下山還是？”
    沈玉傾似乎還是不太放心,  卻也沒再說什麽。
    左右不過是一隻沒靈智的小狐狸，要他的命輕而易舉，不急於一時。
    做好心理建設，沈玉傾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了兩聲口哨。
    哨音落地，天邊飛來兩隻仙鶴。
    二人趕到山下小鎮時，正值正午時分。
    沈玉傾尋了間下榻的客棧，和謝裴一起隨便吃了些東西，便一道出門逛街去了。
    鎮子不算繁華，商鋪林林總總也就那麽幾個。
    但如今正逢元宵佳節，不少小販遠道而來，在大街兩側擺起了攤子，兜售各式各樣的小玩意。
    謝裴很少來這種地方，不覺有些新奇。
    這一世，十四歲前的記憶裏，他體弱多病，少有出門活動的時候。即便出了門，多半沒走幾步便覺頭重腳輕，因此也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
    現在卻好多了，身體輕盈，走上一天也依舊存有力氣，總算可以放心大膽的外出了。
    謝裴逛街時，沈玉傾就跟在謝裴身邊。
    一路走來，二人收獲了許多關注。
    尤其是謝裴，他懷裏的狐狸漂亮又可愛，惹來不少孩子羨慕的目光。
    謝裴對這種關注習以為常，未曾受到絲毫影響。
    他在街上走走停停，看到賣手工木雕的攤子後，總算來了些興趣，在攤子前蹲了下來。
    沈玉傾看到謝裴一隻手抱著小狐狸，另一隻手拾起小攤上木雕仔細觀賞，不由朝謝裴伸出手去，出聲道：“不如把狐狸交給我吧，你這樣挑東西也不方便。”
    謝裴卻搖頭，仍將狐狸牢牢護在懷裏。
    “不必，他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你身上氣勢又強，他在你那怕隻會不安，反倒更加麻煩。”
    似乎是為了印證謝裴的話，原本安安分分待在謝裴懷裏的狐狸突然朝著沈玉傾吼了一聲。
    謝裴聽到後，輕輕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把他哄的安靜了，才撿起一個老虎木雕。
    那是個嬰兒拳頭大小的老虎，兩隻前爪踩在山石上，衝著天空大聲咆哮，威風凜凜。
    謝裴越看越喜歡，付好錢後便從兜裏淘出一根紅繩，將老虎木雕係在了小狐狸的脖子上。
    最後，謝裴看了看小狐狸脖子上的紅色蝴蝶結，又看了看拳頭大的小老虎，最終還是將蝴蝶結摘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謝裴才終於站起來，笑著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道：“你這麽弱，就找一隻老虎保護你吧。”
    小狐狸嗷嗚一聲，兩隻爪子不停扒拉脖子上的小老虎，似乎對它非常不滿。
    謝裴捏了捏小狐狸的爪子：“你想說你比老虎強，不需要它的保護？”
    小狐狸：“嗷嗚！”
    謝裴：“可你的模樣沒有老虎威風，牙齒也不及老虎鋒利。”
    小狐狸：“嗷嗚嗷嗚！！”
    謝裴：“好吧，我姑且相信你長大後會比老虎更加威風。”
    小狐狸：“嗷嗚~”
    謝裴：“那等你長大就換你保護小老虎，千萬別讓它磕了碰了。”
    小狐狸：“嗷嗚~”
    謝裴：“那就說定了。”
    小狐狸：“嗷嗚！”
    在一旁圍觀的沈玉傾：“……”
    他抽了抽嘴角，好笑道：“看不出小師弟你如此富有童心。”
    謝裴不置可否，逛起了下一個攤子。
    沈玉傾不厭其煩，一直跟在謝裴身後。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謝裴明顯感到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沈玉傾因此也離他越來越近了。
    等到太陽下山後，人潮已經稱得上洶湧，四處都是人擠人了，幾乎寸步難行。
    沈玉傾替謝裴擋住了一個撞過來的人，解釋道：“整個鎮子就這一條街上有花燈，這會兒挨家挨戶都出來看燈了。未免失散，你離我近些。”
    謝裴點頭，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懷裏的小狐狸。
    看著人流都往一側湧動，謝裴問道：“他們這是？”
    於沈玉傾而言，謝裴很少主動朝他搭話，麵上笑意不由深了些。
    “今晚河對岸的戲台子有免費的戲看，戲台子附近還有不少雜耍，估計都是衝著那裏去的。”
    謝裴便道：“那我們也去看看吧。”
    沈玉傾自然同意，且離謝裴更近了些，手虛虛搭在謝裴後腰上，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站在他身側。
    謝裴對此沒有太多異議。
    等順著人流到了目的地才發現，他們來晚了。
    戲台下人山人海，人擠著人，都在伸長脖子往台上瞧。
    沈玉傾指著不遠處有不少空位的觀眾席，道：“我們往那邊走走吧。視野最好，隻需幾枚銀錢。”
    謝裴正欲點頭，原本安分待在懷裏的狐狸忽然從他懷裏跳了下去，專挑縫隙鑽，三兩下便消失在人潮裏。
    變故來的突然，謝裴招呼也顧不上打，直接跟在小狐狸身後鑽進了人群。
    沈玉傾原本要攔，熟料剛出手，就覺眼前一陣眩暈，回過神來才發覺，不過一瞬的功夫，謝裴和他那隻狐狸就都不見了。
    沈玉傾下意識發動種在謝裴靈魂上的印記，誰料前不久還在的印記竟被解開了。
    他不免有些著急，在人群裏四下查看，可四麵八方全是人，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謝裴是去了哪裏。
    直到這時，沈玉傾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局，一個分開他和謝裴的局。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沈玉傾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狐九。
    他隻以為狐九隱藏了修為，為得就是在這種時候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怒上心頭，沈玉傾眼神狠戾，道：“我倒要看看，修為近乎全失，身邊又帶著一個普通人的你能跑到哪裏去！”
    沈玉傾卻沒想到，此時此刻，謝裴就站在距離他不足十步遠的地方，隔著層層疊疊的人頭，冷冷的看著他。
    這一刻，謝裴無比感謝沈千霜。
    謝裴和沈千霜在一起時，對方格外擔心謝裴安危，教了他許多實用的隱蔽和換顏之術。若是學好了，可以憑練氣修為瞞過大乘強者的神識查探。
    但這類術法要求施術者有極高的耐心，施術過程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和呼吸變換，實戰中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複。
    沈千霜教授謝裴時，以為謝裴需要花些時間才能掌握。
    哪裏料到，第一次施術，謝裴便瞞過了他的神識查探。
    沈玉傾不比沈千霜，因此謝裴絲毫不擔心。
    確定對方沒有找到自己後，謝裴最後看一眼沈玉傾，隨即抱著小狐狸漠然轉身離開。
    直到離開的那一刻，謝裴對沈玉傾得印象也隻有四個字：莫名其妙。
    沈玉傾著實莫名其妙。
    他的在乎，他的關注，他的執著，對謝裴而言，都隻是莫名其妙。
    而在謝裴看來，莫名其妙的不止沈玉傾，還有他懷裏這隻狐狸。
    “為了我，你拋棄自己的過往、記憶、修為，和全部的財富。而我卻忘了你，對你的付出卻一無所知，值得嗎？”
    謝裴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無意識的捏了捏狐狸的耳朵。
    “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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