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預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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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禦醫去而複返,是想和我再談談這份帳單,對吧?”

    李琇把帳單推給了他,“這份帳單實價多少?”

    王禦醫有些尷尬,“不瞞三十八郎說,這份帳單實價應該是三十貫!”

    “不知王禦醫燒哪炷香?高香?還是牛香?”

    李琇這一劍捅得太直白,沒有回轉餘地。

    王禦醫目光有些躊躇。

    “我不太明白三十八郎的意思!”

    李琇不喜歡這些小官僚,想幹大事又惜身,明明是想把餘局令搞下去,偏偏又要裝作無辜的樣子。

    李琇用手指敲敲帳單,“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又回來做什麽?”

    “這個……”

    王禦醫臉一紅,低聲道:“我更偏向高總管一點!”

    “如果我簽了這份帳單,你就能成為王局令?”

    王禦醫嚇得連忙擺手,“我從未有這個非分之想?”

    “好吧!你能不能成局令和我無關,但我想知道,我冒險揭發餘局令,有啥好處?”

    “三十八郎簽了它,我保證給你重開一份實價帳單,三十貫,算大病,你自己隻需要負擔三貫錢。”

    還要自己負擔三貫錢,李琇著實有點鄙視這家夥,不會做事,骨子裏小家子氣。

    “王禦醫如果當上局令,總得給我一個紅包吧!”

    王禦醫翻個白眼,這個混蛋吃了魚肉還要熬魚骨湯。

    “卑職很窮,剛買了房子,開不起這種玩笑!”

    “意思意思就行了,表示慶賀嘛!”

    “到時候王禦醫隻要給我一個三貫錢的紅包就行了。”

    王禦醫哭笑不得,好像搞反了吧!

    “嗬嗬!”

    嗬嗬你個頭!李琇心中暗罵一聲。

    “王禦醫,餘局令這樣貪腐不止一天兩天吧!以前為啥不扳倒他?”

    王禦醫挺直腰板,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

    “第一,以前都是藥費,成色差一點就價差十倍,水很深,不容易查,而喪葬費是明價,他貪了多少,一目了然。”

    “所以你就抓住他貪汙的把柄?”

    “貪汙這點錢還不至於幹掉他,關鍵是禮製錯了。”

    “禮製?”李琇沒聽懂。

    王禦醫笑道:“連同墓地在內,他一共要做六千貫的喪葬錢,是按照皇子身份標價,但你已經不是皇子。

    他這份帳單明顯違反了禮製,這才是要害,加上貪汙巨大,足以讓他掉腦袋。”

    李琇這才聽懂,敢情自己隻有三十貫錢的喪葬費,最後是不是用草席子裹一裹埋掉?

    他心中很不舒服。

    “還有呢?”

    “第三,就是以前沒有人敢出來指證他,你是第一個!”

    這麽大的事情,一個小小的禦醫可玩不轉。

    李琇眼珠一轉,“是高總管讓你來的吧?”

    ………….

    忙完了一天的高力士拖著疲憊的軀體回到自己房間了。

    皇帝要求很多,皇妃們要求也很多,皇子們要求更多,高力士很累。

    但手下卻不體諒他,高力士昏昏欲睡地聽著禦醫王福平的匯報,說的都是一堆廢話,他懷疑最近自己眼角皺紋多了一根,就是這些廢話聽多了。

    自己想奪回太醫局,李琇在掙紮求生。

    這麽簡單的事情,這個王福平就看不透。

    “帳單擱在這裏,咱家會細看!”

    “卑職告退!”

    “等等!這上麵死而複生是什麽意思?”

    “回稟總管,三十八郎當時確實沒脈象了。”

    “那怎麽又活了?”高力士有些不滿道。

    王福平戰戰兢兢道:“卑職的意思說,其實三十八郎沒有死,隻是幻覺,就和….就和那些江湖術士詐死複活,然後吹噓自己能預言未來所用的伎倆一樣。”

    “三十八郎也能預言未來?”

    “回稟總管,他是說了很多胡話!”

    高力士目光投向桌上的一張紙,這是記錄他夢境的草稿,上麵隻有一句話:‘將來誰為太子?’

    太子性格懦弱,不能助天子對抗攝政王的強勢。

    天子換太子的決心已定,但光親王皇子就有二十人,個個都有資格,最後誰能勝出,大臣們不知道,高力士也不知道。

    但高力士想知道,這關係到他下半輩子的幸福。

    他還年輕,他在政治上還有追求,他還想再上一步。

    但這個寶該押在誰的身上?

    高力士殫精竭慮,連做夢都是捧著新太子進東宮,但這個新太子到底長啥樣,夢裏就是不肯出現。

    誰能替自己預言一下未來啊!高力士都要崩潰了。

    “三十八郎預言了什麽?”高力士稍微有了那麽一點點興趣。

    “他預言大唐將亡於豬瘟…….”

    “放屁!有豬瘟就不能吃羊肉?滾出去!”高力士徹底沒耐心了。

    “他還說天寶十四年,楊貴妃死……”

    王福平要哭出來了,阿翁叫他滾出去,就是要他滾出皇宮啊!

    他的飯碗要砸了,他借錢買房子的三十年貸款才剛開始還。

    “滾!”

    王福平連滾帶爬向外麵跑。

    剛跑到門口,高力士忽然又喊他,“站住!”

    王福平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內,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不動了。

    “滾回來!”

    王福平眼淚都要流出來,飯碗好像有希望保住了。

    他回幾乎就是滾著回來,“總管還有什麽吩咐?”

    “剛才你說多少年?”

    “回稟總管,還有三十年!”

    “什麽屁話?我是問你三十八郎的第二個預言。”

    “啊!天寶十四年,楊貴妃死。”

    楊貴妃是誰?高力士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現在的女主人是武惠妃,武惠妃能吃能睡,整天忙於增肥,壽命還長。

    高力士關心的是這個年號:‘天寶!’

    高力士被震住了。

    王福平滿臉淚流走出房間,他的飯碗終於保住了。

    高力士呆坐了半天,取出一把貼身小鑰匙,打開了一個描金朱漆盒。

    這裏麵都是他的秘密,他從盒子裏取出一張疊好的黃麻紙。

    這段時間天子在考慮改年號,大臣們提了不少年號,天子都不滿意,讓自己給他想一個年號。

    就在今天上午,高力士終於想到了一個很大氣的年號。

    高力士慢慢打開黃麻紙,上麵寫著兩個大字:天寶。

    ………

    第二天一早,李琇在幾名禦史的調查書上簽名並按下指印。

    下午便傳來消息,太醫局令餘深貪汙公帑,僭越禮製,人證、物證確鑿,被禦史彈劾,革職下大理寺問罪。

    新上任太醫局令正是禦醫王福平。

    ……….

    春天來了,再結實的凍土也會冒出嫩芽。

    張瓶和趙壺在院子裏叮叮當當修複破舊的馬房。

    高力士派人送來一匹馬,一間空房收拾得幹幹淨淨,牆壁粉刷一新,地上重新鋪上木板,放進一張床和一口箱子。

    一個穿著綠色窄袖短衫和石榴宮裙的小宮女坐在床沿前,年紀也就十四五歲,

    小宮女肌膚白裏透紅,長得眉眼如畫,鼻子和小嘴極為精巧,頭上梳著一對望仙髻,就像一對相交漂亮的圓環。

    雖然這兩天李琇也見了幾個宮女,但第一次有個漂亮的宮女真真切切坐在他麵前,他還是有點手足無措,甚至比他前世去相親還要緊張。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公孫小娘…….”

    還沒有說完,小宮女便忍不住捂嘴‘噗嗤!’一笑。

    “琇哥兒居然不認識我了?”

    “啥?”

    李琇呆了一下,這個小宮女居然認識自己。

    “你稍等一下哈!”

    他連忙跑到院子,一把將趙壺從梯上揪下來。

    “琇哥兒慢點,哎喲!我的腳......”

    趙壺痛得齜牙咧嘴,李琇不管他死活,指指房間,“我認識?”

    “什麽話!她從小在你後麵跟屁蟲一樣,你怎麽可能不認識?”

    趙壺在他眼前晃晃手,“你不會啥都忘了吧?”

    “廢話,我記得還會問你?”

    “她是主母的貼身侍女,你十二歲以前是和主母住在一起,後來才搬到這裏讀書,公孫小娘經常來給你送吃的。”

    趙壺看了一眼房間,又小聲道:“她在宮中的外號叫做小刺蝟,很厲害的,以前有個傻姐兒常來找你玩,有一次你們差點發生某種不可言述之事,結果被公孫小娘棒打鴛鴦!”

    李琇心癢難耐,趙壺的話勾起他無限遐想。

    “我還有沒有......別的不可言述之事?”

    “嗬嗬!”

    趙壺笑起來格外齷齪,一張褶子圓臉就像還沒剝皮的洋蔥一樣。

    “琇哥兒以前很老實,就是從去年開始亂來,曾經有好幾次機會,都差一點得手,每次都是被這個公孫小娘攪黃了,可憐啊!到現在還是個雛。”

    李琇氣結,“為啥她總壞我好事?”

    解風情慢一拍的李瓶終於反應過來,他用胳膊肘捅捅趙壺,兩人樂不可支。

    “因為主母不準唄!”

    李琇更加糊塗了,他撓撓頭問道:“為什麽她不準?難道她老人家不想抱孫子?”

    “她老人家當然想抱孫子,但要看誰生的孫子,名門閨秀,宰相女兒,她願意,可如果是掃地的粗使宮女,做飯的傻姐兒,她老人家肯定不會願意。”

    “靠!我有那麽饑不擇食嗎?”

    張瓶和趙壺異口同聲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