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鞋子，露出腳趾，達貢和奧力都需要盡可能多並且微弱的“運”字符文來維持攀爬。達貢將二十枚“運”字符文分別放在每個指尖，要保證它們並不會凸出於皮膚，同時還和牆壁緊密接觸。

    與此同時，達貢調整呼吸，讓法力和神力的使用水平不斷下降，很快他就不再向外輻射法力波動，甚至連呼吸和熱量都降到極低的程度。在工具人眼中，達貢仿佛進入了瀕死狀態，好像隨時可能咽氣一樣。但這都隻是用來欺騙神塔的幻象，達貢輕輕一跳，如同蜘蛛一樣趴在城牆上，隨後開始與牆壁進行同化。

    “我得說，你很有想法。”工具人看著達貢微微一笑，隨後將目光轉向奧力，語重心長地說道：“怎麽，你這次覺得你又行了？”

    “我願陪他試試。”奧力說完，也跳上外牆，用手指腳趾吸附在上麵。他跟在達貢身後，保持住大約一米的距離，以便達貢創造的幻術也把他覆蓋進去。

    隻要周圍有法力輻射，那麽任何物體的表麵都會有法力流動，達貢便是要找出它來，然後“鑽”到它下麵去。他施展土運術時，可以讓周圍的土元素轉移並覆蓋到自己身上。正是運用這種特性，他將帶著城牆元素特征的一部分“表麵”轉移並覆蓋到他和奧力身上，從而讓兩個人偽裝成為神塔的外牆。

    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達貢才完成了這一層偽裝膜，然後才開始向上爬。他們兩個可以正常的互相看到對方，但是在工具人的眼中，至少在法力、元素的感知中，達貢和奧力都不見了，眼前隻有神塔的外牆。隻有轉換為普通視覺，工具人才能看到兩個正在攀爬的堅古族人，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變得透明起來。在兩個人爬出十多米遠之後，普通視覺裏也看不到他們了。

    “這真是個天才一樣的鬼主意。”工具人托著手肘並摸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若是讓達貢用這樣的方法完成試煉，那就有點丟人了。唔……該怎麽辦呢？”

    如果達貢和奧力還在塔下，一定會因為工具人的這句話而感到非常緊張。工具人，大家都覺得它們隻是監考人員，可不是能夠隨便介入試煉的搗亂鬼。神啟之路這個地方本身已經非常詭異了，如果工具人可以隨便插手，那沒有一個試煉者會對成為主神擁有信心。

    兩個人並不知道塔下的工具人已經走進神塔之中並沿著台階向上攀登，他們隻能關注自身。攀爬本身並不難，二十個“運”字符文用來支撐他們的體重綽綽有餘。比較麻煩的是“融合”，達貢需要根據周圍元素和法力環境的微小變化不斷進行調整，要一直保持他們兩個與周圍牆體完全統一。與此同時，達貢還要觀察奧力，兩個人約定好要以固定的頻率眨眼睛，以便核對兩個人所處位置的時間流動速度是否一致。

    這是根據在法師監獄又圈又球那裏的觀察而想出的對策，以免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時間能力所影響。沒有對比就無法超出自身的時間坐標軸，被時間減緩和靜滯的人是不會知道已經中招了的。達貢一邊向上爬，一邊低頭向下看，隻要他和奧力眨眼的速率一樣，那就安全。

    不斷向上攀登，很快他們就接近了雲霧區。即便靠得很近，兩個人依舊無法看穿雲霧，不知道裏麵會是什麽樣子。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雲霧中充滿了法力，包括元素能量和神聖能量，它們濃厚得如同實質一般。但是在高塔的外牆上，一股微弱的、不知名的新類型能量出現了，它如同薄膜一樣覆蓋在牆體外側，將雲霧的法力輻射隔絕在外麵。

    “不是五種元素，不是神聖能量，這……難道是魂域力量的實體表現？”

    有了這種猜測，達貢便用符文與這股能量進行接觸，發現它果然可以給符文供能！全法力模型中最神秘的魂域能量終於被達貢找到了，他立刻對其進行模仿，讓它在身體表麵流淌而過。

    “緊貼在牆上，盡量減少暴露麵積。”達貢橫轉過身子，一隻手和一隻腳在上方，另外的手腳在下方，這樣他隻要歪頭就能看到奧力，而且不會被自己的身體所阻擋。他開始像螃蟹一樣橫著向上前進，用自己的身體形成一個魂域能量的護罩，包裹自己並覆蓋奧力。以這種姿勢，達貢將手腳探入雲霧之中——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

    雲霧中的能量完全忽略了他們，並不與達貢和奧力發生互動。試探了一下，沒有受傷，達貢便放心大膽地進入雲霧之中。他立刻被充盈的能量所包圍，灰色的半透明霧氣中不時有閃電一晃而過，但是在雲霧之外可沒見過閃電現象。每次閃爍，都能讓視野看得更遠一些，一些朦朦朧朧的黑影就進入了達貢的眼中。它們大多是人形，保持著飛行的姿態，但卻無法在空中移動分毫。

    趕緊看看低處，奧力也進來了，他的眨眼頻率依舊，這說明兩個人的時間流速仍舊保持一致。達貢瞥了一眼那些“定身”在空中的人，他們很可能都是神啟之路的試煉者，嚐試以飛行方法穿過雲霧直達塔頂，但都被困在這裏。在他們的眼中，周圍根本什麽問題都沒有，他們依舊在正常飛行。但等他們離開雲霧，隻有在無限遙遠的未來才會發生，換言之就是不會發生。

    達貢繼續向上，奧力保持同樣的速度跟在他後麵，兩個人都看到了雲霧中的景象，深知這裏的危險。隻要有一個瞬間出錯，失去偽裝，那個瞬間就會變成永恒，一切成功都會變成失敗。達貢非常小心，他一邊向上爬，一邊想辦法製造第二層偽裝，努力提高兩個人的成功率。

    很快他就碰上了阻礙：真正意義上的阻礙。在他前方出現了靜止不動的攀爬者，那是另外一些被困住的試煉人員。與飛行定身的家夥一樣，這些人憑借自身的法力和神力保護，沿著城牆向上衝，然後被時間和空間的力量滲透，隻能在無限久和無限遠的環境中做無用功。

    他們和空中的試煉者不同，不能說他們完全靜止，有些人依舊在緩慢地向上攀爬，隻是他的速度會隨著位置高度增加而不斷降低，最終歸於無限。還能動，說明這些人張開了神力，形成領域，在某種程度上自己說了算。隻是沒有神靈懂得時空奧秘，因此雲霧中的時空規則能夠滲透他們的神力領域，遲早可以接管一切。

    沒有空間，神力就沒有地方發揮；沒有時間，神力就無法產生效果。達貢看著前麵的試煉者，對他們的境遇表示同情，但他幫不了這些人。

    理論上說，達貢可以擴大“融合罩”的範圍，將牆壁上的試煉者包裹進去，讓他們暫時脫離時空靜滯。但是下一個瞬間，由於那些試煉者並沒有收攏神力和法力，做不到隱藏所有特征，因此他們就會立刻“穿透”融合罩，再次被雲霧發現。時空靜滯還是會抓住他們，甚至有可能順著他們來尋找達貢和奧力。不行，無法做好人的時候就不能強行嚐試，達貢對奧力使了個眼色，然後開始繞過這些試煉者。

    平移然後向上，收攏“融合罩”，達貢和奧力繼續向上。他們忍不住會看看那些試煉者的臉，記住他們的樣子，就算永遠不會知道他們都是誰，至少這些人還會在兩個人心中留下一些回憶。達貢注意到一些試煉者似乎對他們有反應，至少眼球會微微移動，說明這些人還沒有被完全靜止。但是這種觀察和反應並沒有實際意義，在試煉者眼中，達貢和奧力的速度近乎無限快，就是一道轉瞬即逝的黑影，根本不可能辨別出細節來。

    兩個堅古族人在雲霧中不斷前進，而雲霧似乎沒有止境。從他們的感覺來說，兩個人至少在雲霧中前進了兩萬米，一路上也沒有發現重複和循環的跡象。按理說神塔不可能有這麽高啊……

    繼續前進，雲霧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而他們兩個身邊早就沒了其他試煉者。光禿禿、空蕩蕩的神塔不斷磨損著他們的耐心，而且速度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快。瑞德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奧力突然加快了速度，追上達貢，拉住了他的一條腿。

    “我堅持不住了。”兩個神之間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傳遞簡單信息，而奧力的目光裏滿是難以解釋的疲憊。“達貢，神塔是給一個人的試煉。帶著我，神塔不會讓你爬上去的。”

    “隻有我放棄你，你不能放棄我。”達貢說道：“跟著我，繼續爬！我現在仍然相信咱們兩個都能上去。”

    “別浪費時間了。你在前麵兩次試煉中積累的神力和時間不多，早點爬上去對堅古族更好。而我……”奧力說道：“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奧力神，我……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我已經滿足了。”

    “滿足個屁！”達貢向下滑動十厘米，一把抓住了奧力的手腕。“運”字符文一下子變成“甬”字符文，將兩個人鎖在一起。“你別想半途而廢，我不允許！我就是扛著你，也要把你帶上去！嘿嘿，沒想到吧，其實隻要一個運字符文，我就能趴在牆上，你想逃也逃不了！”

    “你！”奧力雙眼睜大，內心劇震。“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照顧？外麵已經有了奧力神，我出去也沒用，會被他融合的。”

    “其實你也不知道！這些都是你內心蹦出來的想象，就算融合，到時候再說！”達貢說道：“奧力，我明白你想放棄的心思，你會用各種理由嚐試說服自己。你要是覺得我還是好人，你就別抵抗，讓我把你的意識封閉起來。反正你要放棄，幹脆放棄防禦好了。”

    奧力咬著牙，放棄防禦等於被抬上去，那就無法放棄成功？他陷入了矛盾，導致兩隻眼球不斷晃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很顯然，眼前的這個奧力是被“斬掉”的分身，匯聚了奧力靈活的人性以及性格上的種種缺陷。離開神啟之路的那個奧力成為了神，人性就是它付出的代價。

    “你如果故意搗亂，那就是在威脅我。”達貢在奧力焦急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柴，說道：“奧力，你寧可放棄自己，也不願傷害我，對不對？”

    既然是殘缺的人性，那就比完整的人性擁有更多弱點，這個時候就看哪種意識的優先級更高。達貢死死抓住奧力，表現出堅決的意誌，逼迫奧力不得不選擇對他最舒服的選項：放棄自己的防禦。

    奧力暈了過去，將自己的生死交給達貢。達貢一隻手提著奧力，繼續向上攀爬。雖然他的內心中也會不斷冒出自我懷疑，但他總是謹記著一個念頭：隨便懷疑，隻要不停下就行。

    突然之間，完全沒有任何征兆，達貢發現自己爬出了雲霧區，而塔頂就在前麵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上。向下看看，神塔從雲霧中生長出來，城市早就看不到了。達貢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太空，神塔矗立的大地在他的視野中彎曲成一個球體，山川、海洋和巨大的平原是鋪陳在球體上的美麗畫卷。

    頭頂上群星閃爍，一條巨大的銀河橫貫在黑色的宇宙幕布之上。這裏是寂靜的、冰冷的、沒有空氣的，但是達貢並不覺得難受，甚至有些喜歡這裏的環境。不過最重要的是向上爬，趕緊到達塔頂。

    一隻手已經摸到了塔頂，眼看就要爬上去了，工具人的腦袋從上麵探了出來，把達貢嚇了一跳。“你能上來，他不行。”工具人撇撇嘴，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試煉是一個人的，讓人幫忙可不行。”

    “你想讓我把他丟下去？”達貢搖搖頭，說道：“通融一下吧！奧力已經成了神，並不會多一個奧力神，是不是？”

    “的確不會多一個神，但這和神啟之路的試煉規則不符……雖然並不禁止從外牆向上爬，但是規則要求必須用自己的力量。”工具人說道：“達貢，隻要我攔著，他永遠不可能上得來，你還是認清這個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