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烈陽，熱烘烘的，
    八百裏大山，與天相接，帶著腥躁熱氣的風從裂開的地麵吹起。
    夏日烈陽，到處都熱烘烘的，有一支長長的隊伍，從山上排到山腳，繼續往更遠處延伸。
    虛空之中，慕青楓的身形漸漸凝實。
    時隔數千年，她再次回到華光界，望著四周光禿禿的山川，這裏是凡人的地界，正在鬧旱災。
    起因是修真界兩大宗門鬥法，擾亂了此處地氣，江河倒流，湖水幹枯。
    這片土地已經半年都沒下雨了，沒有水，田地裏就長不出莊稼。
    凡人大多靠種地為生，沒了田地，就沒了食物。但也沒有死太多人。
    這些隊伍的前頭就是修仙門派的據點。
    凡人可以根據此地戶籍，在這些修煉門派的據點領取水和食物，雖然不多，但也死不了。
    慕青楓掐出一個法印，指尖放出一點靈氣，沒入空氣中。
    片刻後，感受指尖的點點水汽，這是千裏之外的水滴，以此地為中心，方圓千裏沒有任何水源。
    怪不得這些修士，寧可按人頭分配水和食物，也不在此地施展化雨術。
    楚西荷進入華光界後，就迫不及待趕去萬啟門。
    慕青楓發出幾道符咒，等人來找上門。
    最先來的是皇甫英，她如今已經是化神境巔峰，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凡人衣服。
    她邁著緩慢的步子，看似不快，實則一步千裏，眨眼之間，行至慕青楓身前。
    “主人！”
    她雙手抱拳，神態恭敬。
    “嗯！”
    慕青楓眼波輕斂，打量她一眼。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了數千年。
    如果是人族，即便修煉到化神境，壽命也隻有兩千餘載。可皇甫英不同，她是人魂妖身，修煉到化神境就有萬餘年的壽命。
    當年的人，大多已經壽元耗盡，消散世間。
    皇甫英帶路，慕青楓去了當年那幾人的坐化之地。
    “他們雖然突破了化神境，卻始終不能更進一步，直到壽元耗盡也無法飛升上界。”
    皇甫英站在一旁，淡淡述說當年的過往。
    那些人有死於仇殺，也有報仇後獲得突破契機更進一步，但更多的卻是空等壽元耗盡，身死道消。
    “我在化神後期已經兩千年，卻始終不能突破，如今已經歇了心思，在凡俗中四處遊曆。若非受到主人傳喚，我在民間的食肆也該開張了。”
    最後一句，帶著點調侃。
    皇甫英做人時候，一心想要繼承家族，等到晉升化神後，她就成了皇甫家名正言順的家主。
    她做了五百年的家主，雖然享有比從前更多的資源，修為反而沒有多大的進境。
    後來，她索性將家主之位傳了出去，自己四處遊曆，反而突破至化神後期。
    可惜，此界的氣數已經不複最初，數千年來能飛升者寥寥無幾。
    皇甫英悄悄打量慕青楓，見她氣息內斂，周身質樸無華，好似天人合一，心中驚異。
    她竟絲毫察覺不出主人的修為。
    慕青楓自然能感覺皇甫英的窺探。她雖然是契約獸，卻也有著人的魂魄。
    其所行所思都與人族無異。
    慕青楓此來就是將皇甫英帶走，這是她於凡俗界僅剩的牽掛。
    “你可願隨我離開此界？”
    皇甫英很是激動，但是激動之餘有些不舍，畢竟在華光界活了幾千年，突然離開，總覺有些事需要了結。
    慕青楓給了她一年的時間。
    皇甫英感激不盡。
    天上忽然刮起風，很快烏雲匯聚，電閃雷鳴。
    大地上，無數百姓仰頭望天，激動地手舞足蹈。
    “下雨了！”
    “老天爺要下雨了！”
    “半年了，老天終於要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落下，雨珠越來越密集，劈裏啪啦在地麵上濺起灰塵。
    百姓跪在泥漿裏，感受大地的濕潤，忍不住哭嚎起來。
    下雨就意味著他們能種地，能吃飯，再也不用到山上領一點點水，和勉強果腹的食物。
    慕青楓站在山崖上，目光穿透雲層，裏麵有一個人，周身金光大盛。
    楚西荷淩空立於雲層之中，衣袍隨風飄動，她神色肅穆，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掐訣，在頭頂撐起一道散發金光的巨大法印。
    這是遠古仙人的降雨術，與如今的化雨術不同，她將方圓千裏內逸散的地氣匯聚，以道術修補此處被破壞的地脈。
    太空中的雲朵越聚越多，雨水傾盆而下。
    幹枯的土地迅速變得濕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生機，田野中長出新的綠色。
    有農人見此，忙回家把珍藏的種子撒在田間，種子遇水發芽。
    風大雨急，田間的禾苗卻在以極快的速度生長。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方圓千裏的死寂都被這場雨洗滌幹淨。
    有百姓自發跪在田間磕頭，有的還擺了食物、銀錢……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楚西荷從雲頭下來，走到慕青楓身邊。
    “楚道友，我要走了！”
    慕青楓目光落在她身上越聚越多的金光，笑著道賀：“恭喜你，大道有成！”
    楚西荷搖頭，“如非道友指點，如今在下隻怕還在歧路徘徊”
    慕青楓：“你本就有成道之心，若無此心，就是花費再多口舌也沒用。”
    楚西荷似乎認準了恩情，“點化之恩，在下銘記於心，將來如果有用的上我的，道友盡管來尋我。”
    “尋你？”
    慕青楓忽然笑了，“看來，楚道友已經知道往後去往何處了。”
    楚西荷同樣笑著點頭，身體慢慢淡化在虛空之中，最後留下一句話，“慕道友，想來你我不久就會再見。”
    慕青楓淡淡一笑。
    楚西荷費勁千辛萬苦，回到華光界，就是想回到萬啟門。
    她從小在萬啟門，受其師尊教導。
    可惜她回來的太晚，她的師尊，師兄早已經隕落，萬啟門也與過去全然不同。
    她塵緣盡斷，往後便再也沒有了牽掛。
    大道修遠，棘荊塞途，孑孓而行。
    楚西荷修道數千年，到如今才算摸到大道的門檻，她將來要走的路還很長。
    慕青楓望著下方，百姓仍在祭拜，一道道無形的金色光點湧向虛空。
    這就是楚西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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