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明晰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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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最近鬧出來的動靜咱們都知道。”雪女先開口分析道,“真的有六國的殘餘勢力和他們聯係上,並非不可能。”
高漸離點了點頭,也認可這一點,“農家既然說了情報是六國殘餘貴族提供的,至少這群人是一定存在的。”
“但這並不代表情報真的是他們提供的。”
“農家的行為,本身就充滿了問題!”
像農家這種廣而告之收集情報的方法,高漸離他們不說聞所未聞,至少也算是開了大眼。
最重要的是,為了保密農家采取的還是廣撒網式的收集法,光說要情報,卻不說要什麽情報。
如此大海撈針,怎麽就碰巧撞見了一群恰好在朝廷內部頗有能量的六國殘餘貴族?
天上掉餡餅,還是在自己正餓的時候,這種事連大鐵錘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問題。
雪女眉頭蹙起,清冷的嗓音隨之響起,“農家如此遮掩,但凡對內情稍有了解,就不可能瞞得住。”
“他們的新俠魁到底想做什麽?”
高漸離右手微微攥緊,沉聲回道,“要麽,她覺得如此敷衍就足以糊弄墨家,要麽,她就沒想瞞住墨家,隻是以此糊弄一下完全不知情的其他江湖勢力。”
雪女沒問哪種可能性概率更高――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隻是為了在其他勢力麵前遮掩一二,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吧?”雪女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高漸離點了點頭,“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
“農家的許多作為根本是不必要的,可她還是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這背後,一定另有深意,可惜……單靠這點信息,無法做出可靠的猜測。”高漸離略顯失望的搖了搖頭,“不過,背後或許有羅網的左右。”
雪女強調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確定農家的情報是否可信。”
高漸離沉聲回道,“這就需要和農家那邊進一步交涉了……若是時間來得及,最好還是安排一個人親自去一趟大澤山。”
“我現在出發!”雪女雷厲風行的就想立刻出發。
高漸離卻伸手攔住了她,“不要著急,還是先試探一下農家的態度,否則你去了也沒用,隻怕還會加劇兩派之間的矛盾。”
“嗯……”雪女輕歎一聲,卻也知道急不得,隻能改口道,“我去聯係劉季。”
“嗯……也通知一下子房,看看他的想法。”高漸離補充道。
現在時間緊任務重,他們做事也得激進一些了。
“對了,再請端木姑娘過來,給班大師看看身體,別累出了病。”高漸離跟著又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雪女點了點頭,離開了這裏。
獨留高漸離一人,看著桌案上的大地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未及多時,接到消息的張良匆匆趕來。
雪女則帶著端木蓉先去瞧了瞧班大師。
沒啥大問題,就是這幾日忙碌不休之下累的,端木蓉留了些溫補的藥物,讓班大師這兩天多加休息後就走了。
張良看著雪女和高漸離同樣不怎麽好看的臉色,不由提醒道:
“兩位也得注意一下,大事在即,可得保重身體。”
“有勞子房關心了,我們隻是有些疲倦罷了,抽空稍作休憩即可無礙。”高漸離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雪女將話題轉回正題,“還是先說正事吧。”
張良聞言也沒有多勸。
和一把年紀的班大師不同,這倆年輕人再怎麽熬也不至於累出個好歹,無非就是狀態差點,問題不大。
“那就說說正事吧,兩位匆匆找我來,是又發生什麽變故了嗎?”
“是這樣的……”雪女簡明扼要的向張良陳述了一遍農家那邊的情況,以及她和高漸離分析出來的結論。
張良聽完後,眼珠轉動幾圈後,含笑回道,“良,心中大概有數了。”
高漸離雪女聞言自是一喜,急忙追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首先,二位的判斷中有一點很重要。”張良伸出一根手指,笑嗬嗬的解答道,“那就是這一切背後和羅網脫不了幹係。”
“可羅網到底想做什麽呢?”高漸離追問道。
“不急,既然抓住了羅網這個線頭,咱們一點點將其捋開便是。”張良抬手虛按,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隨即娓娓道來。
“農家的所作所為,目的姑且不論,從結果來看,答案是惟一的――那就是改變了情報的獲取渠道。”
“農家的情報獲取渠道由羅網,變更為了反秦勢力。”
“這或許並不足以取信墨家,卻足以將羅網從此事中撇清出去,讓青龍計劃變成一個純粹的由反秦勢力傳串聯策劃並實施的謀逆大案。”
“這些,高統領你們應該可以理解。”
高漸離和雪女聽完已是恍然的點了點頭,前者開口說道,“原來是羅網為了洗清幹係――也是,刺殺嬴政這件事,就算是趙高恐怕也不敢沾染半點因果關係。”
“但他還是決定插手了。”張良笑嗬嗬接過話茬說道,“否則農家也不必做這一層遮掩,更不會承諾如約提供情報。”
“趙高的膽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不少。”
“那是否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雪女一聽,就想對羅網動手。
不論是從古尋那算,還是從墨家自己這邊算,對付羅網都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張良這個古尋的好友卻笑眯眯的提醒道,“如今,還是以青龍計劃為重,節外生枝並非明智之舉。”
想利用這個機會對付趙高,無論成功與否,勢必都會影響到青龍計劃的繼續進行。
雪女雖然很想弄死趙高,卻也不得不顧全大局,歎聲說道,“是我孟浪莽撞了。”
高漸離趕緊將話題引回青龍計劃上,“如此,農家的奇怪舉動我們是弄清楚緣由了,但他們提供的情報本質上應該還是羅網,如何能信呢?”
張良對此並不反駁,點了點頭道,“這個問題,確實沒有解決。”
“羅網撇清自己,既可能是為了在皇帝麵前洗清自己的責任,但也可能是為了麻痹我們,引誘我們掉入他們設好的陷阱。”
“當然,我必須說前者的概率要大一些。”
羅網這種撇清自己的操作很粗糙,在皇帝那邊糊弄事夠用,想以此麻痹墨家卻很難――皇帝會偏袒趙高,可墨家不會,有點懷疑就足夠了。
“子房也沒有辦法嗎?”高漸離不死心的追問道。
張良含笑回道,“想要弄清楚羅網的真實想法,唯有從農家下手,或者說從農家那位新俠魁下手。”
“隻是人心難測,我也不可能相距千裏去憑空揣測她的想法。”
“這件事,隻怕還是要高統領你們想辦法解決了。”
高漸離微微歎了口氣,“如此,隻怕還要派人專門走一趟大澤山了。”
張良點了點頭,“確實需要見上一麵。”
“嗯……我先去見劉季一麵,看看他的態度。”高漸離稍作思慮後,便拿定了主意。
原本他想借助劉季這個傳話筒,遠程試探一下農家總部那邊的態度,再考慮是否派人去的事。
現在卻是放棄了這繞圈子的做法,決定直接試探一下劉季的態度,若是沒什麽大問題,就直接派人。
時間寶貴,還是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張良對此不置可否,隻是笑了笑。
農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心裏是有數的,所以並未額外再做安排。
反正橫豎墨家都會得到想要的答複。
………………
“見俠魁?”
在墨家為劉季安排的居所中,聽到登門拜訪的高漸離提出的要求,劉季愣住了。
“怎麽,有什麽不便之處嗎?”高漸離見他這個反應,心下一沉,還以為農家真有什麽問題。
劉季回過神急忙擺手,“沒……沒有,不是不方便,是有些意外。”
“嘿嘿!”說著話,他嬉笑著撓了撓頭,“不瞞高先生你說,我剛收到大哥的來信,他說俠魁不日就會親臨桑海,與你們墨家商議青龍計劃。”
這下輪到高漸離發楞了,怔了一下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問道,“田言俠魁要親自過來?”
“對。”劉季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大哥說俠魁已經決定動身,應該也就是數日的光景就到了。”
“如此……甚好!”得到準信的高漸離自是大喜。
田言親自來桑海和墨家會談,無疑是進一步表明自己的態度。
畢竟,之前在名義上墨家始終是在和神農堂合作,而不是和農家,與這位農家俠魁的所有交流也都隔了一層朱家。
看起來,就像是農家並未真正入場,這位俠魁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現在田言親赴桑海,就代表農家正式走到了青龍計劃的台前。
如果她打算配合羅網暗算墨家,想來是不會讓自己暴露在台前的。
得了這個結果,可比派人去大澤山要強上無數倍。
“既如此,我回去便讓人收拾準備,掃榻以待田言俠魁親臨。”高漸離抬手抱拳一禮說道。
“高先生客氣了,客氣了。”劉季笑嗬嗬的還了一禮。
………………
桑海城中,將軍府。
剛收到了一些新情報的章邯步履飛快的走向古尋的別院,進去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章邯陷入了沉默。
近幾日都沒聽說自家大人有在街上閑逛,現在連居所裏也不見人,難道……離開桑海了?
不應該啊,他走應該會跟自己說一聲啊……
想了一會兒後,章邯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恍然。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章邯也不再逗留,轉身直接離開了將軍府。
這些情報算不上多重要,隻是例行找古尋匯報一下,既然人暫時不在,那就先擱置好了。
………………
關中地區,太乙山。
是日晌午。
一貫冷清素靜的道家山門太乙山,今日難得的出現了一縷煙火氣。
在天人兩宗山門的分界中央,也是太乙山的山腰位置,有一大片空地,而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座略微高於地麵的鋪有太極陰陽魚紋路的石台。
這便是世人皆知的太乙山觀妙台,看起來倒是樸實無華,平平無奇。
不過想來也是,一座論道比武的擂台,本也就不可能多華麗。
它能聞名於世,靠的也是五年一屆的天人兩宗論劍比武。
曆代道家高人,都會在這座石台上一展實力,並為自己,為自己的宗門爭奪道家掌門信物,也是劍譜第六的名劍雪霽。
道家天人兩宗分裂也有多年,不過兩宗的衝突基本都限製在了這座樸實的觀妙台之上。
不得不說,當年的天人兩宗先輩定下這五年一屆的妙台之約,倒也算是一步好棋,成功的讓天人兩宗的恩怨基本都消弭於這觀妙台之上。
當然,萬事都難十全十美。
妙台之約固然讓天人兩宗的爭端擴散到道家山門之外,這論劍比武之間卻也容易生出新的嫌隙與仇怨。
比如說……十年前的那場天人論劍。
天宗掌門赤鬆子重傷,而後不久便羽化逝世,至此天宗進入了十年的掌門離線製。
當然,了解實情的人都知道這罪責不在參戰的另一方人宗掌門逍遙子身上。
他見赤鬆子不敵時是點到為止了的,但赤鬆子不肯放棄,非要爭奪雪霽的持有權,逍遙子也隻能無奈奉陪。
即使一再收手,可已經年邁體衰的赤鬆子還是因此重傷,隨後不治身亡。
但道理是道理,即使是天宗弟子也不都是全然無情,隻有理智的。
雖然他們大都沒有因此而怨憤人宗,卻多少存了些不滿之意。
因此這一屆的天人論劍,雖然受外界的關注度比較低,但兩宗弟子卻頗為關心。
早早的,觀妙台所在的空地便站了一圈又一圈的兩宗弟子。
其中還有一身藍衣,和旁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小靈。
那日被曉夢攆滾蛋後,他本想直接去桑海找天明他們,不過中途還是又折返了天宗。
天人論劍,他不怎麽關心,但他大概是天宗內部最在意赤鬆子之死的人,所以這場曉夢和逍遙子的首戰結果,他也格外在意。
說直白點就是他想過來看逍遙子輸――當然,他不知道曉夢能不能贏逍遙子,雖然前者看著很自信。
除了這些天人兩宗的弟子外,觀妙台周圍還站了不少衣著打扮和道家完全不合的人,約莫二十來人。
這些就是來觀禮天人論劍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