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六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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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傘:“我最喜歡小沈煉了!”<br/>沈煉:“謝謝,我不喜歡你。
傅晚照一時沒能理解謝山姿的意思, 等她明白這件其貌不揚的長袍就是門派至寶饕餮衣時,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饕餮衣是落霞宗的鎮派之寶, 傅晚照此前從未見過, 隻知道出發前掌門將此物交給了岑致,說是危機時刻可護幾人周全,囑咐岑致貼身穿著。
現下饕餮衣在, 岑致人卻依舊不見蹤影。
聯想到某種可能,傅晚照神色越發驚懼起來。她沒急著伸手接長袍,而是疊聲追問:“請問前輩, 我師兄呢?他可還平安?”
“不好說。”謝山姿隨手把饕餮衣丟進傅晚照懷裏,“或許毫發無損,或許命在旦夕,一切端看機緣了。”
傅晚照捧著饕餮衣,下意識跟著謝山姿走了兩步:“前輩這是何意?”
謝山姿腳步不輟,語氣十分稀鬆平常道:“岑致已經進入無邊海了。”
聽見這話,傅晚照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腦海一片混沌,各種問題塞滿了她的腦袋, 導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先問哪個。
而失去解答耐心的謝山姿,言簡意賅地吐出幾個字,便帶著懶洋洋打哈欠的沈煉回營地了。
“饕餮跑了。”留在原地的傅晚照,輕聲重複了兩遍謝山姿方才說的話, 終於明白過來, 慌慌張張地抖開了饕餮衣。
雖然事先壓根沒有見過饕餮衣, 但這並不妨礙傅晚照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饕餮衣上麵理應該有隻如畫般栩栩如生的饕餮。
可是眼前玄色為底,衣領處繡著落霞宗標誌的饕餮衣,除了袖邊袍角殘有法陣遺留痕跡,前襟後胸是顯而易見的空蕩無物,並沒有麵貌凶神惡煞的饕餮。
饕餮衣裏頭封禁的饕餮逃了。
發現這件可怕事實後,傅晚照心知岑致失蹤之事決計不能再有任何隱瞞。她勉強穩了穩心神,接著急匆匆地用門派金紙鶴給她師父,即落霞宗掌門傳訊。
幾乎是在傅晚照放走金紙鶴的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了常謙的聲音:“小師妹?”
把饕餮衣收入儲物袋,傅晚照仿佛要搓掉所有心神不寧似的用力搓了兩把臉。她反複深呼吸幾次,而後麵色如常地出現在常謙麵前了。
“常師兄。”傅晚照提著之前抓到的灰野兔,剛準備詢問常謙收獲,鼻子就敏銳地捕捉到了常謙身上若隱若無的血腥氣。
不等傅晚照委婉迂回地試探,常謙倒先開門見山道:“我殺了個清虛門的弟子。”
“你瘋了嗎?”傅晚照簡直氣不打一出來,她壓低聲音怒道,“我們就在清虛門的地界上——”
“隻是個低等的外門弟子,”常謙打斷傅晚照,“死了也不會引起太大懷疑。”
頓了頓,常謙繼續道出心中困惑:“我遇到他的時候,他缺了條右腿,傷口很整齊,像是被什麽鋒利的兵器齊根斬下整條大腿。”
“說不定是劍氣。”傅晚照隨口敷衍道,她擺了下手,表示不太想聽具體的過程,“還有沒有誰知道此事?”
“有。”生性不苟言笑的常謙嚴肅點了點頭。
望著常謙與平常並無二致的神情,傅晚照不知怎的,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好最壞打算。
果不其然,在傅晚照問出是誰之後,常謙鎮靜自若地回答道:“謝前輩。”
“他和他的那條小銀龍親眼目睹了我是如何殺死清虛門弟子的。”
傅晚照:“……”
有那麽瞬間,傅晚照千真萬確想中途退出曆練,撂挑子不幹了。
“謝前輩有沒有說什麽?”沉默許久,傅晚照問。
事實上,謝山姿不僅什麽都沒說,甚至也壓根沒有目睹常謙殺人的場景。他原本和沈煉好好地鳧著水,結果正玩到興頭上,河流裏就飄來了絲絲縷縷的紅色。
這徹底壞了謝山姿興致不說,還害得沈煉當場從水裏竄上了岸邊的矮樹,之後更是發現了被倉皇脫下的饕餮衣。
“饕餮既然什麽都吃,那它會吃掉我嗎?”蹲在謝山姿肩膀,沈煉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藏於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自從見到傳說中的饕餮衣後,沈煉就一直憂心忡忡地想著此事。他知道自己體型瘦小,骨頭堅硬,自覺應該不合饕餮口味,但是又怕饕餮饑不擇食,導致被囫圇吞下。
謝山姿完全不懂沈煉的憂慮,他側頭瞥了眼滿臉認真的沈煉,安慰道:“不會。”
聞言,沈煉還沒來得及慶幸,就又聽見謝山姿解釋道:“你太小了,不夠饕餮塞牙縫。”
“這可真是別具一格的安慰方式啊。”不幸旁聽的方童子心想。
始作俑者謝山姿,卻仍然沒意到識自己很有些不識風月,他說完就把這個話題拋到了一邊,徒留悲痛欲絕的沈煉獨自思索如何避免變圓潤,好逃掉被饕餮吃掉的悲慘命運。
暫時沒能細致入微地體察到沈煉的心事,謝山姿被從饕餮衣裏跑掉的饕餮,差不多打亂了所有計劃。他略略沉吟片刻,招手喚來方童子,吩咐道:“你去告訴落霞宗那幾個礙事又命短的弟子,即刻啟程,明天日出前務必趕到無邊海的入口處。”
“是。”方童子脆生生地應了。
故而等心力交瘁的傅晚照和常謙兩人回來時,所有人都已收拾妥當。
此時還未滿半個時辰,大抵見兩人神色有些不解,方童子主動解釋道:“計劃有變,必須在明天的日出之前趕到無邊海境。”
“這般倉促,可是出了什麽事?”傅晚照想起謝山姿說的岑致身處無邊海,忍不住問道。
方童子不欲多說,隻搖了搖頭。
傅晚照拐彎抹角,又問了幾次,都無功而返。見實在問不出什麽,她唯有放棄打探更多消息的念頭。
稍作休整,一行人就此再次匆忙上路。
白玉京分為東南西北四大山,執牛耳的各有所不同,南山為問道宗,北山是丹聖門,東山由符宗與禦器宗共同執掌,而荒蕪人煙的西山,因為極其適合需要枯燥修行的劍修,乃是劍宗一言九鼎的地方。
以上五個門派,是白玉京首屈一指的一流修道宗門,它們之下又各有二三流門派。譬如落霞宗,便是問道宗統管下的二流門派,而與落霞宗有宿仇舊怨的清虛門,則是依附在符宗與禦器宗名下。
除了四山,白玉京還有隱月四角,分別是每三十年開一次的太古八荒境,妖修聚集地菩提樹,佛修的鏡非台以及大多數魔修洞府所在的萬魔淵。
其中鏡非台與萬魔淵中間隔著天下道統正門的南山問道宗,菩提樹位於西南角,太古八荒境的入口在東北隱月角。
說到太古八荒境,白玉京共有適合修士曆練的秘境一十六處,彼此兩兩鑲嵌,宛如連串的玉珠,從東南一線連到西北,中間最大最繁華的一個秘境,便是普通凡人的塵世間。
為了防止修士進入造成混亂,塵世間並不輕易開啟。上次開啟,都已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故而太古八荒境又有十五秘境之稱。
傅晚照等要去的無邊海境,就是十五秘境最外層的秘境,藏身於白玉京東北角釋厄寺蓮池內,一株永不結蓮蓬的荷花內。
一行人連夜趕路,抵達釋厄寺時,恰好趕上日出。璀璨金光均勻透過雲朵,傾泄在釋厄寺頂,為肅穆莊嚴的寺廟平添幾分寶相莊嚴。
因了即將要到八荒境開的日子,飽受風雨侵蝕的寺門遂隨意大敞著,原本長滿密密麻麻青苔的門檻,也在近日登門修士的踐踏下,露出了木質本貌。
懶散愜意地趴在謝山姿肩膀,沈煉瞌睡剛醒,用爪子捧著小腦袋,藤黃豎瞳漫不經心地看著周遭事物。
約莫是曆經風雨與年歲考驗,釋厄寺內任一花草樹木,都透露著厚重沉實的禪意。從門口進來,入眼就是青石板鋪就的天井,和長長廊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