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名為‘理想’的無盡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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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還能清楚地回憶起來。就算在墮入鬼畜之道,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的今天,那天的記憶卻絲毫沒有褪色,依然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
    就算結局染滿了屈辱與憎惡,受到萬人唾棄——但過去的那份榮光卻沒有任何人能否定,沒有任何人能顛覆,仍舊深藏在自己的胸中。
    不管是神明還是命運,都絕對無法奪去、無法玷汙的東西……
    一行清淚從臉頰劃過,吉爾·德·雷有些茫然若失。
    自己到底在迷茫什麽,又錯失了什麽?
    隻要回首過去,承認錯誤——這樣做不就足夠了麽?
    “我、到底……”
    這句沒有聽眾的低吟還未能說出口,白色的光芒就把一切帶去了另一個世界。
    ············
    站在高高的橋梁上睥睨萬物的archer見到這燃盡一切的毀滅之光後,臉上不禁浮現出了笑容。
    “看到了麽,征服王?這就是saber的光輝。”
    archer向身旁的虛空招呼道。在那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搏殺的rider正讓神牛戰車靜止在空中,怔怔地眺望著“契約勝利之劍”所發出的極光。
    “在目睹了那道光芒之後,你還不打算承認她嗎?”
    rider哼了一聲,對於archer的問題嗤之以鼻。但寫在他臉上的不是侮蔑,而是如同眺望著什麽悲壯之物一般的凝重。
    “正因為她背負了整個時代人民的希望,才能發揮出這般威力——正因為它是如此耀眼,所以才令人心痛。又有誰能想到,背負了如此沉重東西的人,隻是一個喜歡幻想的小姑娘呢?”
    在二人俯視的河麵上,saber那纖細的身軀正因為剛剛結束的激烈死鬥而痛苦地喘息著。在她那職稚嫩的肩膀上背負了多麽沉重的東西,rider是通過昨晚的問答才知道的。對於性格光明磊落的他來說,這種“生存方式”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這種小姑娘,正是放棄詠蝶戀花、放棄愛情,陷入名為‘理想’的無盡詛咒中的最後結果。真是令人心痛,不忍再看。”
    “這才是她的可愛之處,不是麽?”
    與征服王那充滿憂鬱的神色相反,黃金的servant的微笑卻無限淫猥,毫不掩飾他那肮髒的欲望。
    “她胸中那過於遠大的理想最終會把她自己焚燒殆盡。在她臨終前那慟哭的淚水……如果能嚐到的話,想必會很甘甜吧。”
    archer自得地任想象自由馳騁著。rider眼光一閃,向他投以敵視的目光。
    “……我果然還是看不管你這家夥,巴比倫的英雄王。”
    “哦?你事到如今才察覺出來麽?”
    這個稱謂讓金光閃閃的英靈笑逐顏開。
    “你打算怎麽辦,rider?要當場用武力發泄你的憤怒嗎?”
    “雖說若能這麽做的話也不失為一件樂事,但如果對手是你的話,今晚的我恐怕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rider毫不虛張聲勢地堂堂正正坦言後,又看了一眼archer,輕蔑地說道。
    “當然,如果你不願錯過時機,硬要和我打上一場的話,本王隨時奉陪。”
    “沒關係。我允許你逃走,征服王。若不在你萬全的狀態下擊潰你,我也會心有不甘的。”
    聽了archer這從容不迫的宣言,rider惡作劇般地挑起眉頭說道。
    “嗯?哈哈。話雖如此,其實是因為你被那個黑鬼擊墜時留下的傷還沒好吧?”
    “……對本王挑釁的人都要以死謝罪!”
    看到對方的不解風趣,而且紅色的雙眸中充滿了殺意,rider笑著勒緊了神牛的韁繩,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下次再決勝負吧,英雄王。咱倆對決的結果,想必就是聖杯的歸屬吧。”
    有資格取得聖杯的,隻有“王”這一級別的英靈。也就是征服王與英雄王的二選一。想必rider本人至今仍確信這一點。英靈伊斯坎達爾無畏地笑了笑,離開了橋梁的頂端,就這樣向自己的aster所在的河岸馳去。
    “到底會怎麽樣呢?……有資格承蒙我賜予至寶的是否隻有你一人,本王還沒有決定呢。rider。”
    在自言自語中的archer心中還有另一個英靈。就關心程度而言,英雄王的興趣反而全數傾注在了她的身上。
    今晚,親眼目睹的那無與倫比的光輝,引領著最初的英靈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從前,有一個男人。
    那是個雖說軀體由泥土構成,但卻一心要與神子比肩的、愚蠢可笑的家夥。
    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當然觸怒了天上的神明,男人受到神罰而失去了生命。
    他那在淚流滿麵中氣絕的樣子,英雄王至今無法忘懷。
    你為什麽要哭呢,英雄王當時問道。難道事到如今,你才為站在我這一邊而感到後悔了麽?
    不是這樣的——
    他如此回答道。
    “在我死後,還有誰能理解你呢?還有誰能陪你一同前行呢?朋友啊……一想到你今後將孤獨地活下去,我就不禁淚水長流……”
    就這樣,在看到男人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唯我獨尊的王理解到——身為人類卻想要超越人類的這個男人的生存方式,比自己收藏的全部財寶更加珍貴、更加耀眼。
    “把手伸向不屬於人類領域的愚者啊……天上天下隻有一人有資格欣賞你的破滅,除了我吉爾伽美什別無他人。
    耀眼而虛幻的人啊,投入我的懷抱吧。這就是我的決定。”
    金色的威榮消失在夜霧裏,隻剩下邪惡的笑聲久久地回蕩著。
    ············
    在夜霧的彼岸,巨大的海魔被耀眼的白光吞噬,逐漸消失。索拉在遙遠的新都中心大樓的屋頂注視著這一切。
    在夜霧中心本來就看不清楚,更何況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用肉眼無法觀測戰爭的進展程度。也沒有準備用於這種場合的偵查用使魔。她隻能一邊擔心一邊眺望著和按對麵巨大的海魔和戰鬥機亂舞的景象。
    不管怎麽說,戰鬥已經告一段落,而且右手的令咒仍然沒有消失。這意味著ancer在戰鬥中勝利並幸存了下來。
    “真是太好了……”
    索拉忍受著從高處吹來的肆虐的狂風,總算可以暫時安下心來。也許ancer很快就會帶回勝利的捷報了吧。如果這個勝利是通過和其他servant共同戰鬥得來的話,除索拉以外的aster也會獲得作為獎勵的追加令咒吧。
    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現在完全隻是在為聯係自己和servant的令咒即將恢複到完整的三枚的形狀而感到高興。
    如果不是由於吹來的風聲過大的話,索拉也許會在更早就注意到背後悄悄接近的襲擊者的氣息。由於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對麵的戰場上,所以放鬆了對周圍的警戒。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因為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要說戰鬥訓練了,就連最基本的自我保護常識都不了解。
    腳下突然絆了一下,接著仰麵摔倒在水泥地麵上並滾動了幾下。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由於條件反射而伸出的右手不知被誰粗暴地攥住。毫無疑問這個人根本沒打算扶起摔倒的索拉,反而朝她的右手給予了更加沉重的一擊。
    “啊——!”
    好像沒有關好的水龍頭一樣,鮮血從纖細優美的手腕的斷麵汩汩湧出,索拉有些難以置信地呆呆注視著這一切。
    右手沒有了。
    僅僅一擊,右手就被輕易地切斷了。一直精心護理並引以為豪的手指和指甲,另外還有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手背上的令咒,這些都從索拉的右手腕消失了。
    被奪走了。
    比起由疼痛和失血所引發的惡寒,喪失了最重要的東西的感覺的絕望感讓索拉的思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索拉有些精神錯亂地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在地上掙紮著摸索,試圖尋找消失的右手。
    不行。沒有那個東西絕對不行。沒有那個東西就無法召喚迪盧木多,就無法尋求迪盧木多的幫助。
    本來時機就快成熟了,用盡所有的令咒命令迪盧木多“請愛護我”,這樣就可以束縛住他並占為己有。所以沒有右手的令咒實在是件很困擾的事。無論發生什麽事,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找回那個令咒。如果不這樣的話……
    可是冰冷的水泥地麵上無論怎樣尋找,隻有四處飛濺的血沫——此外還有一雙穿著靴子的腳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眼前。
    由於嚴重失血,視線漸漸模糊起來,索拉仍然保持摔倒在地的姿勢抬頭看了一眼。那兒站著一個陌生的黑發女人。臉上不要說哀憐之色了,連任何的表情也沒有。女人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奄奄一息的索拉。
    “手……我的手……”
    用幸存的左手抓住那個女人的靴子不放——索拉昏了過去。
    久宇舞彌用救生刀surviva knife)用力斬掉了女魔術師的右手,然後沒有任何留戀地把這隻手扔掉了。刻在那手背上的令咒如果用某種方法的話大概可以回收。可是舞彌不知道這個方法,所以這隻手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迅速把右手手腕的斷麵包紮好,為的是防止繼續失血。舞彌把昏迷的獵物扛在肩上,用空著的一隻手打手機給切嗣。
    “——怎麽樣了,舞彌?”
    “在新都已經搞定索拉·娜澤萊·索菲亞莉了。刻著令咒的右手被整個切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幹得好。現在立刻撤退。ancer應該就快回來了。”
    “明白。”
    用最簡潔的話把事情說清楚後,舞彌掛斷了電話。快步跑下樓梯。
    通過愛麗斯菲爾之手所移植的人造houncuus)肋骨還沒有和身體完全融合,仍然會出現排異反應,有時會感到一陣鈍痛。可是這對平常的行動沒產生任何障礙。因此今天久宇舞彌才可以和負傷前一樣靈活自如地尾隨ancer和他的aster,並趁servant不在的空隙抓住了捕獲索拉的好時機。
    切嗣關於ancer的aster是不同的兩個人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他仍然把失去了aster權利的凱奈斯列為需要抹殺的對象。一旦被選中並成為aster的人類,即便是失去了令咒也是需要警戒的,這是切嗣的一貫方針。
    他命令舞彌不要殺索拉而是要生擒她。切嗣真正的意圖是打算從這個女人的口中問出凱奈斯藏匿的地點。這場審訊對於索拉來說肯定是一個痛苦而殘忍的過程,可是即便如此,舞彌對此也沒有表示出任何的同情與憐憫。
    在人與人戰鬥的情況下,殘忍並不是罕見的東西。不要說切嗣了,就是連舞彌也明白並且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簡單的道理。
    ············
    新都的夜晚完全失去了深夜應有的靜靄,救護車和巡邏車不間斷地往來奔馳。即使是開著紅燈在路上奔馳的這些人,其實也並不明白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要他們半夜在路上奔馳,他們並不清楚事態的全貌,大概就算是以後他們也不會清楚。
    一個高個子、穿著僧衣的身影在深更半夜的路上走著,如果在平時,他肯定會被列入可疑人物進行審訊。可是今天晚上那些警官們由於不斷傳來的救援申請和封鎖指令忙得疲於奔命,根本無暇顧及區區一個行走的路人。從言峰綺禮身邊駛過了好幾輛巡邏車,可是沒有一輛注意到他的存在。
    默默地疾走在返回冬木教會路上的綺禮,也由於陷入沉思之中,而根本沒有注意到仍然沒有從騷亂中平複過來的街道的混亂狀態。
    綺禮一直努力做到對命令忠實,對義務順從,對倫理道德要求嚴格。所以他的言行永遠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作出的選擇永遠都是無需懷疑的。
    正因為如此——對於自己的行為產生懷疑這還是第一次。
    剛開始是出於支援遠阪時臣的目的,綺禮才來到了老師親自參加的戰場。可是在發現時臣的交戰對手是間桐雁夜的時候,綺禮並沒有幫忙,而是做出了多在暗中觀察這種有些偷懶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