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奧古斯都在一陣衣服的窸窸窣窣聲音中醒來。隻見莎拉·凱瑞甘皇後正坐在鏡子前，多名皇宮女侍者和化妝師正在打理她披散開來的火紅色長發和華美的衣裙。
    凱瑞甘皇後右邊還有一張小圓凳，上麵坐著小小的路易斯公主，那一頭紅色的長發完全是母親的翻版。
    今天路易斯公主要跟隨父母出席殖民艦隊遠航以前的典禮，因此她正在為選定那一套裙子和禮帽而愁眉不展，一麵糾結著，一麵低頭啃大拇指。
    奧古斯特格勒皇宮中雖然也分了皇帝寢宮和皇後套間，但他們一家人還是住在一起。畢竟，蒙斯克家族和本內特家族那樣以冷血殘酷著稱的舊貴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就和許多克哈貴族一樣，蒙斯克家族非常重視自己的家人，家人之間的聯係會伴隨著他們的一生。而哪怕蒙斯克家已貴為皇族，其家庭成員的關係也未曾疏遠。
    “你醒了？”凱瑞甘沒有回頭，她身後的女侍者正撩起皇後紮成一綹綹的頭發高高地盤在頭上。
    “連我呼吸頻率的變化你都察覺得出來”奧古斯都從旁邊的衣架上取過一件深灰色的帝國海軍製服，披在身上一步步地扣好紐扣。
    “陛下。”見到奧古斯都起身，侍女們都連連躬身。
    有女侍們每日打理，皇帝的起居室裏總是整潔有序、令人舒適。床頭櫃上的銀器裏插滿從頂層花園剪下的玫瑰，花束一天要更換兩次，衣櫥裏的衣服必被撣過熨好，牆壁上的蒙斯克家族祖先半身畫像上必須一塵不染一切都自不必皇後本人操勞。
    不過，說是侍女，其實都是精挑細選的王牌幽靈特工，她們精通殺戮與諜戰的技藝以及繁複的宮廷禮儀，照料皇帝皇後的飲食起居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與那些既想要利用心靈感應者力量又時刻提防的舊聯邦統治者相比，奧古斯都大帝對他們的信任態度可謂是雲泥之別。畢竟就連皇後都是一位心靈感應者。
    “要是連這都察覺不到，那就是竊賊也能隨意地潛入皇宮了。”皇後平靜地說。
    革命軍時期，凱瑞甘總是擔心奧古斯都遭遇聯邦刺客的暗殺，因此總是守在床頭警戒，一直一直都在默默地注視著他。而即使皇宮現在已經是全泰倫帝國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凱瑞甘也未曾放鬆過警惕。
    “就是一隻想要飛躍皇宮的蚊子都會被激光炮打下來，你也該對法拉第和皇家衛隊再多一點的信任。”奧古斯都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女兒路易斯背後親手給她紮辮子。不得不說，路易斯這冷灰色的眼眉與奧古斯都如出一轍。
    “可是，伱的敵人不止是什麽人類。”凱瑞甘說。
    “可是，我的朋友和盟友們也不止是人類。”奧古斯都不想讓今天一早的話題就如此沉重，畢竟女兒還在這裏。凱瑞甘過於擔憂奧古斯都的安全問題了，她精神過於緊張並不是什麽好事兒。
    “也對。”凱瑞甘歎了口氣：“塔薩達爾和澤拉圖都說你人緣好，就說明你不是一般人。”
    “爸爸，澤拉圖爺爺什麽時候再到我們家來啊？”路易斯抬頭看著自己的老父親。
    “可能要很久以後了當然，對於星靈來說，幾年時間不過是一晃而逝。”奧古斯都想到澤拉圖最後一次出現還是在紮庫爾，現在應該正身處於某個埋藏著薩爾那加上古遺跡的黑暗世界。
    “但很可能，當你以為澤拉圖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他就會從陰影中現身。”
    為了追尋薩爾那加的預言，尋找挽救世界於危亡的最後一線生機，澤拉圖總是遊走的死亡的邊緣。當然，這是所有黑暗聖堂武士的宿命。
    “是嗎？”路易斯沮喪地低下頭。
    “啊，隻要能跟澤拉圖聯係上，我總能有辦法把他弄過來。”奧古斯都的嘴臉盡顯無疑。
    這下，路易斯的臉上立即由陰轉晴。
    “你是不是寵溺過了頭？”凱瑞甘站了起來，鑲嵌著鑽石珠寶的粉色長裙隨著她的動作光芒閃爍。這是一件驚豔的定製禮服，白鼬皮襯裏，敞口的天鵝絨垂袖繡著金銀花紋的紋飾，領口很襯她如天鵝般修長光潔的脖子。
    凱瑞甘很少穿著這套華貴的禮服，帝國的高層都以身著軍服為榮。隻有在那個聯邦時候的浮華塔桑尼斯，舞會上的貴族名媛們才會身著這樣的禮服整夜整夜的跳舞。
    一名侍女小心地將一頂薔薇花製成的花冠戴在了皇後盤起的發髻上，讓她越發高貴優雅、美豔動人。
    “澤拉圖也很喜歡路易斯啊。”奧古斯都不怎麽看。
    “原來人緣也是能遺傳的。”凱瑞甘轉了個圈，向奧古斯都展示自己搖曳的妙曼身姿。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迷人，我可愛的皇後。”奧古斯都誠心誠意地說。
    凱瑞甘卻不吃這套：“陛下，您年輕的時候到底用甜言蜜語俘獲多少貴族少女的芳心呢，以至於克哈名媛過去都被您曾經無情地奪走過她們的吻。”
    “胡說八道。”奧古斯都本來已經被《大帝語錄》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了，再來個羅曼愛情史那就操蛋了。在公眾麵前凱瑞甘是優雅從容的皇後，但在奧古斯都的麵前卻完全不是這樣。
    “這是泰凱斯說的。”凱瑞甘說。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奧古斯都當即引用了一句地球時代的古話：“你該讀他的心！”
    帝國樂子人泰凱斯的話一般都不可信，而且永遠都不要指望他良心發現。
    “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會朝糞坑裏多瞅一眼。”凱瑞甘這話沒錯，心靈感應者們都不太樂於深入他人的內心，這普遍會讓他們感到痛苦。而泰凱斯的心靈世界就是一個垃圾場，充滿原始的與自私自利。但不得不說，這樣才是人類。
    “不能否認，泰凱斯就是一坨大便。”奧古斯都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可偶爾，說謊成性的騙子也會說真話。”凱瑞甘忽然笑了起來，而顯然其實她今天的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
    她披上了一件紅色貂皮鑲邊的上翻領長外套，提起下麵的天鵝絨小裙擺：“怎麽樣？”
    “很美。”奧古斯都這次說著，多少有些敷衍。此刻他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筆挺的軍裝製服上戴著金色緞帶的勳章。
    “看來你已經不再喜歡老女人了。”凱瑞甘說：“男人總是喜新厭舊。”
    “這又是誰說的？”奧古斯都問。
    “阿爾法。”凱瑞甘回答說。
    “可它既不是人，也不是個男人。”奧古斯都心說它懂個屁的人類。
    這隻腦蟲很古怪，它有著近似人類的思維，本質上也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泰凱斯熱衷於給自己整點活，腦蟲阿爾法喜歡給別人整點活。
    現在這腦蟲每天就擱皇宮實驗室的小型原始分裂池裏泡澡，沒事兒就刷刷人類異蟲題材的全息影片，剩下的時間就是作為當事蟲跟評論區裏的人互撕，無數小號同步撕逼。那場麵簡直像是異蟲請了水軍，但沒想到它一蟲就是一支水軍。
    好消息是，這隻腦蟲沒再增肥，壞消息是，隨著實力的增長它的傲慢也在與日俱增。看來，要找個時間好好地敲打敲打了。
    奧古斯都心裏又記下了一賬，親了親路易斯和凱瑞甘的臉頰穿過寢宮門外的長廊來到了外麵的小餐廳裏。餐廳的桌子上已經換上了整潔的白餐布，上麵擺著切好的白麵包、煎好的香腸和熏魚片，旁邊還有一碟塔桑尼斯樹莓醬。過了一會兒，凱瑞甘和路易斯也走了過來。
    在奧古斯都用餐的時候，一份來自於前線的最新訊息匯總已經出現在了桌子上。
    “發生了什麽？”凱瑞甘從奧古斯都臉上的表情中發現了端倪。
    “塔維利發現了一支芬裏斯蟲群的偵察部隊。”奧古斯都對凱瑞甘說：“當地的民兵武裝塔維利哨兵已經清除了入侵者，但這件事還是在民眾中引起了一定的恐慌。”
    塔維利（talvaria），這顆星球曾是舊聯邦的一部分，以出產高質量的大理石而聞名。如今，作為泰倫帝國統治之下的一個世界，塔維利人口已經達到了八千萬，以發達的高端製造業為帝國提供中控設備和戰機配件，算不上默默無聞。
    而隨著全麵戰爭已經進入了第二年，帝國各個邊境星球的武裝防衛力量也在不斷增強，一些武德充沛的世界甚至能夠在帝國艦隊抵達以前獨自擊退異蟲的攻勢。
    “在與異蟲的戰爭中，隻有一件事是再清楚不過的，那就是當你發現了第一隻異蟲的時候，地底可能早已經爬滿了蟲子。”奧古斯都把目光放在專心對付果醬麵包的路易斯身上。
    路易斯是天生的心靈感應者，她的母親在她這個年紀還未曾意識到自己具備靈能天賦，但對於她而言卻並非如此。
    在很小的時候，異蟲和星靈就陪伴在路易斯的身邊，她也很難想象它們其實是人類的敵人。
    “芬裏斯蟲群”凱瑞甘看著奧古斯都：“它們一向神秘。”
    芬裏斯蟲群是主宰的死亡使者和獵犬，以在無盡太空中的獵殺和追捕而聞名。這支蟲巢的數量一直維持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但也隻是相當於耶夢加得這樣的大族群而言的。
    “如果異蟲已經在塔維利現身”奧古斯都沉思著。
    每個邊境星球都駐紮著一定的帝隊，加上訓練的民兵預備役，完全能夠應付一場突如其來的入侵戰爭。但如果來的是超大型蟲群，那隻能調遣帝國艦隊。
    目前來說，帝國艦隊的數量是夠用的，但力量過於分散卻會給異蟲可乘之機。蟲群是智慧種族，它們當然也懂得戰術，而且比人類用的更好，執行的效率也更高。
    “距離塔維利最近的是杜克的阿爾法中隊。”奧古斯都看了看報告：“他現在正在薩尼克斯3號與庫庫爾坎蟲群交手。”
    薩尼克斯3號（thani&nbp;iii），這是一個遍布死亡沙漠與荒蕪高地的沙漠世界。但在因內戰被核戰爭和生化病毒武器毀滅以前，薩尼克斯3號原來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荒涼。
    而現在，薩尼克斯3號依然是一個重要的泰倫帝國世界，為帝國提供了大量的優秀兵員。薩尼克斯在五代人以後已經逐漸適應了家鄉的廢土，並且已經開始在帝國政府的幫助下修複星球上的生態係統。
    薩尼克斯軍團裝備有大量的核武器，武器自帶自毀裝置，在帝隊中有“核爆步兵”之稱。
    而入侵薩尼克斯3號的庫庫爾坎蟲群（kukulkan&nbp;brood，瑪雅神話中的羽蛇神）則是一個不怎麽出名的蟲巢，它們對基因不怎麽挑，連異星大狗也感染，倒是葷素不忌。
    “作為對塔維利的求援回應，杜克派遣了一支分艦隊進行支援。”奧古斯都停頓了一下：“指揮官是一名上尉？那他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
    杜克雖然算不上極具卓越指揮才能的帝國將領，但手下的阿爾法中隊一直都是強大的軍隊，其手下優秀的軍官團堪稱他的大腦。
    “杜克”凱瑞甘看了看奧古斯都。
    埃德蒙·杜克元帥，男人中的男人，元帥中的元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眾所周知，unn新聞關於阿爾法中隊的報道必須是要由杜克元帥親自過目的，少不了多加潤色。
    而杜克也是一位極為冷酷的帝國將領，他總是為把完成皇帝的命令放在第一位，這甚至在帝國人民的安危之上。要是奧古斯都命令杜克炸掉自己的家鄉塔桑尼斯，那麽他在動手以前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毫無疑問地，杜克是一條陰冷的、暴躁的咬人毒蛇，但他現在聽命於奧古斯都皇帝。
    “但不止是塔維利，維歌瑞爾也發現了異蟲，隻是它們碰到了維歌瑞爾火炬連隊。”奧古斯都放下報告：“如果隻是這樣就大動幹戈，有多少艦隊也不夠調動。”
    “它們在試探我們。”凱瑞甘說：“異蟲會揣摩人心。”
    “但它們永遠猜不透杜克。”奧古斯都喝了一口咖啡。
    這時，陽光穿過餐廳口的窗簾，人潮洶湧的奧古斯特格勒映入眼簾。這一天新的艦隊將從克哈啟航，載著泰倫人類前往新的家園，另一些艦隊會駛往相反的方向，那是屍山血海的前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