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油畫醫院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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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醫院,季樂來過太多次,但還是沒辦法適應這裏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消沉的氣氛。

    社會不提倡人們釋放無用的情緒,因此大家都麵無表情的等待著診斷。

    即使大家都在壓抑著情緒,但那無形的壓抑感也會很自然的釋放出來。在這種壓力下,患者不能大聲哭,不能喊,隻能冷靜的接受,大家的負麵情緒沒辦法宣泄,讓這裏的氣氛變得更加消沉。

    季樂穿過一段段長廊,前往腦神經一科。

    腦神經一科:腦神經與腦內終端植入科室。

    走廊的長椅上坐著很多頭部被包紮的患者,他們大多是因為各種外力導致腦內終端受損,才過來治療的。

    還有一些抱著自己小孩的人,他們是來為自己的孩子植入最先進的腦內終端的,爭取不輸在起跑線上。

    “你終於來了,你應該在三個小時之前就來的,有規律的做治療對你的病情有好處。”

    主治醫生姓溫,季樂一般叫他溫醫生。

    溫醫生總是穿著一絲不苟的白色製服,表情永遠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說著最正確的事。

    但他對任何病人都是很細心地照顧。

    “坐下。”

    季樂坐在診療室中央的椅子上,任由頭頂罩上一層半透明的裝置。

    腦部掃描儀,可以實時觀察到他腦部的情況。

    從小,他就被查出腦子裏長了一塊陰影。最開始醫生以為這是一塊腫瘤,但開顱之後卻什麽都找不到。開顱手術後再次用醫學影像檢查,卻發現這塊陰影依舊在那。

    它存在於季樂的腦中,但也似乎又不存在。並且,每隔一個月都會給季樂帶來劇烈的頭痛。

    最嚴重的的一次病發,他甚至直接沒了半條命,多虧送醫及時。

    而且,有這塊陰影在,季樂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安裝腦內終端——醫生預測到腦內終端會和季樂的大腦產生嚴重的排斥反應。

    最終,季樂隻能每個月病發時,前往醫院,用最保守的辦法來抑製頭痛的症狀。

    雖然治療費很貴,但有醫療保險,季樂也能勉強承受。

    “聽說你被菲利普公司解雇了?”溫醫生操作著儀器,隨口問道。

    “嗯。”季樂不想多談這件事。

    “你怎麽就被解雇了?你知道你的治療有多麽依賴你的工作嗎?”

    “我找到了其他辦法,不用擔心。”

    “任何其他辦法,都比不過在菲利普公司。”溫醫生又把一些觸頭放在了季樂的脖子上,來檢測他的身體狀況。“你的其他辦法是什麽?”

    “我們直接開始治療吧,別浪費時間了。”季樂回答。

    溫醫生為季樂帶上了一個軟軟的帽子。控製儀器開啟,伴隨著輕輕地顫動,季樂感到頭皮被輕輕觸動,一陣酥麻從外到內,緩解了他的疼痛。

    幾分鍾後,治療結束。

    就這麽幾分鍾,卻花掉了季樂3萬塊。

    雖然已經來過很多次了,但他還是感到一陣肉疼,沒辦法,為了活命。

    “好了,謝謝醫生,我走了。”

    溫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他趕快走:“你和我第一次見你沒什麽區別,真是令人傷心。”

    這麽油鹽不進的患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和季樂認識這麽久,硬是沒從對方嘴裏問出什麽偏私人的信息,這讓他感覺兩人的距離一點都沒有拉近。

    雖然對方是患者,但認識這麽久了,他也希望他們的關係不要這麽生硬。

    “來你這就證明我的病沒辦法完全治好。”季樂回答,而且還要花費這麽多錢,咋可能和讓他有心情和醫生閑聊。

    就在季樂即將踏出診療室的同時,一陣急切的警報聲響起。

    季樂回頭:“怎麽回事?”

    “應該是有緊急情況發生。”溫醫生看上去不慌不忙的樣子。

    季樂感歎了一下溫醫生的情緒控製能力,這種警報聲似乎昭示著正在發生很嚴重的情況,估計在醫院也不是那麽常見,但溫醫生卻像習以為常那樣平靜。

    就像是社會所倡導的那樣,作為精英階層,溫醫生似乎完全控製住了那些“多餘”的情緒。

    “那我還能離開嗎?”季樂沒有走出診療室。

    “你可以試試?”

    “我看外麵有點不對勁,你就不怕出事故了嗎?”

    “反正我人已經在這了,怕也沒用,我們也不應該去擔心,自有專門負責的人去解決。”

    “但如果負責人解決不了呢。”

    “那說明不光我一個人會死,就更不需要做什麽事了。”溫醫生坐在椅子上,端起水杯,顯得遊刃有餘。“你也待在這吧。”

    “我可不會坐以待斃。”

    季樂翻了一個白眼,走出了診療室。

    診療室外麵的走廊,科室,乃至所有的患者,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有光亮的部分變得更暖,陰影處變得更冷。物體被附上了一層繽紛的油彩,帶著朦朧的美感,不但飽和度提升了,也變得更加失真。

    就像是整個醫院變成了一副巨大的立體油畫。

    你進入了失控的箱景:油畫醫院。

    危險等級:。

    “這”季樂警覺起來,站在原地沒有亂動,隻是微微回頭。

    診療室依然正常,溫醫生正詫異地看著他。

    走廊中的患者和醫生依然匆忙地走著,似乎絲毫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變成了油畫的一部分。

    他們的身形變得不那麽清晰,近看就是由一堆色彩組成的。

    但還有一部分人,他們仍然保持著作為現實中的人的樣子,並沒有變成畫的一部分。此時,他們是清醒又驚恐的,呆在原地。

    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平時壓抑著自己情緒的人們,終於釋放出了真正的自我。

    “我受不了了,我不要變成油畫!”其中一位患者似乎忍受不了什麽都不幹,他站起來,快速地向門口衝去。“我不要待在這裏!”

    接著,他僵住了。

    似乎有個無形的橡皮擦正在將他擦除。從腳開始,他的小腿,大腿,肚子開始依次消失,而他本人則驚恐地看著下麵。

    橡皮擦已經擦到了他的脖子。

    “救”還沒等他發出完整的求救,就已經被完全擦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