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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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章
自世子來到京城,局勢就恢複了表麵平靜。
舒儀在家中養傷,時常一睡就是半日,這日醒來,正是黃昏時分,窗外日光西斜,紅霞遍染天際。
尉戈突然來訪,他站在舒儀房中,沒有四處張望,對著窗外紅霞欣賞幾眼,開口道:“小儀,我想聘你為王妃。”
舒儀吃了一驚,險些忘了言語,眨了眨眼道,“殿下在開玩笑嗎?”
尉戈轉過身,平靜看著她道,“終生大事我怎會拿來開玩笑呢?”
“殿下可問過身邊謀臣?”
舒儀又問。
尉戈道:“問過。”
舒儀笑了笑,“若是他們同意,殿下以後千萬不可重用。”
尉戈輕輕搖頭,“為何?”
舒儀長籲一口氣道,“藺濤年邁,殿下將重任交予舒軒,再將後院托付給我,難道不擔心未來嗎?”
這番說辭與羅子茂袁恪大致相同,尉戈沉默片刻,開口道:“為何連你也這樣說,無論從出身,才智,品格,你哪一點不能勝任?
舒氏輔佐皇族三代,我也不曾聽過任何反叛不忠的行徑,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殿下之所以不曾聽到,是因為舒氏不曾染指過任何超越謀臣的職位。
曾經展、劉兩族的故事,殿下一定聽過吧。
兩家在京中占盡風光,他們族中的女子誕下皇子,展閥為廢太子禍亂宮廷,劉閥為先帝篡改聖旨。
難道他們不曾忠於國家不曾忠於聖上?
立場變了心境同樣會變。
誰說舒閥不會稱為另一個展劉呢?”
尉戈聽她說完,微微苦笑道:“能對我說出這番話的人,我難道不能相信她嗎?”
舒儀笑道:“我信不過自己呀。
若我有了孩兒,還能將夫君放在第一位嗎?
夫君的後院若有其他聰明伶俐的男孩誕生,我能看著他威脅自己孩子的地位而無動於衷嗎?
這樣的問題太多,殿下,我在門閥中長大,見過太過爭權奪利的醜陋行徑。
可那些曾經讓我鄙夷的手段作為也深深記在我腦中,我無法承諾自己不成為那樣的人。
也無法麵對未來源源不斷的考驗保證讓自己不改變。”
“撇開那些,難道就沒有其他考慮嗎?”
尉戈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反問,“我為自己選擇妻子,就不能是出於真心喜愛?”
舒儀坦蕩回視他,“喜和愛終究是兩回事。
殿下,若是要保持這種單純的情感,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讓她卷入權力紛爭中。”
“舒儀,”尉戈柔聲喚她名字,歎息道,“不願意成為王妃,是因為你已經心有所屬,不願再敞開心扉吧?”
舒儀鎮定看著他道,“不,我隻是不願我們的未來變成一場互疑互防的悲劇。”
尉戈久久凝望她,似乎要從她眼底看出些什麽,終於,他挪開目光,沒有勉強她,“我在昆州王府養了一隻漂亮的畫眉鳥,有一日打開籠子放飛,它不肯離去。
當時就想,這一定是我的誠意和喜愛感動了它。”
舒儀認真聽著,忽而展顏一笑,“因為那是隻畫眉,不是蒼鷹啊。”
尉戈點點頭,“說的不錯。”
等尉戈離開,舒儀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低頭沉思許久,讓丫鬟將舒軒請來。
一進門,舒軒便問,“他來做什麽?”
舒儀指著桌上妝奩道:“打開最後一層有把銅鑰匙。
書房博古架上有個紫檀木匣子,你去拿來。”
舒軒沒一會兒就取回來,道:“你傷還沒好,折騰這些做什麽?”
舒儀動了動手指,陣陣刺痛,隻好示意舒軒打開木匣。
裏麵就放著一張紙箋。
舒軒打開,上麵記著:尉戈,昆州陽裏人,父不詳,母曰高惠,外鄉至,已有身,遂產尉戈,血崩而亡,後同鄉王媼撫養。
年幼好鬥,及壯,為昆州王府侍從。
鄉間有傳,貌與王府三子杜若晉似。
元狩三年王媼卒,尉戈再不歸鄉。
鄉間熟識其人,裏正苗綱、王媼鄰人林氏四人,同鄉高、周、諸等。
其後一頁滿滿記著認識尉戈的鄉人,姓名、家住何處、關係如何等等。
舒軒眉頭越皺越緊,腦中電光火石,想起當年在昆州發生那起刺殺案。
舒儀靜靜等他看完,輕聲開口道:“當年隻是不想糊裏糊塗輔佐一個自己不知道根底的人。”
“可你一直留著,”舒軒道,“你不信他?”
他看字跡,紙箋上的內容還有新添補的,那些認識尉戈的鄉人,即使已經離鄉,後續動向仍有記錄。
顯然是有人刻意去調查他們的動向,能做到這點的,隻有舒閥的暗衛。
“是人都會改變,與我們初見時相比,他已經變了許多,以後會怎樣,誰能知?”
舒儀認真看著舒軒道,“他不會將信任永遠寄托在屬下的人品上,我們也是同樣。”
舒軒將紙箋收起,忽然道:“你不打算繼續輔佐他了?”
舒儀眉眼彎彎,笑的有些輕鬆,“他的身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
舒軒皺了皺眉頭,“要說鳥盡弓藏是不是還早了點。”
舒儀噗嗤一聲笑出聲,“幹淨利落的離開不是弓藏,是為了讓他放心用你這把利劍。
王府的那些幕僚不會再容忍一個女人在他們麵前指手畫腳,何況我還姓舒。”
“沒必要理會他們。”
舒軒道。
舒儀道,“不僅僅是幕僚之爭,也不是一家一姓的事,是天下寒門和門閥之間的爭鬥。
我不願做急先鋒,退下來且看如何發展不是更好,過了這一陣,我就回江陵去養傷,躲躲這陣風頭。”
舒軒神色稍黯,麵露不舍,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勸,道,“我會安排人護送你回去。”
他為舒儀掖好被角,站起身離開。
舒儀看著他挺直的背脊,忽然覺得有些孤寂,“那張紙,不到生命危機的罐頭關頭不能用,隻能用一次。”
舒軒轉過身,瞳仁烏黑而明亮,“我不會讓自己落到那樣的境地。”
舒儀笑了笑,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