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夾竹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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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原本的方姨娘遠不至於病死,但她病重無藥醫也就算了,還三五日水米未曾粘牙,如今病倒在床榻上離死不遠。

    錦璋閣這邊杜凝雪哭的厲害。而待墨卻已經奉命到了方院,才想命人用好藥吊住方姨娘的命,便被方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攔住。

    待墨頓時蹙起了眉,冷聲道:“怎麽?你還想攔我?”

    待墨是杜凝雲跟前的貼身大丫鬟,副小姐一樣的人,真論起來,杜凝雪這幾個庶小姐在府裏都沒待墨有臉麵。

    方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繡桃那裏敢抹了待墨的麵子,當即陪著笑臉說:

    “待墨姑娘,這是太太的意思。”

    “你以為我是好糊弄的?太太是什麽樣的人,太太想要她們死,她們還能活到今日?我告訴你,再不讓開,我就去回了姑娘,管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待墨疾言厲色。

    繡桃卻真沒膽子和待墨硬鋼,聞言縮頭縮腦的挪到一旁。可就在小半個時辰前她還十分硬氣的出言譏諷杜凝雪,把杜凝雪擠兌的哭著跑出方院。

    方院比過去瞧著好看多了,院中擺著欣欣向榮的各色名花,和旁邊的花園的繁花相映成趣。饒是待墨在錦璋閣住慣了,此時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入內之後,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擺了合適的擺設,破舊的桌椅也被換掉。進門便有一股清淺中帶著幾分甜絲絲味道的香氣,讓因炎熱而心中發燥的待墨也舒展了眉頭。

    這個方院實在是個住人的好地方了。

    因為這香氣不是點燃的熏香,而是自然的花香。

    是花園中的花香混合著屋內花香的味道。

    嗯,在房間中的幹燥角落裏應該還放了調製好的香料,才讓這味道這般好聞。

    但隨著走進方姨娘所在的內室,待墨眉頭便越發皺的死緊。

    一個病的臥床不起的人的房間裏沒有一絲藥味,隻有清清淡淡的甜香味兒,難道病人一天到晚都不吃一口藥?

    待墨上前去看方姨娘。躺在床上的方姨娘麵色難看,若非眼睛還眯著一條縫,鼻翼還在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待墨怕是一眼就把眼前的人認成一個死人了。

    待墨見狀,趕忙要先給方姨娘喂下吊命的參片,免得方姨娘撐不到府醫前來。

    卻不想藥還沒喂下,彩環便來了,並且一來就把她拉了出去,在無人處沉聲說道:

    “繡桃方才沒攔住你,便去尋我了。待墨,這是太太的意思,你別忙。”

    待墨聞言愣了半晌。

    彩環也料定她不信,便歎道:

    “太太何曾是心慈手軟之輩,原先老夫人一走,太太就想把她們都送走。隻是這些人沒什麽威脅,太急切又礙了太太的名兒,才一直拖著。”

    “可太太明明…”

    彩環歎了口氣,眼中帶著幾分無奈:“太太的慈悲是給大小姐的。何況這姓方的自己沒安好心,大小姐才讓三姑娘搬到枕霞閣,她就想讓三姑娘學著霞姑娘去哄騙大小姐。”

    待墨無言,好一會兒才低著頭,沉聲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已經讓人攔下弄墨了,等會子府醫來給方姨娘用藥,讓她們母女做個死別,這事也算完了。”彩環說著,冷不丁一回頭,隻見珠兒遠遠的看著這裏,見她看過來立即低下頭,做掃地狀,惹得彩環冷笑道:

    “珠兒,你過來!”

    待墨聽見珠兒二字,當即想起方才杜凝雪的話,立即說:

    “彩環姐姐,就是她把事情告訴了三姑娘,剛才她必定是偷聽!”

    珠兒聞言,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當即就想轉身逃跑,卻又知道自己跑也跑不出伯府,隻好戰戰兢兢的挪動著腳步上前。

    偏彩環比誰都厲害,珠兒才離得近些,彩環便寒著臉,掄圓了胳膊一巴掌將珠兒扇倒在地上。怒罵道:

    “下作的東西,你長個嘴是嚼蛆的,什麽都往外噴。”說著就讓人把珠兒拽到院中,由一個身高體壯的婆子摁住,另一個婆子不由分說的在珠兒臉上抽了起來。

    這兩個婆子都是做慣了粗話的人,手上的力道了得,兩三下便讓珠兒的臉上開了顏料鋪,淒淒慘慘的好不可憐。可婆子仍舊掄圓了粗糙的大手掄向珠兒的臉。

    讓待墨站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

    彩環吩咐打完了便把珠兒毒啞發賣了,然後便回頭看向待墨,咧嘴說道:

    “最見不得這不聽話的東西!”

    待墨聞言,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但裙擺下的小腿肚卻止不住的發抖。

    彩環一眼便瞧出了她的驚慌,當即笑道:“你這就怕了?你是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鬟,指不定日後就要做戚世子的通房,戚世子可是刀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難道你日後見都不敢見他?”

    “我…”

    “得了。”彩環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說道:

    “你那裏有這膽子。”

    待墨越發默了,很想懟回去,但回想起珠兒方才的慘狀。即便待墨明知彩環不可能命人打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乖乖的站著聽彩環說:“別傻站著了,去請大小姐和三姑娘來吧。”

    待墨趕忙去了,並且覺得自己在大小姐跟前都沒這麽乖過。

    烈日驕陽下。

    待墨第一次領命隻會連個遮陽之物都沒戴,便匆匆出了方院,一路直奔錦璋閣。

    錦璋閣中杜凝雲已經把哭哭啼啼的杜凝雪安撫下來,正撫著杜凝雪的背柔聲說:

    “你別怕,也別哭,你還有我呢。”總歸你的容貌也漂亮的緊,你若聽話還沒什麽壞心,捧一捧你又有何妨。

    杜凝雲想著,神情溫婉,讓杜凝雪的眼神都慢慢軟化下來。

    忠意伯府很大很大,人也很多很多。

    可會溫柔的笑著看她的人從來隻有杜凝雲。

    沒錯。

    隻有杜凝雲會用溫柔的沒有包含雜念的目光看向她,看向別人。

    而這樣的眼神,每一次都讓她動容之後,心中就灌滿憎惡的毒液。

    大家都是忠意伯府裏長大的,憑什麽隻有你杜凝雲活的這般瀟灑恣意,自幼便感受著愛和陽光,最後讓自己活的像一個光芒四射的小太陽。

    可她卻像陰溝裏老鼠,隻能看著自己姨娘把畢生的諂媚笑容獻給大夫人,然後在背地裏掐著她的胳膊歇斯底裏的說:

    “杜凝雲已經是個廢物了,她是個嫡女也擋不了她已經被養廢的事實。杜凝雪!杜凝雪!你一定要壓到她的頭上去。”

    杜凝雪想著,用力依偎在杜凝雲的懷中。

    她很討厭杜凝雲,非常討厭。

    杜凝雲過的越是幸福愉快,她們便越是狼狽不堪。

    可杜凝雲的懷抱真的好溫暖,像幾年前的姨娘的懷抱一樣又軟又溫暖。

    杜凝雪忍不住再次啜泣起來,在杜凝雲的懷裏一抖一抖的,讓杜凝雲忍不住兩眼望天。

    她不介意抱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可這個小姑娘趴在她胸前哭著抖著,總讓她覺得很別扭。尤其是杜凝雪這手,再扒拉,她好好的齊胸襦裙都掉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