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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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程玉酌剛推開窗,就被人看住了,著實嚇了一跳。

    她晃了一下神,才跟趙凜打了聲招呼。

    趙凜沒有任何反應,就那麽看著她,好像她是憑空出現的人一樣。

    程玉酌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推了門出來,問他,“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

    趙凜見她走了出來,腳下跟著靜靜,靜靜跑過來朝著他搖尾巴。

    她的眼中也多了許多小心翼翼。

    趙凜突然開口。

    “日後如何打算?”

    程玉酌回答他,“自然是尋到弟弟妹妹,好生過日子。”

    趙凜卻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滿意,“若你弟妹都已經成了家呢?”

    程玉酌可就笑了,“那是再好不過了!我這做姐姐的,可就放心了。”

    可是趙凜卻疑惑了,“那你呢?”

    “我?”程玉酌說沒什麽要求,“能尋常過日子就好。”

    “尋常?”趙凜想到了讓他不喜的歸寧侯,“尋一個歸寧侯那樣的人嫁了嗎?”

    程玉酌一頓,搖了頭,“怎麽會?歸寧侯爺我可高攀不起。”

    “高攀不起”四個字讓趙凜心下泛起一陣波瀾。

    “不過是個侯爺,你有什麽高攀不起?”

    程玉酌卻不說話了,淡淡地笑了笑。

    她笑得很寡淡,趙凜心中越發波瀾四起。

    “出宮的女官大多不都是如此麽?或者你喜歡進士文臣?”

    趙凜去問她,可她搖了頭。

    “人和人還是有區別的,我並未想過嫁人。”

    趙凜錯愕。

    “為何?”

    程玉酌仍是笑著,淡然的笑意下似乎有些隱約的寥落。

    她說是道士批命,“不易婚嫁,所以還是自己過吧。”

    “胡說!”趙凜生了氣。

    程玉酌卻不在意,好像說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我這樣過也沒什麽不好,”她瞧著靜靜來回在兩人腳下繞圈,“養些小狗小貓,擺一院子的花,再開一間當鋪,時常品品茶,收些有趣的小玩意,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她說著蹲下身摸著靜靜的腦袋,“靜靜甚是通人性,有它作伴也就不顯冷清了。再時常給弟妹幫些忙,想來日子過得也不錯。”

    趙凜仿佛從她的話語裏看到了那景象……竹林石桌旁,一人一狗,品茶賞花。

    她好像真的適合那樣悠閑而平靜的小日子。

    趙凜心裏的波瀾瞬間停了下來,嘩啦一下,澆在了他的心上。

    他沒有在多說一句話,東邊白亮了起來,坊間有了喧鬧聲。

    趙凜轉過身,離開了。

    程玉酌看著他的背影,麵露不解。

    秦玉紫得到消息立刻將人手撤了回來。

    她坐在繡架旁,停下了手裏正在嫁衣上補充繡花的針線。

    程玉酌上一次遇險,她弟弟程獲的人手就表現出了超出伯爵府的規矩幹練。

    而這一次,那兩個閑漢剛近了程玉酌的身,就有人跳出來,兩拳三腳擺平了那兩個閑漢。

    程玉酌除了身上被潑了些酒水,竟然是毫發無傷?

    秦玉紫想不通,一個神武衛的百戶,手下的人竟然如此訓練有素嗎?

    但最讓她想不通的一點是,程玉酌才出宮多久,弟弟妹妹就全都找到了!

    若說程小琴還算正常,在伯爵府為妾,那麽這個程獲呢?

    秦玉紫立刻起身,換了衣裳去了一戶姓楊的人家。

    楊太太立刻擺出了好茶招待她。

    秦玉紫同她客氣,問了楊百戶的狀況,“說是在都指揮使身邊當差?那可是前途無量。”

    她說的都指揮使正是山東都指揮使,正二品大員,管著山東一省的軍戶兵丁。

    而楊太太的丈夫楊百戶今年正好調到指揮使身邊當差,想來有指揮使的提拔,升遷不在話下。

    而秦玉紫同楊百戶是姻親,曾經秦家在楊家困難的時候救濟過,此時上門並沒什麽顧忌。

    楊太太對秦玉紫十二分客氣,曉得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便道,“我家爺過會子就快回來了,我不曉事,姑姑有什麽事盡管同他說便是。”

    秦玉紫很滿意,同楊太太說了兩句閑話,問了問都指揮使司的狀況。

    那二品的都指揮使大人是個恭肅的脾性,做事頗為謹慎,不苟言笑。他夫人倒是不一樣,是尊笑麵佛,常都在別院宴請,據說今歲的春日宴,這位夫人也已經籌備起來了。

    秦玉紫在老夏氏的花宴上見了指揮使夫人一麵,還說上了兩句話,想來到時候,那位夫人會請自己過去。

    秦玉紫心下暗想著,又同楊太太聊了兩句,楊百戶就回來了。

    楊太太斟了茶便下去吩咐飯菜去了,秦玉紫也不客氣,直接同楊百戶說了程獲的事。

    “你可曉得此人?我在京裏倒未曾聽聞。”

    楊百戶隻說自己聽說過,說是王千戶帶來的人,具體如何卻不清楚。

    “……不過,此人來的有些莫名,除了王千戶外旁人都不知曉。”楊百戶若有所思。

    秦玉紫見他麵露疑惑,“怎麽了?”

    楊百戶道,“姑姑有所不知,這神武衛畢竟是皇室親軍,我雖同為百戶,卻不及良多。”

    言下之意,貿然出手查探不太好。

    秦玉紫卻不想理會這些,“這是濟南,又不是京城,怕什麽?”

    她說著,又補了一句,“此事對我頗為重要,你若是不好出手,不妨借機稟給都指揮使,那指揮使為人謹慎,自然幫咱們查了。”

    楊百戶一聽有些道理,不好推辭,點了頭,“那就如姑姑所言吧!”

    楊百戶在都指揮使司當差,遇見都指揮使的機會可不少。

    他先自己試著查了查,可惜什麽都沒能查探到,甚至連“程獲”手裏有多少人都沒摸清楚。

    秦玉紫明明說那天去萬壽平安宮搜程玉酌的人可不少。

    這程家著實有幾分奇怪。

    楊百戶琢磨了一番,尋了指揮使手下得力的親兵,將此事說了。

    “……太子殿下的車駕就要來了,是不是萬事要謹慎些?”

    那親兵被他說動,回稟了指揮使,指揮使便將楊百戶叫進了書房。

    “聽聞你在查神武衛的程百戶,查出什麽來了?”

    楊百戶趕忙道,“此人有些不對勁,可惜屬下什麽都沒查出來,隻是這樣,更覺得那程家更加可疑了。”

    指揮使摸了摸下巴,讓楊百戶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這便是要親自來查了!楊百戶鬆了口氣。

    那秦姑姑真是算得準,若是能順利幫她辦了此事,也算報了秦家當年的恩了。

    午間宴請的時候,都指揮使正巧見到了歸寧侯韓平宇和永興伯世子袁白彥。

    韓平宇和袁白彥雖然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可是這位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大權在握,要是按照袁白彥的意思,韓平宇如果同都指揮使結親,才最能落到好處。

    可惜這位都指揮使家中並無女兒,血脈最近的便是庶弟家中的侄女。

    而老夏氏嫌棄人家父輩是庶出,又沒有全柄在手,上次都指揮使夫人試探,老夏氏沒接下這茬。

    好在這位指揮使並不是計較的人,曉得程獲同袁白彥也算有些關係,便問了他,“聽說是京裏神武衛的?一直在神武衛當差嗎?”

    這話問得袁白彥很是尷尬。

    妾的親戚照理說不算是親戚,這也是為何袁白彥遲遲沒有同程氏姐弟見麵的原因。

    韓平宇卻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問指揮使,“程家有什麽問題嗎?”

    “要說有問題也算不上,隻是這個程獲出現得沒頭沒尾的。”

    指揮使這麽一說,袁白彥連忙道,“是王千戶領來的人,將王千戶叫來一問便知!”

    誰想到這話剛落了音,王千戶就來了,眾人都笑了起來,“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千戶聽了指揮使的問話,便道程獲是他神武衛一位千戶朋友托他照看的。

    “說是因公受傷,瞧著在神武衛挺有臉麵的,旁的事情我倒也不知曉。自我送他去程家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倒是同其姐程司珍見過幾麵。”

    指揮使還不知道程家有一位出了宮的女官,又問起了程玉酌。

    王千戶三言兩語解釋了,指揮使卻摸了下巴,“總覺得這程家有些不太對勁。”

    韓平宇和袁白彥相互對了個眼神。

    不過指揮使卻沒有再多說程家,說起了太子南巡大駕即將來到濟南的事情。

    “……馬上就要入了山東境,到時候在濟南定要留些日自,然後再從濟南南下,從濟寧坐船走水路。太子爺要在山東境內換乘,必得一點半星的錯都不能出,不然咱們這些人頭上的烏紗帽,可就要保不住了!”

    這位指揮使向來謹慎,眾人也連連道是。

    指揮使又捋著胡子說起來,“所以有些事不能馬虎,出了差錯不是鬧著玩的。”

    韓平宇和袁白彥出了指揮使司,都想到了程家的事情。

    袁白彥琢磨,“我要不要跟小琴問一問,她弟弟到底是什麽情形?怎麽惹的指揮使懷疑?”

    可他又怕若是通風報信,一旦程家有事,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太子大駕也快到了,我爹為了接駕,年前就開始準備起來,可不能在我這出了錯……”

    他這般猶豫,惹得韓平宇皺眉。

    不過韓平宇並沒有多說,和袁白彥分開之後,打馬去了程家的小巷子,隻是他到了小巷子口,也猶豫了起來。

    韓平宇猶豫的並非是要不要通風報信,而是在程玉酌對他說了那樣的話後,他怎麽還能上門要見她呢?

    或者,他轉而去見程獲?

    韓平宇在巷子口勒馬這麽一猶豫,卻見有人挎著籃子出來了。

    不巧正是程玉酌。

    他來不及走,程玉酌就已經看見了他。

    既然如此,韓平宇也沒什麽可疑惑的了。

    他下了馬牽著走了過來,見到程玉酌,甚至沒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直接告訴她。

    “因為太子南巡,即將到達濟南,都指揮使司對別處來人查的嚴,令弟也在被查之列。”

    他這麽一說,程玉酌立刻明白了過來。

    都指揮使司是對突然來到濟南的太子替身一行,有所察覺了!

    程玉酌聽到這個重要的消息,神思一凜。

    再看向韓平宇,莫名就覺得上次的話說得過分了。

    她正經向韓平宇行了禮。

    “此番多謝侯爺提醒。”

    韓平宇聞言不由從她身上掃過。

    她穿的素素淡淡,莫名讓人心靜而願意接近,隻是……

    韓平宇立刻收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同程玉酌點了頭,匆忙走了。

    而程玉酌直接轉回了程家小院。

    趙凜正站在簷下吹風。

    他自早間同她問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之後,一直悶在東廂房裏。

    等到程玉酌出了門,他才走了出來。

    趙凜見程玉酌回來,頓了一下。

    程玉酌可細究不了他那許多心思,直接將韓平宇傳來的消息說了。

    “……會否多添麻煩?”

    她皺著眉,眉眼之間溢出幾分擔心。

    趙凜見到那擔心,卻如冷天飲了熱酒一般,鬱悶一日的心,立刻就熨貼了。

    他朝她笑著示意不用擔心,“別怕,小事而已。”

    隻是程玉酌卻問他,“不會多添麻煩麽?太子爺南巡車駕也快到了,你還是小心一些,莫要被太子爺責備。”

    趙凜一聽,可就笑了,“怎會?”

    他特特看了程玉酌一眼,“你不用擔心,太子為人極其寬和,非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

    他說了這話,去看程玉酌的反應,誰知程玉酌立刻麵露恭敬。

    那恭敬裏暗含著遠離。

    她道,“那是自然。”

    趙凜不明白,為什麽一提起太子,程玉酌立刻就會變得極其恭敬。

    趙凜疑惑,不得不問她,“你在太子身邊做過事麽?或者時常去東宮走動?”

    程玉酌立刻道沒有,“隻是殿下入主東宮的時候,前去拜見過,平日甚少見到。”

    趙凜自然不會記得自己入主東宮時,見到過程玉酌,她定然是在眾人之中低眉順眼,不會令人察覺她的存在……

    趙凜念及此,頗有幾分遺憾。

    同在宮中,他卻對她毫無印象。

    可程玉酌的話還是不能解釋她對太子的態度。

    趙凜繼續問她,“你以為,太子是怎樣的人?”

    可是他這樣問了,程玉酌立刻低下了頭去。

    “太子是主子,怎能妄議?”

    趙凜暗暗歎氣,又說,“隻你我私下說說,無妨。”

    可程玉酌還是搖了頭,態度非常堅決。

    “在宮中不能妄議主子是規矩,便是出了宮,也要謹守宮裏的規矩。”

    她一口一個主子,一口一個規矩,聽了趙凜不舒服。

    可程玉酌卻是完全不再想說這件事情,說自己還要去街上買些東西回來,便快步離開了。

    趙凜看著她離開了身影,不知她為何對太子的事如此提防?

    趙凜琢磨不出來,叫了成彭問話。

    “孤可曾處罰過尚功局的人?”難道他無意間曾讓程玉酌因他受罰?

    可是成彭搖頭說沒有。

    趙凜抱著臂又想了一會兒,突然叫了成彭一聲。

    “你說孤是怎樣的人?”

    成彭一頓,也瞬間斂了神色,“奴才不敢妄議主子!”

    竟然和程玉酌的反應一樣。

    趙凜無語,沒有再繼續問他,心想,做宮人確實不易,還是不要讓程玉酌知道自己是太子的好。

    他這邊放走了出了一身冷汗的成彭,馮效也帶著消息過來了。

    馮效見成彭不停在那擦汗,問他,“你如今也同我一樣多汗了?”

    成彭一臉無可奈何,“馮爺,別提了,如今太子殿下也同我一般多疑了!”

    成彭把剛才趙凜問他的問題告訴了馮效,馮效也是驚訝。

    “太子爺這是怎麽了?從前何嚐關心過這些事?”

    馮效去了東廂房,趙凜坐在太師椅上想事情。

    馮效在旁站了半刻鍾,他才回過神來,“何事?”

    “回爺,山東都指揮使司開始查關於程獲之事,約莫是上次去平安宮尋程司珍暴露了,不知爺準備如何?”

    趙凜已經從程玉酌口中提前得到了消息。

    “山東都指揮使?馬博鬆是麽?隨他去,若是他繼續查,就讓他直接過來好了。”

    趙凜說著,哼了一聲。

    “孤倒是要問一問他,濟南城怎麽就這麽亂?縱火、綁架、閑漢滿街,他一個都指揮使是做什麽吃的?”

    馮效一聽這話,在心裏默默替馬指揮使點了一根蠟。

    隻是他退了下去,又琢磨了一下剛才趙凜的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成彭在旁見馮效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過來問他,“馮爺,你也被問那個問題了?這種問題咱們怎好回答?方才薑行同我說,太子爺最開始是問了程司珍的。”

    馮效一愣,“程司珍如何回答?”

    “自然同咱們一樣,這是規矩。”

    可是馮效嘀咕了起來,“太子爺是因為程司珍,才又問旁人吧……果然啊……”

    成彭沒明白,“馮爺說什麽果然?”

    馮效立刻將他拉去了一旁,把趙凜方才的話說了。

    “你說太子爺這是什麽意思?縱火、綁架還有閑漢都是衝著誰來的?太子爺這是要為程司珍出頭!”

    成彭咬了嘴唇,“太子爺對程司珍……?”

    馮效連忙止住了他,習慣性地擦了一把汗。

    “以後對程司珍,敬著些吧!”

    “那位主子呢?”

    馮效搖頭說不知道,卻又一想。

    “三千佳麗對太子爺來說又有什麽奇怪?到底是君,想有多少便有多少!”

    “也是……”

    翌日,馬指揮使手下探查程家的人,帶了一塊令牌回去。

    馬指揮使本來以為是尋常物件,隻是一眼瞧見那令牌,臉都白了。

    他幹咽了一口吐沫,“這牌子從何而來?”

    “是那程家一個姓馮的侍衛,抓了咱們的人手,讓咱們的人把這牌子給指揮使大人帶過來!”

    “姓馮的侍衛……?”

    馬指揮使看著這塊侍衛牌子,後悔不已。

    旁人或許不知道,可他在調任山東都指揮使之前,曾在京城做事,那時候就替太子殿下的暗衛幫過忙。

    那暗衛中有個極得看重的侍衛,正是姓馮!

    莫不是,程家的那人……

    “送牌子的人還怎麽說?”

    下麵的人告訴了他,“說請大人去那程家一趟。”

    這哪裏是“請”呀?

    馬指揮使放下牌子立刻沐浴更衣,直奔程家去了,搞得眾人莫名,楊百戶聽說也奇怪了。

    指揮使大人怎麽查到人家裏去了?

    程家。

    馬指揮使從東廂房出來,兩腿有些發抖,苦著一張臉去看馮效。

    “既然來了濟南,怎麽不提前同我說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馬指揮使想想方才太子爺的話,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冒出來縱火、綁架這樣的事情!還有那閑漢流氓在街上竄,竟竄到了前來伺候太子爺的程司珍身上!

    馬指揮使一輩子兢兢業業,這回可真是差錯大了去了!

    “怪我沒把那些小偷小摸當回事!”

    馮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了,卻聽他說,“幸虧程司珍沒出事情,改日讓賤內給司珍壓驚!”

    馮效一聽,急忙止住了他。

    “萬萬不可!”

    馬指揮使一愣,“這是為何?”

    馮效心想,要是向程司珍說出了太子爺的真身就在此,程司珍可就要對太子爺規規矩矩,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了!

    這一點,可是馮效昨晚琢磨了一夜,琢磨出來的!

    但他不能告訴馬指揮使緣由。

    “此事為保萬全,連程司珍也是瞞著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指揮使萬不要多事!”

    指揮使總算明白了過來,回去就把楊百戶叫進書房訓了一頓。

    楊百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從指揮使陰鬱的臉色裏明白過來,自己這是給指揮使出了個餿到不行的主意!

    楊百戶灰頭土臉地回了家,剛同太太說了,派人跟秦玉紫傳信讓她罷手,秦玉紫可巧就來了。

    楊百戶因著當年恩情,不好多說什麽,隻告訴秦玉紫。

    “那程家的是莫要再查了。”

    秦玉紫意外,“這是為何?程家有什麽來頭?”

    楊百戶不知道,想到指揮使訓斥的臉色,楊百戶連連搖頭,“指揮使不許多事,咱們怎麽好再查?”

    秦玉紫更皺眉了,“真奇怪!難道不能暗中查探?”

    越是這樣不清不楚,秦玉紫越是心裏發癢。

    這是宮外,又不是宮裏事事諱莫如深,怎麽就不能查了?

    她有些懷疑是楊百戶不會辦事,被都指揮使一訓斥,便縮了頭。

    她還是提議暗中查,楊百戶立刻就不高興了,隻搖頭不說話。

    秦玉紫心癢的不行,見楊百戶油鹽不進,不得不說起來,“兄弟如今是百戶了,當年咱們兩家可是走得近,你家有事,秦家沒有不出麵相幫的……”

    話沒說完,楊百戶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這是挾恩以報,逼自己給她查個清楚以做報恩!

    楊百戶臉色立刻青白了起來,但秦玉紫所言確有其事,他怎麽反駁?

    可是再替她悄悄查,一旦被發現,不是找死麽?

    楊百戶正被秦玉紫一句“當年”噎得夠嗆,突然來了親兵傳信。

    “大人,都指揮使下了調令,將您調去安東衛所了!”

    楊百戶倒抽一口氣。

    安東衛所可不在濟南,而在山東沿海,倭寇襲擊的重地!

    他本來一個好生生的都指揮使司百戶,現被發配抵禦倭寇去了!

    別說軍功,就是保命都難!

    他回頭去看秦玉紫,再沒什麽好臉色了。

    “我如今已被調任安東衛所,不知秦家當年的恩情,楊家可還清了?”

    秦玉紫直接愣在了當場。

    而楊百戶已經甩手走了。

    秦玉紫簡直被攆出了楊家的門。

    她沒查到程家,還丟了一門互惠互利的姻親!

    秦玉紫扶著額頭發暈。

    她不過是調查一個小小的程家,怎麽鬧成了這般地步?

    程家到底有什麽?

    可她終於曉得了厲害,立刻傳令自己的人手,“都不許再查程家。”

    程家顯然有問題,隻不過眼下時機未到,她能做的,隻有等!

    早晚,她要弄個一清二楚!

    秦玉紫的事情,程玉酌全然不知,不過她再次上街采買,隻覺街市清淨了不少。

    閑漢全都沒了影,白日裏街市上巡邏的兵丁也多了起來。

    程玉酌想到歸寧侯爺的報信,看來這位山東都指揮使不僅查了,還查到了馮效那裏。

    她暗覺好笑,但街市清淨對她來說總是好的。

    街市不僅清淨,還有了灑掃裝點的人。

    程玉酌見彩燈紅綢高高地掛了起來,突然想起來,太子爺南巡的車駕就要到了!

    程玉酌想到高高在上的那人,心下一緊。

    雖然她如今也是在為東宮辦事,可卻全然不想見到那人。

    她已經出了宮,隻要辦完這一樁事,就同他在沒有關係了。

    但程玉酌又想到了院中的替身。

    太子爺車駕來到,他約莫該走了吧?

    作為替身,自是主子如何安排便如何行動,自己又有什麽做主的時候呢?

    可他替太子爺受了這麽重的傷,不曉得如今好得怎麽樣了?

    程玉酌暗暗搖頭。

    她告訴自己這些事情終歸和她沒有關係,她隻需要在他尚留在此地的時候盡心照看。

    以後的事情,她還能怎樣呢?

    程玉酌在人潮裏默默往回走著,心中起了諸多思緒,又被她一一按下。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有人跑過來,叫住了她。

    “姑姑且慢!小人方才去程家沒尋到姑姑,沒想到姑姑在這裏!”

    跑得滿頭大汗叫住程玉酌的人,是程姝脂粉鋪子的夥計,常替程姝傳信。

    程玉酌見他氣喘籲籲,問他,“是阿姝有急事麽?”

    小夥計點頭,“姨娘請姑姑明日過府,商議要事!”

    翌日,程玉酌起了個大早,替趙凜做了早飯,自己匆忙吃了兩口,便要出門去了。

    趙凜見她行色匆忙,不免問馮效,“她有急事?”

    馮效現在已經對程玉酌的情況時刻了然於心,早在趙凜注意之前,就已經問過程玉酌了。

    他連忙道,“是司珍妹妹的事情要出門一趟,午間便回來了。”

    “竟去一上晌……”趙凜低聲暗歎,“她心中妹妹弟弟最是要緊。”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有種奇怪的酸味。

    馮效不敢接話,隻小心覷了趙凜一眼。

    太子爺如今這般,真不曉得他自己有沒有發現異常……

    永興伯府。

    程姝焦急地等待著程玉酌,連陪著盈盈耍玩都有些心不在焉。

    正如姐妹兩人上次商量那樣,程姝留在了伯夫人院中,便順勢推了袁白彥去別處。

    “世子爺也去旁人房裏坐坐,這到底是伯夫人的院子。”

    袁白彥卻說旁人處都不合意,還不如在程姝這裏,兩人說說話,教盈盈背背詩。

    他這樣說,程姝也有些為難。

    她在府中這些年,袁白彥待她著實不錯,雖不說掛在心尖,也是琴瑟和鳴。

    有時連袁白彥自己也會有恍惚感,以為自己和程姝母女才是正經的一家三口。

    程姝歎氣,“那世子爺也總該有個落腳的地方,伯夫人這裏到底不方便。”

    袁白彥也曉得其中難處,讓她安心養胎,“旁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袁白彥當晚去了王姨娘處,不過王姨娘受了風寒,咳喘不止,他又去了常姨娘院子裏。

    這兩位都是小夏氏進門,為了同程姝打擂台抬進來的良妾。

    可惜王姨娘是個明眼人,不願意攪進來,而常姨娘又是個老實疙瘩,袁白彥不喜。要不是伯夫人按著不許,小夏氏還要再給袁白彥抬一房妾室。

    然而這些妾室沒有分薄程姝的寵愛,反而在程姝不便的時候,讓袁白彥有了去處。

    接下來一連幾日,袁白彥要麽在書房,不然就去了常姨娘那裏。

    小夏氏前幾日多次派人去常姨娘門口劫人,說給袁白彥備了好酒好菜,袁白彥也沒賞臉給她。

    程姝知道小夏氏被氣得夠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夏氏開始找人撒氣了!

    從前小夏氏的火力都對準自己,現在火氣全都落在了常姨娘身上。

    小夏氏怕常姨娘也像程姝一樣懷了孩子,每晚袁白彥留宿之後,便勒令常姨娘吃避子湯。

    常姨娘從前也沒少被勒令吃那避子湯,但此番一連吃了好幾日,竟然下血了!

    常姨娘怕的要命,讓小夏氏替她請大夫,小夏氏卻將她直接攆了出去。

    “必是懷了不該懷的,才會下血!正好替你清一清!”

    她那怨毒的眼神,直接將常姨娘嚇得倒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這麽一摔,下血得更厲害了,程姝怕自己順水推舟,卻把常姨娘給害了,連忙以安胎的名義讓伯夫人替她請了大夫,又說幫著另外兩位妾室都瞧瞧,有沒有好消息,這才救了常姨娘一把。

    大夫下藥替常姨娘止了血,又提醒她不要吃那厲害的避子湯。

    那避子湯都是小夏氏送過去的,到如今,常姨娘才知道那都是些虎狼藥!

    可惜,當晚袁白彥又去了常姨娘房裏。

    第二天,小夏氏的避子湯如期而至。

    常姨娘不肯吃,連番跟小夏氏身邊的嬤嬤解釋自己身上不爽利,並沒有服侍袁白彥。

    但那嬤嬤是小夏氏的陪房,常年在小夏氏手下,也甚是跋扈,徑直問那常姨娘可是要懷孩子,“那便隻好回給夫人,讓夫人裁決了!”

    常姨娘見慣了小夏氏對付程姝的手段,自知不是對手,嚇得癱倒在地。

    多虧王姨娘及時趕來救了場,給那嬤嬤塞了個銀鐲子,央求了半晌,才將這茬揭了過去。

    那嬤嬤一走,常姨娘抱著王姨娘痛哭不止。

    “姐姐,夫人這是讓我死啊!我可怎麽辦?”

    王姨娘早就料到了,如若不然,自己怎麽突然咳喘了許多日子?

    不過是不想攪進去罷了。

    隻是常姨娘是個老實疙瘩一樣的人,進府之前不過是尋常農家女子,因著有幾分姿色,又性子綿軟,才被小夏氏挑中抬進府裏。

    王姨娘借了咳喘的名義明哲保身,卻把常姨娘推到了風口浪尖。

    她良心上也過不去,拉了常姨娘到榻上坐下,替她擦了擦淚。

    常姨娘還在哭,“我該怎麽辦?我同世子爺說身上不爽利,讓他莫要來了,他卻說無妨,說氣一氣世子夫人也是好的!可我哪裏受得住夫人的雷霆?”

    王姨娘也想到了,袁白彥必然是故意的。

    可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常姨娘就是那個遭殃的小鬼!

    她看不下去,小聲跟常姨娘出了主意。

    “妹妹不能自保,我也幫不了你,你不若求個厲害的人庇佑?”

    “厲害的人?”常姨娘迷惑,“世子和夫人自都不肯憐惜我,難道我去求伯夫人?可我沒有兒女傍身,哪有琴姨娘在伯夫人身前的臉麵?”

    王姨娘搖頭,“你再想想。”

    常姨娘想不出來,扯了她求她,“姐姐給我指條路吧!我蠢笨,卻不想就這般死了!”

    王姨娘歎氣,指了指程姝的院子,“那位。”

    “那位?”常姨娘嚇了一跳,“她如今養胎要緊,怎麽肯管我的閑事?”

    “錯了。”王姨娘問她,“你說你那日下血不止,誰給你送來的大夫?”

    常姨娘被她這一提醒,明白了幾分,“姐姐的意思,這是琴姨娘同夫人鬥法,見我遭了殃,才施了援手?”

    王姨娘點了頭,“那位不是動輒打殺的人,尚有善念,她出手殃及了你,你去求她,她八成是要管的!隻是你要想好,讓她如何幫你,又幫你到何處!”

    常姨娘聽住了,半晌,突然露出了戚容,“她再幫我,我也是這府裏的妾,我沒有姐姐你的眼力,更沒有她的本事,早晚還是要遭殃。”

    王姨娘歎氣,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要想好,讓她幫你,你自己能好過,還能對她有利,才能成事!”

    王姨娘走了,常姨娘把她的話掰碎了嚼。

    晚上袁白彥又來了,常姨娘再次求了他,“世子爺可否去旁出歇息?夫人她……”

    袁白彥根本不當做一回事,“爺想去哪就去哪,她管得著麽?”

    “可是婢妾……”

    袁白彥揮揮手,“行了,別一副怕這怕那的樣,溫一壺酒來,再上盤甜點心,爺要鬆快鬆快……”

    常姨娘暗暗歎氣,又開始思索王姨娘的話,想了一夜,天一亮就使人去尋了程姝。

    程姝沒想到常姨娘會要見她,思來想去,找了個機會見了她一麵。

    她一眼瞧見常姨娘便覺不好。

    常姨娘比之從前身形更加消瘦,臉上全無血色,眼下發青,一副淒楚麵容。

    見了自己,徑直跪了下去!

    程姝嚇了一跳,連忙讓丫鬟扶她起身。

    “妹妹有什麽話直說便是,怎能同我行此大禮?”

    常姨娘已經哭了出來,“求程姐姐救我一命!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死在這伯府裏了!”

    程姝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常姨娘的處境,隻是沒想到常姨娘的身子已經熬不住了。

    她歎了口氣,“你要我如何救你?”

    常姨娘一聽她果然願意,激動地兩眼放光。

    “好姐姐,我知道你手段了得,如今還有親姐姐撐腰!我不想再在這伯府裏麵,求姐姐把我弄出去吧!我走了也不會分姐姐的寵愛了!我什麽都不要,就想出了這地方,過幾天太平日子!”

    程姝聞言愣住了。

    常姨娘竟然想脫離伯府?

    半晌,她說,“讓我想想。”

    程姝將常姨娘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程玉酌。

    “……我是沒想到,常姨娘來求我救她,竟然想讓我將她弄出去。她說就想過兩天太平日子。”

    程玉酌也聽住了最後那句話。

    宮裏也總有想要過太平日子的人,有些能出來,有些終究還是不明不白死在了宮裏。

    程玉酌以為自己能出來,是神仙庇佑,聽到常姨娘的話,便起了憐惜之心。

    程姝卻有些落寞神色,“常姨娘是個可憐人,世子不喜她性子,平日並不常去,如今這等時候,倒是拿她同小夏氏較勁,哎……我倒是不在乎什麽分不分寵愛的事情,隻是不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程玉酌攬了她的肩頭,“你到底還是個好孩子。那咱們就想想辦法,既能救了那常姨娘,又能將小夏氏拉下來。”

    程姝聞言,轉過頭來,同她眼神對在了一處。

    姐妹二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辦法。

    “假死。”

    程玉酌同程姝商議了此事,便要立刻離開伯爵府去做準備。

    隻是悄沒聲離開的時候,覺得有人好像盯上了自己,她回頭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程玉酌不敢耽擱,迅速出了袁家。

    假死雖然是個妙計,宮裏也不乏有用此法的人,但是要想瞞天過海,需要借助外物之力。

    程玉酌略一琢磨,去了桂生醫館,不多時就見到了任太醫。

    任太醫多在宮中行走,自然是見多識廣,程玉酌把來意爽快地說了。

    “……能讓人無有呼吸脈搏,如同死人一樣的藥,太醫可否給我個方子?”

    任太醫嚇了一跳,還以為她要假死,“程姑姑這是遇到險事了?怎麽到了假死脫身的地步?”

    程玉酌連道不是自己,“非是我,是小妹的事情。”

    任太醫鬆了口氣,“我就說程姑姑是聰明人,何須這種法子?”

    程玉酌不由笑了一聲,甚是無奈地搖頭。

    “這法子也不壞,萬一到了那等無奈境地,隻要能脫身就好,哪裏管得了法子好壞。不過,但願我沒有用上此法的時候。”

    任太醫也說是,從藥箱裏拿出幾隻藥瓶,調和了一番,給了程玉酌,另說了注意之事。

    程玉酌拿到了藥,感激不盡,曉得做太醫的嘴巴最嚴,便也不再多說,告辭離了去。

    永興伯府。

    小夏氏撥弄著自己的指甲,眼也不抬地問被領上前來的小丫鬟。

    “你說你方才在花園裏,瞧見了麵生的人?”